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vip] 密室民宿殺人案（13）

    由于這個時間點(diǎn)太晚了, 已經(jīng)過了黃昏時分，趙雷霆建議明天去孫園園工作的超市問詢她。

    第二天上午兩人到了一家名叫家興超市的私營超市，他們進(jìn)門時就發(fā)現(xiàn)孫園園正在一個收銀臺忙碌著。

    和超市老板說明了原因, 在超市一間休息室, 等待幾分鐘后，孫園園推門進(jìn)來了，她應(yīng)該是提前調(diào)整了情緒, 臉上尚算平靜，但眼底仍舊帶著些許小心和膽怯, 她似乎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上次被關(guān)在警局的日子應(yīng)該是她并不想回憶的。

    孟思期對孫園園也有幾分愧疚, 但是馮少民和她說過的話，讓她覺得, 這一切都是刑偵工作必經(jīng)的過程, 為了正義，為了真相, 有時候可能并不能十全十美。

    她微笑道：“孫園園，請坐。”

    孫園園坐在兩人的對面, 孟思期早已打開了筆記本, 但她并不想今天的交流像在審訊室里那樣沉悶。

    她特意把語氣放得很輕松：“這里的工作辛苦嗎？”

    “還行吧?！彼燮ぬ袅颂?，像是覷了她一眼。

    “其實(shí)今天來, 只是請你幫忙?！?/br>
    “幫忙？”孫園園看向她, 語氣略顯吃驚。

    “對，擔(dān)心影響你工作，我們和你們老板說過了, 最多半小時。”

    “沒事。”孫園園第一次露出一絲笑容。

    她有酒窩，之前的她在孟思期眼里, 臉上充滿了憂傷、不幸和悲痛，這一次孟思期看到了稍顯陽光的她。其實(shí)她只有二十四歲，八年前，紡織廠工作時，她堪堪十六，那段時光，她也許對友誼的看重大于一切，龍善文或許就是她覺得最重要的人。

    “上次你說龍善文和某些領(lǐng)導(dǎo)有關(guān)系，你能回憶回憶，她那時和誰走得比較近，她有沒有什么感情經(jīng)歷？”

    孫園園本來舒展的眉頭又凝重了幾分，她似乎不再愿意回憶那段往事，不過，她在輕輕咬了咬唇后，緩緩開口道：“善文姐很漂亮，是有不少領(lǐng)導(dǎo)喜歡她，但他們就是想找她去吃吃飯，喝喝酒?！?/br>
    “等一下，你說龍善文去陪領(lǐng)導(dǎo)喝酒？”孟思期很意外有這樣的信息。

    “對，那時候廠領(lǐng)導(dǎo)吃飯，通常會叫上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善文姐就是叫得最多的那個?！?/br>
    “她去嗎？”

    “不，”孫園園搖了搖頭，“善文姐不喜歡做這種事?！?/br>
    “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拒絕了，沒去嗎？”

    “也不是。”孫園園抬眼，眼底透露出幾許惋惜，“有時候也身不由己吧?！?/br>
    孟思期在心中喟嘆，在那個人人追求鐵飯碗的年代，沒有一技之長的龍善文，可能一直寄希望在紡織廠生活下去，但是因?yàn)樗?，有些酒桌場合，她就成了一個特殊的存在，她沒辦法拒絕所有人，因?yàn)樗枰窟@些人給予生活的養(yǎng)分。

    她那時一定很矛盾，因?yàn)槠潦桥c生俱來的，但是怎樣生存并不是她能選擇的。

    孟思期冷靜了下說：“所以你知道她和哪個領(lǐng)導(dǎo)走得最近嗎？或者說，她沒辦法拒絕哪些人?！?/br>
    孫園園垂著眼，沒有回應(yīng)，她的眼神像是在躲閃什么，頻繁眨眼，嘴唇微微在翕動。

    她欲言又止，一定是知道什么又顧及什么。

    孟思期不得不提醒說：“孫園園，龍善文慘死，你作為她最好的朋友，你不想知道真相嗎？你希望她死不瞑目？”

    那一刻，她發(fā)現(xiàn)孫園園的眼球定住了，黑色部分就像是盯著前方虛無的東西，她的內(nèi)心一定波瀾起伏吧。

    她忽然抬起頭，“是歸向陽?！?/br>
    “歸向陽？”

