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司老板暴發(fā)戶，只是有錢，專業(yè)知識屁都不懂。

    “怎么可能讓他們指揮？？”安全帽都壓不住夏燭的頭痛，“改的東西做不了，最后還是要扣咱們的錢。”

    “草了，就是說呢！”同事也氣。

    相關(guān)道路規(guī)劃是夏燭跟施工部對接的，匯報完，跟著組長回來，她連飯都沒顧得上吃，直接找到上午跟她打過電話的同事。

    同事還在電腦前改他那cad。

    夏燭氣喘吁吁走過去。

    同事看到她，又是一句國罵：“挺到中午才走，就說綠化帶太窄，讓咱們想辦法解決，我去哪門子給他解決，說一萬遍了，國家不讓這樣修?！?/br>
    夏燭拉椅子坐下，擰開手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對著同事電腦上的施工圖，核對原先的設(shè)計方案。

    “停車場前面兩排磚改掉，做露出型的花壇，多出來的那部分寬度給他算進(jìn)去，然后往上虛報一點(diǎn)。”

    “這樣行嗎？”同事問。

    夏燭礦泉水放一邊：“不行也得行，先這么給他改吧?！?/br>
    “那所有圖都要重新調(diào)，他們說今天晚上十二點(diǎn)前就要。”

    夏燭想到了，轉(zhuǎn)身，認(rèn)命地開一旁的電腦：“改吧，我跟你們一起改?！?/br>
    整一下午，她都在施工組和方案組之間往返，畫施工圖的人現(xiàn)在不夠，她只能暫時放下手邊的活去幫忙，晚上六點(diǎn)，終于改的剩最后兩張。

    工程部的那個同事老婆生病，得去醫(yī)院陪護(hù)，夏燭沒辦法，把最后兩張圖拷走，回自己那層改。

    一張cad兩個小時，十點(diǎn)之前差不多能改完。

    晚上九點(diǎn)半，最后一張圖還剩點(diǎn)沒調(diào)整完，她端著水杯站起來，卻眼前一白，撐著座椅站穩(wěn)，緩了兩秒，感覺到手抖才意識到可能是低血糖。

    從中午到現(xiàn)在沒吃東西，只喝了兩杯咖啡。

    本來不用這么拼，但她想快點(diǎn)成長，往上走走，不做底層畫圖狗，所以這個季度有兩個項(xiàng)目她都主動找組長攬下來，做甲方包括施工部的對接。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水杯放下，想著把東西拷回去再改，住的地方離公司不近，真改到十二點(diǎn)，地鐵都沒了。

    拔u盤，關(guān)電腦，提上包往電梯間走，剛下到一樓，手機(jī)上來了電話，是在醫(yī)院值班的朋友林冉：“我剛?cè)巧峡剖?，幫你把體檢單取回來了?！?/br>
    夏燭正翻包找鑰匙，沒注意林冉的語氣：“怎么樣？”

    林冉頓了頓：“你前頸有沒有覺得有腫塊，或者吃飯的時候有沒有梗塞感?！?/br>
    電梯終于到了，夏燭抬步進(jìn)去：“還行，我今天忙得都沒顧得上吃飯?！?/br>
    林冉想罵她：“什么叫還行，而且跟你說多少遍了，少吃點(diǎn)也是吃，你腦子是豬腦子？”

    “行了行了，我今天這不是忙嗎？”電梯到一層大廳，夏燭把包背好。

    說完想起來，問林冉：“我體檢情況怎么樣，沒什么問題吧?！?/br>
    林冉少有的說話沒那么爽利：“甲狀腺有點(diǎn)問題，你周末有空來做個超聲和核素掃描?！?/br>
    林冉說得太專業(yè)，夏燭聽不懂：“什么核素掃描，我干嘛做那個？”

    林冉?jīng)]直接回答她：“甲狀腺十個人八個都有問題，而且就是有瘤一般也都是良性的……”

    夏燭抓住關(guān)鍵字眼，抓在背包上的手無意識松開：“什么瘤？”

    林冉：“你有個甲狀腺瘤?！?/br>
    夏燭腦子一懵，她從小沒生過什么大病，瘤這個字聽到她耳朵里特別突兀。

    林冉一個直女，不知道是安慰人還是添堵：“跟我同期進(jìn)醫(yī)院的那男孩兒上個月查出來甲狀腺癌，做了個手術(shù)，現(xiàn)在活得好好的，這東西真沒事，更何況你這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都是良性的，做個小手術(shù)就好了……”

    外面下雨了，雨點(diǎn)不大，但雨絲飄飄揚(yáng)揚(yáng)，割開墨色的天空，夏燭有點(diǎn)聽不到林冉說話。

    正巧又有電話進(jìn)來。

    “我先不跟你說了，等會兒打給你?！毕臓T看手機(jī)。

    林冉在那邊應(yīng)聲，喊她記得回。

    夏燭失神地嗯了兩下。

    還是施工組的同事，跟她說甲方要求圖里有個植物種類要換，讓她沒改完的先別改了，反正還要全部再來一遍。

    同事聲音嗡嗡響在耳邊，夏燭幾近崩潰。

    設(shè)計院常態(tài)，甲方需求一遍一遍更改，他們就要一遍一遍跟著修，但現(xiàn)在u盤里是她改了一下午的，現(xiàn)在又要推翻重來。

    再掛電話，她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雨滴漸大，打在寫字樓外的臺階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風(fēng)從玻璃門灌進(jìn)來，混著水汽，撩在她的脖子。

    夏燭被涼的一個激靈，想起剛剛林冉的話，一邊無意識地往外走，一邊用手機(jī)在網(wǎng)上搜索甲狀腺瘤。

    網(wǎng)上說的比林冉嚴(yán)重多了，什么開刀，手術(shù)，后遺癥，她每往后看兩行，心就驚一次。

    從右側(cè)滑坡走下來，沒了屋檐的遮擋，感覺到淋在臉上的雨珠，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diǎn)，地鐵還有最后兩班，她后知后覺的看向自己的手，意識到?jīng)]帶傘。

    再抬頭，突然就繃不住了。

    垃圾天氣，垃圾甲方，還有不確定是不是真病了的身體。她后退兩步，走進(jìn)屋檐的遮擋下，撐著腿蹲下去。

    電話再響，是夏慶元。

    按了接聽鍵，開了免提放在腳邊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