本就沉默的氣氛瞬間冷如冰雕。

    靈墟修士面面相覷：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手滑？手滑能把人直接從馬車?yán)飦G出去？！

    偏偏江荼面色冷峻，旁人端詳他眉眼，甚至看不出是否故意譏諷。

    而路陽，大字型坐在地上，慢悠悠伸出手與江荼握在一起, 借力站起：“無妨, 無妨。”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zhuǎn)眸一圈，忽而冷了聲音：“你們做什么？神君大人和江長老是靈墟山貴客，豈敢不敬？都把法器放下！”

    靈墟修士更加惶恐, 趕忙收起法器。

    路陽笑意盈盈：“江長老，神君大人, 這邊請(qǐng)?！?/br>
    江荼與其余修士擦肩而過，只見他們低垂著頭，表情恭謹(jǐn)，然而抿緊的唇瓣，卻暴露出他們并不服氣。

    也是，一上來就揍了人家首座，堪比宴席時(shí)上來就掀翻桌子, 甚至江荼還不是神君，說的好聽些, 他是神君的師父，實(shí)際上不過是個(gè)中界仙門的長老，哪里有資格這么做。

    路陽卻絲毫沒有不悅，麻花辮一晃一晃，心情很好。

    江荼都能猜到，今日之后，修真界有怎樣的傳言了。

    ——先是在城門殺了攔路的修士，又在靈墟山門前痛毆靈墟首座，偏首座礙于神君威嚴(yán)，還只能好言相向，將委屈咽到肚子里。

    江荼此人，仗勢欺人，狐假虎威。

    “師尊，他們恐怕要以訛傳訛，”江荼身后，葉淮終于忍不住，“是路陽對(duì)您出言不遜么？可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江荼微微側(cè)過臉：“若我說，留鶴仙君沒有，我就是看他不爽呢？”

    他自己也沒意識(shí)到，與葉淮說話時(shí)，他一貫沒有情緒的語調(diào)會(huì)有些許溫度，此刻這殘酷的話語，竟然帶了幾分調(diào)笑意味。

    葉淮一愣：“馬車?yán)镏挥袔熥鹋c路陽二人，我說他有，他就是有。”

    江荼意外地挑了挑眉：“誰教你顛倒是非的？”

    葉淮搖搖頭：“為了師尊，都不算顛倒是非?！?/br>
    江荼在心里嘆息。

    路陽似乎是故意等他們說完才發(fā)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二位，長生梯已備好，可以登梯了。”

    靈墟山與其余仙山不同，并不與世隔絕，為了方便商人來往，許多次峰甚至無需御劍，靠車馬與雙足即可到達(dá)。

    但靈墟山主峰，顯然不能讓人都輕易踏足，靈墟山的長生梯，主要就是通往主峰。

    路陽彎下腰，手掌在地上拂了拂，挑挑揀揀，最終撿起一片樹葉。

    他抹去樹葉上的塵土，唇瓣抵上葉緣——

    吹起一聲鶴鳴。

    緊接著，無數(shù)鶴鳴由遠(yuǎn)及近地回應(yīng)著他，與之同來的還有翅膀扇動(dòng)的聲音。

    江荼抬起頭，便看見三只丹頂鶴，展開雙翼自上空俯落下來，其翅足有數(shù)米寬，落在地上時(shí)有如龐然巨物。

    鶴有三只，其中領(lǐng)頭的那只，體型更大，毛色也光潤，好似鍍了一層金光。

    它歪過頭打量了一下神君葉淮，打量了一下首座路陽，最后閑庭信步，走到江荼身前，頗為乖巧地垂下頭顱，翅膀又展開，絨羽微顫，長腿下壓，舉動(dòng)宛如行禮。

    路陽客套道：“江長老果然非同一般，這是鶴群首領(lǐng)，性子傲得很，還是第一次見它主動(dòng)向誰低頭。”

    又同時(shí)暗暗心驚，鶴群首領(lǐng)不向他這首座低頭，不向神君低頭，偏偏向他們之中，地位最末的江荼低下了頭。

    來去山派名不見經(jīng)傳的長老？

    恐怕未必言符其實(shí)。

    江荼伸手輕輕撫摸丹頂鶴的頭顱，聞言頷首：“或許只是湊巧合它的眼緣?！?/br>
    路陽順勢道：“也許是靈墟山與江長老有緣，江長老請(qǐng)?！?/br>
    江荼便翻身坐上鶴背，只聽耳畔空氣流動(dòng)聲極響，下一瞬便身體一輕，人已至半空。

    這些丹頂鶴，便是靈墟山的長生梯。

    江荼端坐鶴背，手掌一下一下?lián)崦ろ旡Q柔軟的背羽，這時(shí)身后一陣振翅聲，葉淮催著丹頂鶴趕到他的身邊。

    “師尊，”葉淮驅(qū)鶴離他更近，“這些丹頂鶴如此聽話，不知是調(diào).教得好，還是精怪？”

    他話音剛落，身下的丹頂鶴便突然一個(gè)俯沖，又瞬間拔高數(shù)米，一副要將他從背上丟下去的樣子。

    江荼看向丹頂鶴幽怨的豆豆眼，忍不住勾唇：“話多，活該。”

    葉淮趕忙撫摸丹頂鶴的脖頸：“錯(cuò)了錯(cuò)了，鶴大哥，鶴前輩！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晚輩這一回，不然晚輩吐了事小，弄臟了您的羽毛事大...”

    丹頂鶴果然迅速斂翼滑翔，飛得平穩(wěn)起來。

    江荼又是一聲輕笑，目光移回，平視前方。

    葉淮一邊討好丹頂鶴，一邊目光熾熱地看著江荼的唇角。

    他不介意扮蠢，逗師尊一笑。

    正打算再湊過去，突然一只丹頂鶴插.入二人之間，路陽全然沒有打擾好事的自覺，笑瞇瞇地朝江荼拱手：“江長老，神君大人，神鶴分別會(huì)帶您二人去住處?！?/br>
    路陽出現(xiàn)在身邊的剎那，江荼的笑意瞬間無影無蹤，好像那短暫的冰河化凍只是錯(cuò)覺。

    葉淮一愣：“分別？”

    難道他不能與師尊同??？

    路陽理所當(dāng)然：“自然，主峰要留給神君大人與百家掌門，只能請(qǐng)江長老暫住次峰?！?/br>
    許是見葉淮的臉色瞬間難看幾分，他又補(bǔ)充：“靈墟山不比空明山巍峨，不過一個(gè)小小土丘而已，次峰至主峰，神鶴轉(zhuǎn)瞬即至。神君大人不必?fù)?dān)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