    “對，歸向陽是歸廠長的兒子，還是廠辦主任，他很年輕，也算是花花公子，他掌握著廠里職工的命運(yùn)，善文姐不得不聽他的，她和歸向陽吃過好幾次飯?！?/br>
    原來這一切還是繞不開歸向陽，孟思期心里漸漸沉淀，現(xiàn)在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他。

    她理了理思路問：“孫園園，你知道多少他們的事。”

    “就知道這么多，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善文姐從不和我說，而且歸向陽這人也不好惹，他自己有人，還有在警局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親戚，我希望你們別說出去是我說的?！?/br>
    孟思期內(nèi)心一怔，和趙雷霆對視時，他的臉色也似乎僵住了。

    “你放心，這件事只會保留在我的記錄本里，而且請你相信，警察是正義的，一定會保護(hù)老百姓的利益?！?/br>
    孫園園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孟思期覺得在這件事上大概再也問不出什么，她又拿出早就準(zhǔn)備的問題：“孫園園，當(dāng)時紡織廠倒閉，你們是不是工資拖欠，去廠里鬧了？”

    孫園園像是在回憶，她細(xì)細(xì)的眉毛皺了皺，抬起眼說：“工資肯定是拖欠了，但廠里拿不出來，我們也沒辦法?！?/br>
    “你能把當(dāng)時鬧工資的事情說說嗎？”

    孫園園好像并不想回憶那時的往事，眼神變得呆滯，但是她也沒有直接拒絕，只是慢聲細(xì)語地做了一個概括：“反正有一批人每天去廠里鬧吧，我和善文姐都沒去?！?/br>
    “鬧了多久？”

    “個把月，幾個月，我不記得了，就是挺久的?！?/br>
    “后來呢，廠里有解決措施嗎？”

    孫園園搖了搖頭，“沒。”

    “所以你們不鬧了？”

    “也不是，我們聽到了些消息，說是有人卷錢逃跑了，把廠里本來發(fā)給大家的工資卷跑了?！?/br>
    “……”孟思期忽地一怔，這好像是她從來沒有聽到的線索。

    孟思期馬上問：“你慢一點(diǎn)，能講講是誰卷錢逃跑了？”

    孫園園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當(dāng)時廠里太亂了，我也是聽說，后來大家不去廠里鬧，我更不會去鬧了，我沒有錢，只能去找工作?！?/br>
    “好，那你記得當(dāng)時廠里有誰去鬧了嗎？”

    “有?！睂O園園說，“蜀英姐，桂鳳姐，她們挺照顧我，那時候見到我還會說說工資的事，有人卷錢跑了也是她們告訴我的。”

    “麻煩你寫下她們的名字。”孟思期連忙撕下一張紙，將紙筆放到孫園園面前。

    她在紙上寫上了兩個名字，又說：“離開廠以后，我們沒聯(lián)系過，你們可以找找看?！?/br>
    “好，孫園園，今天非常感謝你?！泵纤计谖⑿ζ鹕?，“耽誤了你的工作，很抱歉。”

    “沒事，我可以走了嗎?！?/br>
    “當(dāng)然可以?！?/br>
    孫園園離開休息室后，孟思期馬上笑著對趙雷霆說：“趙雷霆，這兩個人靠你了，我要一天知道她們的信息，能辦到嗎？”

    “什么叫能辦到，你還不相信我。”

    “謝謝了啊，今天中午請你吃好吃的?！?/br>
    趙雷霆嘿嘿笑了起來：“那走吧，說起來還真有點(diǎn)餓了?！?/br>
    不到一天時間，趙雷霆就找到了兩人的信息，李桂鳳前年去世了，林蜀英健在，家庭住址也找到了。

    兩人連忙駕車前去，林蜀英的家不在市里，在今陽市離市區(qū)比較近的縣城，剛到達(dá)林蜀英的家，正好看見一位五十歲左右婦女在家院子里曬腐乳，一曬籃的腐乳，正正方方，緊緊挨著，腐乳上已經(jīng)長了細(xì)細(xì)的白毛。

    腐乳的香臭味也在空氣里蔓延，孟思期還挺喜歡吃腐乳的，趙雷霆卻掩了掩鼻子。

    “你好，你是林蜀英女士嗎？我們是市公安局民警，想來和你了解件事?！泵纤计谖⑿χ鲃由锨皢枴?/br>
    趙雷霆擔(dān)心對方不相信，特意將警官證拿了出來，配合著在林蜀英面前亮了一眼。

