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腳在夢里，半只腳卻還停在現(xiàn)實(shí)。在懸崖的邊緣，搖搖欲墜。

    斷斷續(xù)續(xù)的吻里，金靜堯壓著她的手，輸入了密碼，好像很希望她也能記住那一串?dāng)?shù)字。

    房間很黑，他們差點(diǎn)一起摔到地毯上，好在他按著她的手腕，勉強(qiáng)地掌握了平衡。

    他身上有濃厚的、雨水的氣息。

    她被抵在墻上，嘗到冷雨和烈酒的味道，凍得她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黑夜撕下了最后一層畫皮。他的呼吸越發(fā)急促，像要真的打算將她生吞下去。

    黎羚的手被迫跟他交扣，她努力地掙開他，扭過臉問：“導(dǎo)演，等一下，到底怎么了……”

    金靜堯沉默地吻她的脖子和肩膀，吻了很久，每一下都用力得近乎刺痛，要在她的皮膚上留下印記。

    “我剪完了?！彼吐曊f。

    黎羚怔了一下。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她不明白為什么他的語氣是這樣的。

    不像是解脫，反而很壓抑、很掙扎，又接近于沒有情緒。

    他好像是在害怕著什么。

    因?yàn)楹ε?，才急于向她索取，得到確定的答案。

    黎羚想要抱一抱他，微微痙攣的手指，勾到了什么東西，啪的一聲摔到地上，是電視機(jī)的遙控器。

    一點(diǎn)微光亮起，電影頻道里在播放一部很老的動作電影。

    男主角捏著女主角的肩膀，活生生要將她的肩胛骨捏碎。

    女主角同樣反應(yīng)極快，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則擰開指虎，直接刺向他的眼睛。

    暴風(fēng)雨里，人身上裹著泥水，歇斯底里、不死不休地纏斗著。一切都只為了生存的本能。

    而黎羚只來得及看一眼屏幕，就被金靜堯?qū)⒛槹饬嘶貋怼?/br>
    他深深地壓著她，如同刀鑿進(jìn)她的皮膚，力氣太大了，痛得她皺起眉。

    兩根冷冰冰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注視她，啄吻她的眉心，動作又變得輕柔。

    閃電從窗外劈過，短短地一瞬，將他英俊的臉照得雪亮。隨后是一陣驚雷。

    一切好像變成一部電影，又比電影更加觸目驚心。

    金靜堯低下頭，輕輕地咬她的鼻尖。

    “先看我?！?/br>
    第67章

    以為這個(gè)晚上會發(fā)生些什么，但是最后也沒有。

    密閉的空間里，只有驚惶的驟雨，和更急促的呼吸。

    他好像一個(gè)生了高熱的病人，努力地攀在她身上。他要靠她降溫，也要把他病態(tài)的熱渡給她。

    黎羚被放倒在沙發(fā)上，深陷其中。柔軟的皮革仿佛一片月光，在她身下化開。

    唇舌難舍難分，密密的吻襲上來，鋪天蓋地，一場下不完的冷雨夜，月亮又在雨霧里隱去不見。

    她的臉變得很燙，氣息也不穩(wěn)。吻從耳垂落到了后頸?；蛟S是錯(cuò)覺，年輕男人的嘴唇竟像在發(fā)抖，不知道是因?yàn)槔?，還是別的什么。

    金靜堯?qū)⑺У煤芫o，手臂一寸寸地?fù)崴暮蟊澈脱?，仿佛是用這種方式來確認(rèn)她的存在。

    他的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項(xiàng)，貼著她的耳朵。她覺得自己掉進(jìn)一片黑暗的湖水里。他的呼吸將她浸透。

    黎羚問他，“到底怎么了?！彼徽f話。肩膀上突然傳來微微的刺痛感，他在用牙齒咬她。

    黎羚“嘶”了一聲，說好痛，伸手推他。他的動作輕了一些，咬變成了一種小動物般的、依戀而不安的吮吻。

    與此同時(shí)，他也更加蠻橫地將她的手握住，指縫壓進(jìn)去，跟她十指緊扣。

    好像覺得自己松開手，她就會離開。

    刺痛感之外，還有什么別的東西。黎羚似有所覺，伸出手摸年輕男人的臉。

    在冰冷的雨水之外，她碰到了一手溫?zé)岬摹⒖酀难蹨I。

    本來還想推開他，現(xiàn)在也不能了。黎羚的心軟了下來，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臉輕輕吻了吻他潮濕的眼角。

    “都結(jié)束了?！彼龑λf，“片子剪完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們一起慶祝好不好。”

    金靜堯不說話，甚至不肯再抬起頭，手臂纏住她，像攀住什么的孩子。

    沉默很久，他才含含糊糊地說，“不要”。她分不清他說的是“不要慶?！边€是“不要離開我”。

    衣物摩擦著，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藤蔓從泥濘的土里生長出來，遮天蔽日。

    那個(gè)夜晚很長，他們擁抱在一起，只是擁抱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所以來不及再做其他的事情。

    背后的電視機(jī)里，動作片還在繼續(xù)。男女主角如同困獸，輾轉(zhuǎn)于一場無盡頭的長夜。

    他們在城市里爬行，動物一般撕咬，最后卻成為彼此的救贖。掙扎，逃亡，共同尋找暴雨后的光。

    最后一個(gè)鏡頭，他們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在一列流動的空車廂里相擁。

    窗外是虛影般晃過的廢墟和高樓。一輪刺眼的紅日，從高架橋之間緩緩升起。

    像潑灑的、淋漓的血。

    -

    第二天兩個(gè)人都病了，金靜堯病得尤其嚴(yán)重，又被他哥哥抓進(jìn)醫(yī)院吊水。黎羚想去看望他，卻也力有不逮。

    她還是很擔(dān)心他，給他打視頻，被他拒絕。

    他發(fā)來了嘴里含著溫度計(jì)、腦子暈暈乎乎的木乃伊小人。

    黎羚很想跟他聊一聊那天晚上。

    他似乎想對她說些什么，最后卻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