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鶯兒送我的……？”

    謝姝妤瞬間拉下臉，她握緊袋子，塑料手提袋邊緣被手指捏得扭曲變形，垂在背后的尾巴微微奓毛。

    “是啊?！敝x翎之換好鞋，站起來，拉著她往廚房走，“她爸媽今天有事，沒法接她，她就順路跟我一起走了，看你不在，她問我你怎么沒來，知道你病了之后就在面包店給你買了些面包?！彼舆^謝姝妤手中的袋子，拉開給她看，“你看，有你愛吃的冰淇淋泡芙，還有雪媚娘，你是想現(xiàn)在吃還是……”

    謝姝妤一把拽過袋子，“砰”的丟到地上，冷冰冰道：“我不想吃?！?/br>
    謝翎之一懵。

    怎么突然生氣了？而且火氣好像還不是一般的大……

    他不解：“為什么不想吃？”

    謝姝妤轉(zhuǎn)頭走向臥室，“討厭的人送的，我不要?！?/br>
    謝翎之：“？”

    謝翎之還以為她昨天說討厭應(yīng)鶯兒只是一時心情不好，隨口說說的，沒想到姝妤是真的討厭應(yīng)鶯兒，連她送的甜點都不愿意吃。

    就因為應(yīng)鶯兒很吵？

    謝翎之想不通，他撓撓頭，盯著散落一地的面包甜點思索一會，還是撿了起來，分門別類放進(jìn)冰箱和零食架。

    ——怎么說也是好面包，姝妤心情陰一陣晴一陣，萬一哪天犯饞了又想吃了呢。

    謝姝妤返回臥室，爬上床，撈過貓頭抱枕抱在懷里，下巴擱在軟軟的抱枕上，鼓著臉生悶氣。

    什么爸媽有事沒法接她……應(yīng)鶯兒分明就是故意想跟哥哥一起走，還裝模作樣買面包討好她。

    真討厭。

    真討厭！

    這一次的小插曲，謝姝妤雖然有些氣悶，但睡一覺起來后氣性也消得差不多了，第二天起床還是正常跟謝翎之一起上學(xué)。謝翎之同樣也沒太當(dāng)回事。

    然而誰都沒想到，流言正是從此而傳開。

    從那天起，謝翎之時不時就會遇到各種試探般的詢問：

    “——謝翎之，你昨晚怎么是跟應(yīng)鶯兒一起走的??？”

    “順路?！?/br>
    “——謝翎之，你跟應(yīng)鶯兒最近走得挺近呀，這兩天中午還一塊兒吃飯，你倆是不是……”

    “不是?！?/br>
    “——應(yīng)鶯兒好像對你有意思，你怎么想的？”

    “沒怎么想的，沒意思?！?/br>
    一句一句暗含曖昧的問題與傳言，猶如稻田間的飛虱爭先恐后鉆出頭，謝翎之甚至搞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根據(jù)一次偶然同行就牽扯出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聯(lián)想的。

    他試過否認(rèn)，可因為感情上的糾結(jié)，近來他對誰都是一副冷淡態(tài)度，別人于是也只當(dāng)他是還沒起意，依舊在背地里興致盎然地調(diào)侃——每天共處在同一個封閉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又都是青春慕艾、心思活泛的年紀(jì)，俊男靚女的八卦自然引人矚目。

    否認(rèn)數(shù)次都沒用，謝翎之干脆也就隨他們?nèi)チ恕?/br>
    帶著些自暴自棄的念頭。

    反正他真正喜歡的那個人，永遠(yuǎn)不可能成為他的女朋友。他跟誰傳出緋聞又有什么所謂。

    而且，這說不定還能轉(zhuǎn)移開別人的注意，免得他們誤會他和姝妤的關(guān)系……最近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他耳邊說，他和姝妤的日常接觸看起來有些親密過頭了。

    ——他被怎么說都沒關(guān)系，反正他本來就不正常，但是，姝妤不能沾上任何一點奇怪的流言蜚語。

    謝翎之于是逐漸放任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流傳蔓延。

    他對流言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似乎鼓勵到了應(yīng)鶯兒，應(yīng)鶯兒越發(fā)熱情似火地找各種機(jī)會跟他打交道——拿卷子也要一起，搬書也主動幫他分一摞，連中午吃飯也要跟他和姝妤坐一桌——美其名曰，剛來五中不熟悉，有許多問題需要咨詢班長。

    謝翎之最初還會跟她客氣，到后來要么就隨便敷衍幾句，要么直接把她當(dāng)空氣。

    整整半個月，應(yīng)鶯兒每天放學(xué)都是跟他和謝姝妤一起走的。剛開始是因為她父母“有事，沒法來接她”，往后則是因為“習(xí)慣步行了，也想多鍛煉鍛煉身體”。

