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藺楚熙攏納進工作范圍內(nèi)的“冬霽”，沒有這個手段和能力獲取這個信息。哪怕他常去公司，與公司員工們打交道，也無法從員工口中獲取與此相關(guān)的信息——藺氏一直不允許員工們在辦公場合里抽煙，公司配備有獨立的吸煙室。倘若有誰在公開場合里抽煙，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將會扣獎金績效，懲罰非常嚴(yán)厲。

    這個規(guī)定在藺家原配夫人在世時便有了，不是藺聞惜入職藺氏后才有的。員工們自然不會想到這條規(guī)定與現(xiàn)任總裁有什么關(guān)系。

    與此同時，冬霽的生活日程，被藺聞惜、藺楚熙緊緊盯著。

    他們從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

    正因此，另一個問題浮上兩人心頭：

    如今，事實確鑿無疑：冬霽是那個擁有前世記憶的年長的冬霽。

    可他又是何時擁有前世記憶的呢？

    藺楚熙喃喃自語：“我和冬霽度假的那段時間里，他——”他又開始要哭了。藺聞惜習(xí)以為常，他開著車窗，撐著手臂，看著窗外星點江河波瀾。

    “他真的好乖?！?/br>
    藺楚熙嗚咽起來。

    他哭得像個破銅鑼嗓子。

    藺聞惜沉默地聽藺楚熙胡言亂語，他說：“難不成冬霽那時候就有記憶了嗎？那他怎么能忍受和我在一起？他會不會以為我?guī)ヂ糜问窍腧_他開房睡覺——”

    藺聞惜眼睫一顫。

    藺楚熙：“我有沒有做過什么惹他誤會的事？”

    他如同譫妄，神志不清，“我、我……”

    “夠了?！?/br>
    藺聞惜冷聲打斷，他很煩藺楚熙哭，于是開口讓藺楚熙不要再沉入負(fù)面情緒。

    他說：“你每到一個新城市，酒店房間都是套房，幾個獨立房間，根本不會讓人誤會?！?/br>
    “就算是討厭你的人，也沒法挑出錯處?！?/br>
    藺聞惜語氣嚴(yán)厲，“我沒有質(zhì)疑過你在這方面的小心。也請你少質(zhì)疑自己。”

    藺楚熙：“……”

    他奇跡般地安定下來。

    電話里，只剩下江邊晚風(fēng)的細(xì)碎搖動，電動車鳴笛的響動。

    藺聞惜垂睫。

    呼吸聲在電話里，此起彼伏，沉默將他們澆筑成水泥。

    “哥?！?/br>
    藺楚熙忽然小聲開口，他啞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冬霽是為了報復(fù)我們，養(yǎng)精蓄銳，佯裝成無害模樣?！?/br>
    “畢竟，他要是有前世記憶，一看便知我們也是……擁有記憶的人?！?/br>
    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時間線，重生者絕不會放過這異樣。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冬霽的表現(xiàn)。

    藺聞惜一怔。

    旋后，他想，藺楚熙能說出這樣的話，不算意外。

    年幼時，藺楚熙曾在窮鄉(xiāng)陋巷里長大，少年時期被領(lǐng)回藺家見到富麗堂皇的世界，而后，他的世界發(fā)生裂變。

    他的母親不愛他，父親又總拿他倆比較……成就了藺楚熙陰暗扭曲的性格。

    藺楚熙向來不吝于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自己的仇家。

    藺聞惜以為，藺楚熙要想什么對策，阻止將來冬霽對他們的“報復(fù)”，他剛想說，冬霽不會這樣做。他相信有著純凈雙眸的冬霽不會這樣做。

    下一刻。

    藺楚熙響亮地抽泣一聲，他說：“若他真要報復(fù)，沒關(guān)系的?！?/br>
    他說：“這都是我該得的?！?/br>
    “……”

    藺聞惜捏了捏鼻子。

    他聽著已經(jīng)將最壞結(jié)果想好的藺楚熙嗚嗚咽咽：“冬霽還會想把我送進監(jiān)獄嗎？這輩子我真的不想進監(jiān)獄了，可如果他真想要……”

    “哥，你給我想個經(jīng)濟犯的罪名吧？那名頭比qj犯好聽多了?！?/br>
    “……”

    藺聞惜冷酷道：“不要發(fā)癲?！?/br>
    “不是發(fā)癲?！?/br>
    “我只是覺得，幸福太短暫，我的報應(yīng)要來了?！?/br>
    藺楚熙鼻音很重，語速很快，說得傷心極了。

    “一想到前世對冬霽做的事，我覺得我罪有應(yīng)得，也許老天爺讓我重活一次，是讓我贖罪的。”

    即便藺楚熙人不在跟前，藺聞惜都能想象出他人高馬大，哭得像傻x的樣兒。

    他頭腦發(fā)漲。

    可他確實沒法出聲安慰。

    要他們相信，上輩子冬霽從沒恨過藺楚熙，那太難了。

    如若不恨，他為什么要將他送進監(jiān)獄里？

    在那件被cao縱的情-色案件前，他們關(guān)系極好。藺楚熙時常向藺聞惜炫耀，“我的下屬既聰明又能干”。藺聞惜的回應(yīng)是冷著臉擦身而過。

    有時候，他還會看到冬霽安靜地彎起嘴角，朝興高采烈的藺楚熙笑，他們身量接近，西裝革履，樣貌出色，一靜一動，相得益彰。

    他們曾是最好的上下級，最好的伙伴。

    哪怕藺聞惜厭惡藺楚熙，也要說，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

    藺聞惜是羨慕過的。

    所以，在冬霽將藺楚熙送進監(jiān)獄后。藺聞惜非常震驚。

    他一直想不明白，冬霽為什么要這樣做。

    現(xiàn)實里，太多邏輯解釋不通的事。這是其一。

    后來，藺聞惜懂了。

    那時，冬霽已經(jīng)死了。

    他終于理解多年前，將藺楚熙送進監(jiān)獄的冬霽為何如此。

    唯有恨意能解釋一切。

    ‘冬霽恨藺楚熙，他恨他早早將他送上藺聞惜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