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日回門

    窈娘正式成為沈家婦,沈臨風(fēng)也結(jié)束婚假，開始去衙門辦差。

    一早上,沈臨風(fēng)臨走之前，天還未亮，他舍不得喊醒窈娘，想了想，倒是自己蹲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扒開她的頭發(fā)，開始幫她涂藥。

    就是窈娘起床時，聽顧mama提起才知曉自己頭發(fā)上了藥水。

    “他還怪細(xì)心的，我都忘記了?！瘪耗镉行┍缓亲o(hù)的感覺。

    顧mama笑道：“姑爺對您真是上心,這自古嫁人啊，夫君好那就是吃糠咽菜這日子啊也有盼頭?！?/br>
    窈娘捂住自己的嘴：“我可不要吃糠咽菜?！?/br>
    “是是是，您天生是福慧雙全的好命,怎么可能吃糠咽菜呢？都怪mama不會說話?！鳖檓ama打趣。

    窈娘的心卻沉了沉,現(xiàn)在所有人都建立在她父親是吏部侍郎的身份,所以對她即便有顏寧馨的影響在,沈家人還頗能克制住自己,但父親馬上要丁憂,那時那些人就不會對她客氣了。

    妝扮妥當(dāng),窈娘就先去了沈夫人處，沈夫人晚上常常睡不著，白日都又覺得不舒服,即便數(shù)九寒冬，略動一動都渾身冒汗,下人正在替她梳妝時，聞言兒媳婦過來了。

    她還得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你們年輕人多睡會兒,也長點(diǎn)精神?！?/br>
    窈娘當(dāng)然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她只道：“兒媳服侍您梳洗吧?！?/br>
    沈夫人笑道：“我的兒，你且坐下吧，我這里有她們忙呢?！?/br>
    她身邊的下人都說不必勞煩大奶奶，窈娘只得坐在一旁候著，眼觀鼻鼻觀心。上個月她還看著嫂子在站規(guī)矩，現(xiàn)在她倒是不必站，但也要養(yǎng)靜氣。

    沈夫人當(dāng)然也在用余光觀察兒媳婦，見她坐著不塌不蔫，儀態(tài)端莊，忍不住微微點(diǎn)頭，無論如何，這個兒媳婦還是比較拿的出手的。

    等沈夫人梳妝完了，窈娘起身跟在她身后，沈夫人對她道：“你弟妹也馬上要進(jìn)門了，咱們倆用過早膳就去二房瞧瞧?！?/br>
    “是。”窈娘笑著。

    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膳食，窈娘幫忙捧箸布菜，又有公公的幾位姨娘過來，打簾子的打簾子，布菜的布菜，沈夫人便對窈娘道：“你先下去吧，吃完再過來?！?/br>
    “是。”窈娘這才回房用膳，她還不能吃的太慢，據(jù)說這已經(jīng)是婆母格外開恩了。曾經(jīng)窈娘聽解氏提起，她當(dāng)年伺候婆婆時，常常餓的快暈倒，所以每次早上過去，提前吃些點(diǎn)心。

    這還是大戶人家有仆從無數(shù)，若是小門小戶的人家，那就更慘了，灑掃買菜做飯縫補(bǔ)甚至還得生孩子，每一樣還要婆母檢驗(yàn)過關(guān)了才行。

    這些還只是家務(wù)，婆婆腰酸背痛，兒媳婦還得捶背揉腰，甚至只要婆婆不打罵都是好人了。

    有時候窈娘真的為女子們感到不值得，但所有人包括解氏都告訴她，熬著就好了，熬著熬著兒媳婦變成婆婆。

    等窈娘吃完早飯過去時，沈陌已經(jīng)來了，沈夫人看向沈陌一臉寵溺，窈娘連忙前去。沈陌起身行禮：“嫂子。”

    “meimei?！瘪耗锘囟Y。

    她們跟著沈夫人先去了二房，沈二夫人這里可真是忙，喜棚還是窈娘她們成婚時的那個，今日據(jù)說新娘子還要送嫁妝過來，沈夫人正道：“那邊乙字庫還有四間，我已經(jīng)讓人提前揀出來了?！?/br>
    任憑沈二夫人多么能干出挑，掌管整個家的大婦還是沈夫人，窈娘也悟出了點(diǎn)什么。