    那半個月，謝姝妤晚上回家時的臉色也都差到極點，次周的周四晚上更是再也按捺不住，在放學(xué)路上一把拉住謝翎之的手，拖著他大闊步往前走，光速遠(yuǎn)離嘰嘰喳喳吵鬧不休的應(yīng)鶯兒。

    “姝妤，姝妤……你怎么生氣了？”到家后，謝翎之困惑又小心翼翼地問謝姝妤。

    謝姝妤聞言，扭過頭光火地沖他喊：“我沒生氣?。　?/br>
    隨后跑進(jìn)自己臥室，“咚！”的關(guān)上門。

    謝翎之：“……”

    外面的敲門聲響了好半晌，才傳來謝翎之泄氣離去的腳步聲，謝姝妤趴在抱枕上，腮幫咬得緊緊的。

    “姝妤，你哥哥最近是不是在跟他們班新來的那個omega談戀愛??？”

    “他們看起來好配，一個那么帥，一個又漂亮，聽說那個新來的轉(zhuǎn)校生成績也不錯……”

    “他們就是在談戀愛吧，就算沒談肯定也有意思，天天中午都一起吃飯，晚上放學(xué)也一起走，白天我還看見他們一塊兒去辦公室拿練習(xí)冊……”

    什么談戀愛。

    她哥才沒有跟那個應(yīng)鶯兒談戀愛。

    ……他想談嗎？

    謝姝妤蜷縮在抱枕上，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謝翎之想談戀愛這件事，讓她重新體會到了一種極其強(qiáng)烈的背叛感——就如同當(dāng)初mama要跟張叔叔、以及后來的梁一喬結(jié)婚一樣。

    他們可是彼此僅剩的家人了，這個家有他們自己在就夠了，怎么能再帶領(lǐng)外人進(jìn)入呢？

    謝姝妤迷惘地想著，眼角漸漸噙起淚。

    可那些傳言八卦就在耳邊越演越烈，謝翎之既沒有嚴(yán)辭否認(rèn)，也沒有拒絕應(yīng)鶯兒的接近。

    他是在默許嗎？

    為什么……難道他心里真的對應(yīng)鶯兒有意思，想跟她談戀愛？

    謝姝妤不明白，為什么謝翎之會想要戀愛。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她知道謝翎之骨子里一直有股傲慢勁兒，因為天生聰慧，所以看別人時總帶著點看傻子的心態(tài)，誰都瞧不上。當(dāng)然，她除外。

    這樣的他又怎么可能會喜歡上別人，喜歡上那個煩得要死的應(yīng)鶯兒？

    謝姝妤更不理解的是，哥哥怎么會想要戀愛？

    謝姝妤對“戀愛”的初認(rèn)知，并不來自于同齡人，那年頭青澀童稚的大家都還很含蓄，被人指著說一句“你喜歡xx”就能追著對方打大半個cao場；同樣也不來自于早已分離多年的父母。

    而是來自，mama跟梁一喬。

    也許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jì)，也可能是因為原先mama跟張國棟在一起只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總之，謝姝妤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戀愛”，是在梁一喬進(jìn)入她的家的時候。

    梁一喬常常是晚上過來，有時mama帶著放學(xué)的她一進(jìn)門，就能看到家里亮著燈，而那個男人就坐在電腦桌前。

    梁一喬第一次來她家的那晚，送了她一只小馬形狀的毛絨公仔。收到公仔的那刻謝姝妤毫無疑問是開心的，然而等她回到臥室，換完睡衣再出來，就看見mama坐在了梁一喬腿上，梁一喬也抱著她的腰。

    謝姝妤當(dāng)時直接愣在了臥室門口。

    她還是第一次見mama跟一個alpha這樣親昵。

    謝姝妤無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間是什么心情，只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崩塌、重塑。

    她往門框后躲了躲，mama和梁一喬誰都沒發(fā)現(xiàn)她，他們面對面接了會吻，然后走進(jìn)臥室，關(guān)上了門。

    謝姝妤虛軟著腿返回臥室，直到半夜也沒能睡著。那時斷時續(xù)的粗噶喘息仿佛惡魔低語般，隔著一層門扉，回蕩在她耳畔。

    第二天早上起床，謝姝妤發(fā)現(xiàn)mama臥室的門是開著的。不知出于什么樣的想法，她沒穿拖鞋，悄悄地走了過去。

    ——mama和梁叔叔赤身裸體躺在床上，衣服胡亂地掉了一地。

    那就是謝姝妤最初認(rèn)識到的“戀愛”。

    她對這個詞的印象，從此只剩下反感，與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