    林蜀英穿著粗布衣服，頭發(fā)微微發(fā)白，她表情頓在那兒，皺紋變得更明顯，似乎對于警察上門，她表現(xiàn)出詫異，“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趙雷霆說：“大娘，我們想了解下蒲公英紡織廠的事?！?/br>
    林蜀英本來皺著的眉頭更嚴(yán)重了，她臉色很暗，“我不知道?！?/br>
    話未說完，抱著一晾籃的腐乳，朝門口走去。

    “當(dāng)時你在紡織廠工作了六七年，你是紡織廠老員工，怎么可能不知道……”趙雷霆跟著她的步子，亦步亦趨，恨不得把她拉住。

    林蜀英走得很快，趙雷霆一直跟到門口，“你一定知道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請你配合我們警方……”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蜀英將一邊門關(guān)上，又關(guān)另一邊門，但是那邊門被趙雷霆抵住了，林蜀英似乎生氣了，“同志！”

    趙雷霆只得慢慢松手，門嘎吱一聲，即將關(guān)上，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女聲阻止，“龍善文死了！”

    那扇門縫只留下林蜀英半張臉，她的臉色頓時卡白。

    孟思期繼續(xù)說：“孫園園是最大的嫌疑人。您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當(dāng)年的真相……”

    “你們進(jìn)來吧?！绷质裼⒗_了半邊門，轉(zhuǎn)身進(jìn)屋。

    趙雷霆轉(zhuǎn)頭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兩人一起跟進(jìn)屋子，屋子里很暗，光從門口和一扇并不大的窗戶里射進(jìn)來，以孟思期的常識，這樣結(jié)構(gòu)的土房子，就算白天打開白熾燈，屋子里仍舊是灰暗的。

    林蜀英給兩人泡了茶，忙完這一切，在一張八仙桌前，她坐在兩人對面，問：“龍善文怎么死的？”

    “你肯定熟悉她吧。”孟思期說，“當(dāng)年她在紡織廠應(yīng)該還是一個小姑娘?！?/br>
    “對。我記得她，挺漂亮一女孩。她是怎么死的，為什么和孫園園有關(guān)?！?/br>
    孟思期如實(shí)回答：“龍善文和孫園園住在一家酒店，第二天早上，孫園園發(fā)現(xiàn)龍善文被水果刀刺死，所以她的嫌疑比較大。你和孫園園是不是更熟?！?/br>
    “我認(rèn)識園園的爸媽，當(dāng)年進(jìn)廠，就是我?guī)нM(jìn)去的，她進(jìn)廠時不滿十五歲，年齡不達(dá)標(biāo)，所以我給謊報了年齡?！?/br>
    孟思期繼續(xù)問：“當(dāng)年廠里的情況你了解多少，龍善文呢？”

    “那件事我不好說。”林蜀英搖了搖頭，這種搖頭讓孟思期看到了她的為難。

    “因?yàn)樯婕暗矫?，請無論如何告訴我們?！泵纤计诠膭钏?/br>
    林蜀英嘆了口氣，眼底涌起一股不平：“廠子倒閉還不是因?yàn)檫@些領(lǐng)導(dǎo)作威作福，平時花天酒地，都不是些東西?！?/br>
    “您能不能具體說說?！?/br>
    “還能怎么說，他們知道廠子效益不好，就拉著廠里漂亮的孩子去外面陪酒，說是挽救廠子的命。這種事情我們不愿意說，因?yàn)槲覀円彩菑S里的人，誰愿意揭自己的傷疤。”

    孟思期終于明白了，原來說到當(dāng)年廠子的事情，大家都隱隱晦晦，似乎都不愿提及，可能那段往事真的不堪入目吧。

    趙雷霆好像聽不得這些，放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捏起了拳頭。

    孟思期問：“這件事你還知道些什么？”

    “我就知道這些?！?/br>
    孟思期覺得，林蜀英可能沒有撒謊，她只是一名紡織女工，或許根本無權(quán)知道當(dāng)年更真實(shí)或者更可怕的真相。

    她問：“廠子倒閉了，我聽說你們一直在鬧工資的事情，后來為什么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