    沈二夫人連忙笑道：“大嫂這般妥帖，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風(fēng)哥兒媳婦進(jìn)了門，彥哥兒媳婦也正要進(jìn)門，我們兩家也統(tǒng)共只有兩個兒子，到時候她們倆若能作姐妹相處，就正好了?！?/br>
    沈夫人也笑著稱是。

    這位沈二夫人很會說話，在和沈夫人說話的間隙還對窈娘道：“侄兒媳婦，我那侄兒對你如何？”

    “請您放心，一切都好?！瘪耗锏?。

    沈二夫人對沈夫人道：“還是大嫂你好，你和你兒媳婦都是金陵人，風(fēng)俗習(xí)慣都相同，不比我，兒媳婦是北邊的人?！?/br>
    雖然同為金陵人，窈娘也沒什么太大的優(yōu)待，沈夫人對她也是淡淡的，沈陌反而替她說了幾句：“二嬸，咱們南方人如今也吃北方菜式，都是一樣的。我母親和嬸嬸是一處的人也罷，不是一處的人如今都是一家人了?！?/br>
    “好你個陌姐兒，真真是姑嫂親賽黃金。”沈二夫人打趣。

    一時其樂融融，二房沈邦彥的院子和她們的院子比鄰而居，似乎還重新修繕了一下，再出來，又遇到了兩位婦人，臉上帶著些許風(fēng)霜之色。

    “太太這兩位如何稱呼？”窈娘問起。

    沈夫人介紹道：“這是你二嬸娘家的兩位舅母。”

    窈娘連忙行禮：“見過畢大舅母，畢二舅母?！?/br>
    畢大舅母年逾五十的樣子，見窈娘氣度高華，呵氣如蘭，不免對沈夫人道：“這就是大奶奶吧，真真是一幅好相貌?！?/br>
    “您謬贊了?！瘪耗锕淼馈?/br>
    即便是對這兩位看起來連一聲夫人都不能稱呼的畢家舅母，她依舊是彬彬有禮，沒有面露不悅，這就讓沈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倒不是說勢利眼，而是她見過顏家四姑娘多次，這姑娘對她們那是嘴甜如蜜，對別人地位不如她的火氣大的很，沈陌就常常說顏家人看人下菜，這位三姑娘顯然不是。

    畢家兩位舅母見窈娘執(zhí)晚輩之禮，也是興奮不已，畢家早已敗落數(shù)年，還要靠沈二夫人救濟(jì)，但旁人救濟(jì)又能救濟(jì)多少，每次過來給個二十兩賞點(diǎn)衣物，跟打發(fā)叫花子似的，還要看人臉色。

    這次趁著沈邦彥成婚，這兩位舅母又要上門打秋風(fēng)，沈二夫人為了讓她們不鬧事，各自送了五十兩。

    但這幾十兩就得置辦冬日被褥夾衣還有年節(jié)下的節(jié)禮，錢還沒捂熱就已經(jīng)是用完了，這二人遂住在沈家以圖之后看能不能再趁著沈二夫人心情好，讓她接濟(jì)一番。

    碰巧遇到窈娘她們一行人了，畢大舅母見這新娘子身上寸縷寸金，又想起她的嫁妝二百多臺，不由感慨。曾經(jīng)她嫁到畢家的時候，畢家廊下養(yǎng)著那些名貴的鳥兒都是一排，家中養(yǎng)著三個戲班子，到小姑出嫁后，家道中落。

    家里能當(dāng)則當(dāng)，什么都沒有了，滄海桑田就在一瞬間。

    沈二夫人顯然不愿意別人看到她落魄的娘家，草草說了幾句，就讓人進(jìn)來看沈邦彥的新房，窈娘心想比鄰而居，若是這位弟妹好相處倒也罷了，若是不好相處就難說了。

    午膳，她又伺候沈夫人用過膳食后，她才回房吃飯。

    用完飯，正準(zhǔn)備小憩一下，外面說清大奶奶來了，這清大奶奶是沈巡撫的長媳，沈臨風(fēng)和她說過，沈巡撫的長媳也出自王家，是原兵部侍郎的孫女，出自瑯琊王氏和信寧侯王家不屬于一家。

