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6號?！狈衷\臺的護士喊了一聲。

    沈虞暫停視頻，將手機收起，正想抬步往里面走，卻忽然蹙起眉，伸手隔著大衣輕輕按了一下腹部。

    “等等?！标惪鲁雎暯凶∷?/br>
    沈虞轉(zhuǎn)過身，就看見陳柯從口袋里掏出幾顆圓圓的巧克力，包裝紙五顏六色，十分鮮艷。

    “祁方讓我?guī)c糖和巧克力過來，說用得上?！?/br>
    陳柯將巧克力遞給沈虞，笑了一笑：“你是不是餓了？我剛剛已經(jīng)叫了外賣，還沒送過來呢，先用這個擋一擋吧?！?/br>
    沈虞挑了一顆巧克力，拆開包裝吃下，抬眼道：“謝謝?！?/br>
    陳柯：“不用那么客氣?！?/br>
    沈虞按照醫(yī)生的指示，換了寬松的衣服躺在窄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因為沒有可供關(guān)注的地方，思緒逐漸變得游離起來。

    沈虞想到了此時應該身在另一棟樓的祁方。

    按照祁方的說法，他的手術(shù)正好在這個時間進行。沈虞盯著上方緩緩遮蓋至自己全身的儀器，眨了眨眼。

    其實回憶起來，沈虞很少見到過祁方生病或者受傷的模樣。

    不是祁方?jīng)]有生過病或受過傷，而是他刻意不讓沈虞瞧見。

    如感冒一類的小毛病，祁方一般會在發(fā)病當天就猛灌自己姜湯，第二天發(fā)了汗重新恢復生龍活虎，流程不超過三天；

    再嚴重一點的，什么摔傷、扭傷、被李聰明放學路上騎單車一個不穩(wěn)撞傷……祁方從來都是藏著捂著，從來不讓沈虞看見他受傷的地方。

    “太多人看就好得慢了。”祁方總是這樣說：“沈魚魚，別看，過兩天就好全了?！?/br>
    今天也是這樣。沈虞心想。

    祁方要做手術(shù)，甚至不愿意讓他等在手術(shù)室外。

    在這種事情上，祁方總會表現(xiàn)出令人意外的執(zhí)著堅持，沈虞曾經(jīng)和他辯論過，但因為沒能收到任何成效，也就不再浪費時間了。

    要避免一切無謂的浪費——這是沈虞一貫的原則。

    這個原則他堅持了很多年。

    “d06號已經(jīng)檢查完畢，六小時內(nèi)出報告，可以出去了?！贬t(yī)生說。

    沈虞聞言起身，手垂落下來的時候，碰到了側(cè)邊的大衣口袋，口袋里傳來不易察覺的窸窣聲。

    是那枚巧克力球的糖紙。

    “謝謝?！鄙蛴莺蜋z查室的醫(yī)生告別，出來的時候，陳柯拿著體檢單，一項項數(shù)著，一邊道：“還有六個項目就做完了，應該一個半小時內(nèi)能搞定……”

    沈虞突然開口：“我去看看祁方?！?/br>
    陳柯愣了一下：“可是祁方他……應該還在手術(shù)，你現(xiàn)在過去也沒什么事做，不如等他做完再——”

    沈虞打斷她的話，平靜而不容拒絕地道：“我現(xiàn)在就過去。剩下的檢查項目，下午再做?！?/br>
    陳柯頓了頓，將檢查單折疊收進包里，說：“好。”

    *

    “急急急急急急急——”

    李聰明正在坐診的空隙，躲在辦公室桌子底下吃餅干，忽然接到祁方的電話，被一連串的急急急嚇了一跳。

    “什么事？！”

    祁方的語氣慌亂：“沈虞突然要過來等我手術(shù)完接我回病房，我哪有什么手術(shù)要做？你這醫(yī)院里手術(shù)室排得爆滿，我連個渾水摸魚的機會都沒有，怎么辦？”

    李聰明差點被餅干噎死，忙抓了水杯喝水，咽下去道：“什么？！不是安排陳柯帶沈虞去體檢了嗎！”

    祁方：“沒體檢完，他就回來了！”

    “？！”李聰明：“還有多久到你的病房？”

    祁方：“陳柯給我發(fā)消息，說她帶著沈虞去體檢樓前臺重新確認已經(jīng)完成的項目，估計還有十分鐘就到了吧?！?/br>
    “十分鐘？”李聰明悲憤交加：“十分鐘我上哪找個手術(shù)間給你躺？要不你直接躺進太平間吧！那邊就有位置?！?/br>
    祁方：“……李聰明你小時候雞屎吃多了腦梗塞吧?！?/br>
    李聰明照例要破口大罵，一抬頭望見墻上的掛鐘，瞬間把到嘴的臟話咽進去了，平復了幾口氣道：“那沒辦法了，祁方，我們不能這樣一直瞞著，沈虞總是要面對真相的?！?/br>
    祁方眉頭緊皺：“之前不是和沈魚魚說過了嗎？他不信。陳柯說強行扭轉(zhuǎn)想法，可能會讓他的思維陷入混亂?！?/br>
    李聰明：“那怎么辦？難道要和沈虞說你手術(shù)失敗掛掉了，人已經(jīng)抬去太平間，叫他去太平間接你？這不是扯犢子嗎？”

    “……”祁方無力道：“算了，我自己看看吧?！?/br>
    *

    沈虞和陳柯回到了祁方所在的住院樓。

    進電梯之前，沈虞偏過臉問陳柯：“手術(shù)室在第幾層？”

    “……”陳柯咳了一聲：“應該是在第三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br>
    她低頭時，眼角余光能瞥見手機上祁方發(fā)來的消息：[拖下時間，我馬上過來。]

    陳柯摁滅手機屏幕，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

    電梯很快來到第三層，沈虞出來后，順著標識找到走廊盡頭處的手術(shù)室——十分碰巧，這間手術(shù)室正在亮燈。

    沈虞見狀，很輕地蹙了一下眉：“還沒有結(jié)束嗎？”

    陳柯也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這個……”

    祁方總不會真的在里頭吧？

    手術(shù)室外面有兩排等候椅，沈虞走過去正要坐下，手術(shù)室門頂上的紅燈忽然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