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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干涸綠洲在線閱讀 - 第143章

第143章

    “那就再去嘛,”沈洲一點點拔著狗尾草的絨毛,說,“寒假、暑假……總還有機會的?!?/br>
    陸以青笑笑不說話,也學(xué)他折來一枝狗尾草,輕輕甩動著,看它像狗尾巴一樣搖得歡快。

    一只蜻蜓撲棱著透明的翅膀從面前飛過,陸以青的目光追隨而去,同沈洲道:“我后天就要回林港了,上學(xué)期期末已經(jīng)向?qū)W校遞交了辭呈,還有一些交接工作要完成?!?/br>
    沈洲有些驚訝:“沒聽宋涸提起過啊,你沒告訴他們嗎?”

    “你是第一個知道的?!?/br>
    “那你辭職之后有什么打算?”

    陸以青搖搖頭:“沒打算。”

    “也好?!?/br>
    沈洲拔完狗尾草的毛,又把光溜溜的草莖放進(jìn)嘴里叼著,撐著身后的田埂往后仰,告訴他:“總之你開心最重要?!?/br>
    落日的余暉就剩一點點了,一縷煙似得繞在山頭,星星和月亮已經(jīng)上崗,天還沒徹底黑盡,目之所及是一種渾濁的青白色。

    田間的晚風(fēng)帶著草木的清香,涼爽宜人,沁人心脾。兩個人都忍不住閉上雙眼享受晚風(fēng)吹拂,許久沒再說話。

    奶奶家離這兒不遠(yuǎn),隱隱聽到宋涸喊他們回家吃飯。沈洲扯著嗓子答應(yīng),聲音嘹亮在田野里回蕩。

    他突然側(cè)頭問陸以青:“你后天什么時候走?”

    陸以青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泥土,說:“早上吧,怎么了?”

    “早一點吧,五點半行嗎,我跟你一起?!?/br>
    “這么早?你有事要趕著回林港嗎?”

    沈洲也蹭起身,吐掉嘴里的草莖跟著他往回走:“沒什么事,只是要趕在宋涸醒來之前。”

    “為什么?”

    “他醒了就走不了了?!?/br>
    “你……”陸以青皺起眉,靠著多年默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我以為你們已經(jīng)定下來了?!?/br>
    沈洲短促地笑了一聲:“再這樣下去確實要舍不得了?!?/br>
    “所以你為什么要走?”

    沈洲摸了摸褲兜,后知后覺出來干活時沒帶煙,只得抿了抿干巴的嘴唇,問陸以青:“……你有煙嗎?”

    陸以青的目光很凜冽,沈洲撓撓臉,想起來對方根本不抽煙。

    “我想過很多,”他緩緩道,“這樣就好……這樣才對?!?/br>
    陸以青欲言又止,最終嘆口氣,什么也沒說。

    田間的蛙鳴此起彼伏,四下坐落的人家紛紛點起了燈,屋頂?shù)臒焽柰鲁鲅U裊炊煙。

    途中路過一戶人家,正在舉行婚宴,賓客們嬉笑連天,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有人拉著新郎調(diào)侃,說他小時候多么調(diào)皮多么不懂事,現(xiàn)如今也終于長大成家。

    走在前面的沈洲抬頭望了一眼。屋檐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陸以青聽到他的嘆息,很輕很輕,險些淹沒在杯酒交錯的碰撞聲里。

    回到院子,晾曬的稻谷已經(jīng)收拾好,呼嚕豎起尾巴湊上來蹭沈洲的褲腿。這只曾經(jīng)流浪的小貓很喜歡鄉(xiāng)下生活,自由廣闊,還能幫奶奶抓老鼠。

    宋涸站在門前罵他們磨磨蹭蹭,怎么這么短的路走了這么久。

    沈洲把手里的草帽往他頭上扣,被他敏捷地躲開了,反過來還被他抓住手質(zhì)問。

    “你剛剛是不是又在摳指甲?都流血了?!?/br>
    “鐮刀不小心劃到的。”

    “放屁?!?/br>
    奶奶端著菜路過,笑呵呵地讓他們洗手吃飯。

    陸以青默默去廚房洗手,透過窗戶看到外面天已經(jīng)黑盡了,蜿蜒在山野間的水泥路一眼望不到頭。

    第二天是個陰天,天氣預(yù)報說適宜出行,沒想到下午四點刮了場大風(fēng),暴雨突襲。陸以青三人原本在港口沙灘上打沙排,被豆大的雨點砸得無比狼狽,好在車停得并不遠(yuǎn),沒被淋成落湯雞。

    馬不停蹄地開車趕回鄉(xiāng)下,也沒來得及幫奶奶搶收晾曬的稻谷,渾身濕透的老人家還反過來安慰他們,說沒事,今年老天爺不賞臉,大家都艱難,怪不了任何人。

    洗完澡吃完晚飯,一行人圍坐在門口看雨。屋檐垂下珠簾,雨點噼里啪啦,空中偶爾劃過幾道閃電,雷聲像胸腔里隱忍的咳嗽,沉悶而壓抑。

    奶奶戴著老花眼鏡織毛衣,沈洲抱著呼嚕用手機趕稿子,宋涸正以“馬冬梅,什么冬梅?”的進(jìn)度緩慢背著英語單詞。

    陸以青下午拍了張港口的風(fēng)景,灰蒙蒙的半邊天、翻涌的半邊海、礁石和沙灘、遠(yuǎn)航的渡輪,他把照片發(fā)了朋友圈,沒有文案。此刻手機消息不斷,班上的同學(xué)們紛紛給他點贊評論,李安順問他開學(xué)準(zhǔn)備給大家伙帶些什么好吃的,他敲了字又刪掉,最終沒有回。

    待在鄉(xiāng)下的這幾天都睡得挺早的,奶奶給他們鋪了兩張床,陸以青一個人睡一張,沈洲和宋涸去年寒假就一起睡過了,這回也一樣。

    鄉(xiāng)下的夜晚很寧靜,只有大自然和動物的聲音,此刻的雨聲也屬于白噪音,能令人身心放松。

    還是那扇密不透風(fēng)的窗戶,窗簾遮得很嚴(yán)實。

    沈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抓住宋涸的背。他幾乎沒有多余的指甲,只有傷口、坑洼和厚繭,并不光滑的甲尖同樣能抓傷宋涸的背,留下一些不算深刻的紅痕,不至于劃破皮膚,也許過兩天就能消失無蹤。

    他從未如此親密地?fù)肀н^誰,在遇見宋涸以前,沈洲在風(fēng)里漂泊、在海里漂泊,根系頹萎,藤蔓也撲空,只等到耗盡周身的養(yǎng)分就枯竭,也曾自以為落地了一片綠洲,但那里荒蕪又貧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