    “清大嫂子怎么來了？該是我去拜會你們才是?！瘪耗锲鹕碛怂M(jìn)來。

    清大奶奶道：“你是新婦，我來看你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說實(shí)在的，我當(dāng)初剛嫁過來時，也總不習(xí)慣。明日彥哥兒媳婦要送嫁妝過來，先前你未曾進(jìn)門，大伯母便讓我在招呼，現(xiàn)下你進(jìn)門了，我想這事兒該你來，我總不好越俎代庖?！?/br>
    這種事情窈娘在家見的太多了，她還總結(jié)過，以退為進(jìn)給你難堪。

    因此，窈娘并不接這茬：“嫂嫂先我進(jìn)門，不比我兩眼一抹黑，還是嫂嫂來吧，我就不必了?！?/br>
    清大奶奶因?yàn)樯蚺R風(fēng)娶妻中道崩殂，她便常常被人喊沈家長媳，也以這個身份出去交際，現(xiàn)下窈娘進(jìn)門，她見她年紀(jì)尚小，又不能圓房，顏家之前也有前科。故而生了兩分輕慢的心，巴不得她去討要權(quán)利，到時候得不償失。

    她也是過了許久才知曉沈夫人這個人是她可以給，但你不能要。

    只是沒想到窈娘沒有上當(dāng)，清大奶奶只當(dāng)她膽子小，不由語重心長道：“你可千萬別謙虛，整個沈家到時候也是你管的，現(xiàn)下若不厘清，日后就容易手忙腳亂的。你不知道，這府里呀，人人都生了一雙勢利眼。我剛開的時候，就沒少被欺負(fù)，這是我推心置腹的話，你可千萬別不當(dāng)一回事。”

    “清大嫂嫂說的在理，也難為你為我著想了。說起這奴大欺主，我倒是想問問嫂子你，我們家里平日用膳要添菜是怎么做的？要不要給廚房使錢？”

    不好意思，所有的人上門我都會物盡其用。

    ……

    清大奶奶本來是打算上門游說窈娘的，出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倒是和她說了不少沈家的規(guī)矩，還把三房設(shè)立小廚房的始末都說了個遍，連沈陌屢次說親未成也說了出去。

    就這樣沈臨風(fēng)晚上回來，問起窈娘今日在做什么。

    窈娘倒是跟記流水賬似的：“早上你走了，我就去伺候母親用膳，伺候完我又回來用了膳食去看了二房那邊，中午站了會兒規(guī)矩，再有清大奶奶上門來，我們說了會子話，我就想著替你做身單衣，等開春了穿，結(jié)果忘記量你的尺寸了。”

    “早上伺候完我母親用膳，你自個兒才用膳的？你不是說早上你起床如果沒有吃東西就頭暈的嗎？”沈臨風(fēng)關(guān)心。

    窈娘笑道：“可這是規(guī)矩啊，我不愿意別人腹誹你，我的行為若不做好，你的親戚們可能就會說你，所以我再怎么頭暈也要忍下來?！?/br>
    沈臨風(fēng)斥道：“胡鬧，你要以你自己的身子為主。”

    “嗯，那我每日去你母親那兒之前就先吃點(diǎn)點(diǎn)心，你別生氣。”窈娘哄他。

    沈臨風(fēng)則道：“我看還不如把東廂辟出來做小廚房，你要早上吃點(diǎn)面食粥之類的也便宜，我明日和母親說去?！?/br>
    窈娘拉住他：“算了吧，現(xiàn)在二房的弟妹要進(jìn)門，家里的事情多如牛毛，我怎么能讓這些事情煩擾長輩呢。還不如等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再提出來，好么？”

    沈臨風(fēng)想來也是，他是常常要辦公務(wù)的人，一整天都在外面，他越看重窈娘，母親對窈娘似乎就越不喜歡，見窈娘這般，他就道：“不如這樣，我吩咐廚房一聲，讓她們早些把早膳送過來，就說是我要吃的，不就成了？”

    “可是你起的也不早，還得趕著去翰院，不成?！瘪耗飺u頭。

    沈臨風(fēng)沒想到自己新婚遇到的第一個障礙卻是妻子早膳的問題，他撓撓頭：“要不這樣，我晚上從衙門回來，帶些糕餅回來，你早上吃，好不好？”

