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沅也笑了：“是爹爹給我取的。”

    聽到這兒，沈太傅又是一聲嘆息，沈良沅便不敢再提她爹，怕惹得這位老人又傷心了。

    幾人下樓，走出門時文竹往旁邊看了一眼，然后走近陸賜低聲說了句什么，陸賜停了半步，面無表情地斂了眸，只點了點頭：“知道了?！?/br>
    而后一行人沿著大街往沈府去了，與此同時，沒過多久，皇后宮中回來了個小太監(jiān)。

    前院里，國舅正在與皇后對弈，見小太監(jiān)回來，他抬眼看過去，摸了摸胡子微微示意：“說吧?！?/br>
    皇后并未對國舅在她宮中發(fā)號施令有什么不滿，只也瞧了過去。

    那小太監(jiān)好像習(xí)以為常，將今日陸賜帶著沈良沅與沈太傅在聚寶樓見面的事說了，當(dāng)然他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何事的，只一直在茶樓外頭等著，見他們出來便仔細(xì)躲著聽了幾句。

    “好像寧北王現(xiàn)在是要帶著王妃去沈府了。”

    “這是去認(rèn)親去了。”國舅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下，將小太監(jiān)打發(fā)走了，“行了，你下去吧?！?/br>
    等小太監(jiān)離開，皇后的面上才浮現(xiàn)起一絲擔(dān)憂，對著國舅道：“哥，這沈良沅我們就放著不管了么？萬一沈煥之跟她說過些什么呢？”

    國舅看著棋盤，神色看起來不怎么在意：“她若是真的知道點什么，即便再愚笨也不可能一點都不與陸賜說，在雙梁派人去給她下藥不過是順手的事，不然我不會讓她活到現(xiàn)在。”

    “當(dāng)年沒能抓住沈煥之，但也重傷了他，本以為是個必死無疑的，沒想到命大沒死成，不過既然確定他在那之后已經(jīng)失憶，那些消息就永遠(yuǎn)不會被人知道，不過……總還是怕他留下些什么來，你想辦法再探探?！?/br>
    皇后點了點頭，對國舅的話從不懷疑，她撫了撫小拇指上長長的護(hù)甲：“那現(xiàn)在就是等陸賜的虎符到手，便可將陛下……”

    國舅卻搖了搖頭：“陸賜不可能會就這樣送上虎符，他那日與你說的不過應(yīng)付而已?！?/br>
    手上“啪”的一下落子，國舅撿掉皇后兩子，而后道：“你讓人拿著已經(jīng)找到的那枚欽州的虎符去調(diào)兵，找個由頭讓那邊的將領(lǐng)帶三萬人來京，派人盯著，路程過半時在宮中便可動手了，不過另外幾枚虎符也要盡快找到?！?/br>
    皇后猶疑：“三萬夠了么？我怕對上陸賜……”

    國舅哼笑一聲：“你以為我用這三萬來守京的？當(dāng)然不是，守京的兵有趙橫天，不管他有沒有察覺什么，以趙橫天的性子都不可能讓人帶兵踏入上京。”

    這時一陣?yán)溥^吹過院里，帶落了嶙峋枯枝上最后一片枯黃的葉。

    “這天兒要入冬了啊?！眹瞬[著眼睛，看起來心情有些愉悅，“入冬了好，雪一下，什么都能掩蓋住，來年開春，這大庸又能有一番新的光景，可不枉我朱家籌謀了這么多年啊。”

    -

    沈府里，陸賜和沈良沅正一起站在桌前看著一副畫像。

    沈良沅在看到沈太傅展開畫像的第一眼便已經(jīng)紅了眼眶，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怕自己這樣失禮，趕緊用帕子擦了，卻被沈太傅看見，顫著手啞聲問：“是……是他對么？”

    沈良沅艱難地點了點頭，越發(fā)覺得得知這樣的消息是不是對這位老人來說反而更加殘忍呢……

    可事已至此，爹爹總是要歸家的。

    畫中的男人很年輕，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但卻笑得神采飛揚(yáng)，眼里神色溫和又明媚。

    盡管后來的沈煥之受病痛影響已經(jīng)與畫中的人有了些區(qū)別，但沈良沅還是一眼便能認(rèn)出來，這就是她爹爹。

    “爹爹的虎口有一個胎記，淺淺的一點青色，像一個小小的月牙?！?/br>
    沈良沅輕聲說完，看向了沈太傅。

    “是……是煥之……”沈太傅喃喃，輕撫畫中人的臉，“我們到底是來遲了啊，煥之……”

    沈良沅再也忍不住，咬住唇輕輕嗚咽了一聲，陸賜便趕緊將人摟住拍了拍，也顧不上沈太傅還在，讓沈良沅靠著自己的肩，低聲道：“繡繡想哭就哭吧，憋著不好。”

    沈浪沅當(dāng)真將臉埋在了他的肩頭，默默地流了許多淚。

    沈太傅也忍不住老淚縱橫，看著沈良沅輕顫的肩，啞聲嘆息道：“這些年，委屈你這孩子了?！?/br>
    剛剛在路上他已經(jīng)對沈良沅的身世有所耳聞，這個小孫女在外受了許多苦，原本她應(yīng)該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像家中其余的小姐妹一樣入學(xué)堂讀書，習(xí)一份自己喜愛的技藝。

    他剛剛聽陸賜說沈良沅喜歡刺繡，這也是極好的。

    聽見沈太傅的話，沈良沅在陸賜懷里輕輕搖了搖頭：“爹娘對我很好，我不委屈的。”

    盡管在調(diào)查時便已經(jīng)猜到一二，但如今沈煥之的身份算是確定了，沈良沅和沈太傅的心緒多少有些起伏，等兩人終于平復(fù)好后，沈太傅仔細(xì)收起了那張畫。

    他已經(jīng)接受了小兒子的死，其實在過去的每一天都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zhǔn)備，至少煥之的后半生除了病弱，有愛人有孩子陪在身側(cè)，沒有顛沛流離，也算是給了他一些安慰。

    沈太傅的夫人因著沈煥之的事郁郁寡歡，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現(xiàn)在正在臥床休息，但這消息沈太傅還是決定告訴她，不能讓她心里帶著憾。

    沈良沅和陸賜在外頭等著，好一會兒，沈太傅從屋里出來，朝沈良沅招了招手：“阿沅，過來吧，讓你祖母看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