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蕉兒已經(jīng)吃了兩塊桃花糕，宮女熙兒上前去將碟子收走了，待對上那雙透亮的眼睛，下意識放輕了聲音道：“小千歲，晚些要去皇后娘娘那里用午膳，不能再吃了?！?/br>
    蘇蕉兒便點了下頭，將雙手乖乖擱在膝蓋上，坐著不動了，像一尊干凈漂亮的玉娃娃。

    偌大的屋子里，一時便只剩下些細微的動靜。

    向云讓宮人捧了幾個首飾盒過來，一改嚴肅面孔，微微笑著：“小千歲看看，一會兒要戴什么？”

    紅漆木盒里分門別類地放著各類首飾，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片珠光寶氣，折射著日光，泛出富貴華麗之色。

    這擱哪個小姑娘不要看花眼，蘇蕉兒卻只是輕輕地瞥了一眼。

    她不喜珠釵佩飾，但既要出云安殿，便不得不打扮一番，伸手進去抓了兩支金嵌琉璃步搖。

    向云解開絲帶，將步搖插上，又挑了幾朵珠花點綴在烏發(fā)間。

    銅鏡中，女子稚氣退卻，更多添幾分清麗秀美，連那發(fā)呆的神情都顯得高雅出塵起來。

    門外，宮人揚聲稟告：“向云jiejie，淑月宮來人了?！?/br>
    向云一聽，方才還溫和的臉色rou眼可見地黑了幾分。

    楚貴妃與皇后娘娘勢同水火，這會兒差人過來，八成不安好心。

    兩個小太監(jiān)一前一后跨過門檻，沖蘇蕉兒下拜，臉上喜氣洋洋的，手里還各捧著一個托盤，拿紅布墊著，高聲說著祝詞。

    “聽聞小千歲喜事將近，貴妃娘娘心下歡喜，特送來如意玉鐲一對、蝴蝶金釵一支，恭賀小千歲日后萬事如意、如蝴蝶高飛?！?/br>
    為首的太監(jiān)笑容堆了滿面，尖聲道：“這天大的運勢，小千歲都遇著了，真是好福氣！”

    他說得隱晦，可但凡深想一些，無非是在說南梁求親一事，怎么看都像是幸災(zāi)樂禍。

    若真是好福氣，楚貴妃膝下的三公主還不得爭搶一番，怎會好心道賀。

    云安殿內(nèi)靜默一瞬，宮人臉色一個塞一個的難看。

    蘇蕉兒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手指上纏著解下來的柔軟絲帶，余光見兩個人跪在地上無人理會，便問：“你們是楚貴妃娘娘那兒來的？”

    小太監(jiān)心里一喜，心道果然是個傻子，別人都品出不懷好意來了，她還上趕著搭話，忙道：“回小千歲，奴才們是從貴妃娘娘那兒來，給您送賀禮的！”

    蘇蕉兒眼里露出些許恍然，軟聲道：“那你們不要跪在這里了呀?！?/br>
    那小太監(jiān)嘿嘿一笑，還沒來得及謝恩，又聽她慢吞吞道：“——你們跪到外面去。”

    小太監(jiān)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道：“什、什么……”

    向云冷笑一聲：“小千歲讓你們跪到外頭去，狗奴才可是聽不懂主子的話？”

    她對外素來是潑辣嚴苛的，臉一板很是唬人，兩個小太監(jiān)頓時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也不管他們?nèi)绾伪涣喑鋈チP跪，蘇蕉兒又低下頭擺弄手里的絲帶了。

    淑月宮送來的如意玉鐲和蝴蝶釵被擱在桌上，她抬頭看了一眼，倒是被釵上的金蝴蝶吸引住，伸手摸了兩下。

    向云把東西收起來，擱進最不常用的木匣子里，見她眼神一直跟著，笑道：“皇后娘娘那里有支更好看的蝴蝶釵子，翅膀還會動呢，小千歲喜歡，奴婢差人去秉明一聲?！?/br>
    蘇蕉兒點點頭，想到蝴蝶釵子，將絲帶也放下了。

    向云邊替她理著衣裙，便道：“小千歲方才做得很好，淑月宮的人，咱們一點情面都不必留?！?/br>
    就算出了事，還有皇后娘娘擋著。

    蘇蕉兒想了會兒，才知道她指的是小太監(jiān)的事。

    父皇、母后、皇jiejie、皇兄可都說過，楚貴妃那邊沒有一個好人，遇見了就要遠離，也不必客氣。

    她素來最聽話。

    不多時，長寧宮那邊來了人傳話，皇后娘娘要向云帶著小千歲過去。

    走了一半，蘇蕉兒望著周圍的環(huán)境，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這是去父皇那里的路。”

    向云跟在轎輦邊，隔著絲簾回應(yīng)，聲音顯得有些模糊：“是，先去陛下那里一趟?！?/br>
    蘇蕉兒昨兒見到祿安帝時，他還一邊瞧她，一邊愁得嘆氣。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父皇不像她，會因為糕點放壞了傷心，他擔(dān)心的，都是些很大的事。

    這般想著，轎輦在清德殿側(cè)邊落下，向云扶著她出來。

    蘇蕉兒望著殿門口，有些怔愣。

    “這是父皇議事的地方?！?/br>
    她平日是不來這里的，父皇要見她，要么是去皇后的長寧宮，要么是在自己歇息的寢殿。

    蘇蕉兒腳步躊躇了半步，意識到點不對勁。

    向云仍攙著她往前走，神色染上幾分惆悵：“一會兒進去后，您不要出聲，只待小半個時辰，便去皇后娘娘那里取蝴蝶釵子，好嗎？”

    蘇蕉兒信任她，順從地點點頭。

    她們是從側(cè)門悄悄進去的，幾乎沒有人看見。清德殿的老嬤嬤在前頭引路，避開了人，請進殿里。

    這是祿安帝與臣子議事的地方，很是開闊。兩側(cè)是高大的沉木書架，擺放著各類典籍以及文玩擺飾。

    上方一張桌臺，堆著許多奏折文書。

    殿內(nèi)沒有人，老嬤嬤帶蘇蕉兒到四開的山水屏風(fēng)后，這個位置巧妙，既能看到殿中，又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