    這樣倒是可以，窈娘才同意下來。

    沈臨風(fēng)很是心疼窈娘的乖巧，他握住窈娘的手，燭火下發(fā)現(xiàn)她手生的很好看，手指修長，柔若無骨，肌骨瑩潤，他放在唇邊親了親，見窈娘要抽回，他緊緊握住。

    “我們是夫妻。”他強(qiáng)調(diào)。

    窈娘難為情道：“我知道，可是別的夫妻也沒有這樣啊?！彼绺缍既蓚€老婆了，對待正妻都是很正經(jīng)的，況且她們倆還沒夫妻之實(shí)呢。

    沈臨風(fēng)卻笑道：“小姑娘，我們成親了，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

    他平常是個對女色很不上心的人，可是看到窈娘之后，甚至有一股很想要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了，不行，這樣是褻瀆她，他不能這么想，得冷靜一會兒。

    窈娘正欲說話，見他又放了手，她親手替他盛了一碗湯：“慢慢的喝，這個湯特別香甜?！?/br>
    “多謝神妃meimei?！?/br>
    “說喜歡叫我窈窈的，可還是喜歡叫神妃meimei啊，那就叫我大名吧?！瘪耗锿敌?。

    沈臨風(fēng)有些不好意思。

    飯畢，窈娘要替他量尺寸，她先量了肩寬，又低下身子替他量腰圍。沈臨風(fēng)低頭，就見她的頭在自己身下，他一瞬間臉爆紅，又不知道說什么。

    等窈娘替他量完尺寸，見他額頭冒汗，還不解道：“你很熱嗎？”

    “沒有?！鄙蚺R風(fēng)怕窈娘看出端倪，急忙搖頭。

    窈娘笑道：“原本我還打算和你一起泡腳解解乏，看你這么熱就算啦，我自己泡?！?/br>
    她不愛那種很臭的藥材味泡腳，很容易把整間房都薰臭，一般她都是用紅花或者桂枝泡，沒什么太大的味道。

    沈臨風(fēng)早已沐浴出來，見下人正替窈娘褪去鞋襪，纖細(xì)的腳踝，紅潤的足尖，雙腳小巧玲瓏，如同蓮花瓣一樣的可愛。

    他從未見過女子的玉足都生的這般好看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自處，手中的書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窈娘倒是和他道：“明日弟妹那邊送嫁妝過來，后日她人就要進(jìn)門了，我想以前沒有成家也就罷了，成家了，我們是否該私下送一件賀禮過去？”

    她得看看沈臨風(fēng)婚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對她好，別看男人很關(guān)心你，嘴上說著疼你，最重要的是錢在哪里，地位在哪里，這是實(shí)打?qū)嵉摹?/br>
    就像她們家中，父親常年陪伴母親，對哥哥的事情無比上心，最后在嫁妝上也是偏向自己。

    否則，旁的都是假的。

    但沈臨風(fēng)沒反應(yīng)過來，只道：“好啊，這些你決定就好。”

    窈娘笑道：“那你說我們送什么好呢？要不要去我的嫁妝里挑一件來？”

    “怎么能動用你的嫁妝，哪個男人用女人嫁妝，那可是吃軟飯。你等等，我們耳房有幾個箱子放了些我的東西，也算作是我的小庫房吧，鑰匙我現(xiàn)下給你，你明日就過去挑。”沈臨風(fēng)道。

    窈娘滿意了：“多謝我多金又英俊的夫君大人?！?/br>
    沈臨風(fēng)被她逗笑了：“什么夫君大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俸祿都交在公中。平日我在交引鋪投了些錢買了些引子，也算是賺一些錢花花，如今手里的現(xiàn)銀倒是不多，我那柜子里放著二百兩，你平日打點(diǎn)或者打釵都可?！?/br>
    原來他平日都是投錢在交引鋪賺錢，窈娘還真的不懂這些，她的錢就是放在錢莊拿些利錢，因此很佩服沈臨風(fēng)，能搞錢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過，聽他說給錢給自己，窈娘又推辭：“還是算了吧，你的錢拿著你自己用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