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行人簇?fù)碇焐厝A朝歲考的試場而去，張寒知道徐韶華第一次來，遂介紹道：

    “我大周國子監(jiān)的歲考分六藝和文試，先考六藝，后考文試。不過，這六藝可擇一而考?！?/br>
    “如我們樂藝出眾一些，此番便會只考樂藝，但相應(yīng)的，我們便只能去考與樂藝有關(guān)的官職?！?/br>
    “那不知諸位同窗此次可有目標(biāo)？”

    徐韶華這話一出，張寒等人相視一笑，張寒這才低低道：

    “這次是我們運(yùn)氣好，聽說宮里已經(jīng)開始重建鳳殿，想必要不了幾年圣上便要迎娶新后，太常寺下轄的樂署也要重新選拔一批官員，若是運(yùn)氣好，我們應(yīng)當(dāng)不會分開！”

    張寒如是說著，他們這些人已經(jīng)考過了鄉(xiāng)試，可是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對于后面的科舉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而國子監(jiān)的歲考正好給了他們這個機(jī)會，只要他們能做官，日后兢兢業(yè)業(yè)上值，六年京察，總有出頭的日子不是？

    “這倒是一樁好事?！?/br>
    “可不是，當(dāng)初我能來國子監(jiān)時，早已經(jīng)及冠，四書五經(jīng)雖不敢忘，可破題，解題的本事卻大不如前了。

    幸好我們在樂藝上也有些天賦，倒是不至于最后只有一個舉人的功名，碌碌無為?！?/br>
    雖說窮秀才，富舉人，可在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后，誰又愿意回到祖地當(dāng)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翁呢？

    況且，只要他們今日在京中扎了狠，他日子孫代代相傳，焉知不能坐一坐那王侯至尊之位！

    徐韶華聽了這話，也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路總是越走越多的，此番便祝諸位同窗能心想事成，遂心順意吧！”

    說著，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歲考的試場外，考生與觀摩的監(jiān)生從不同的門進(jìn)入，徐韶華進(jìn)去后，隨意撿了一個位置坐下。

    這次的考題還是云門大卷，張寒等人出場的晚，可卻表現(xiàn)的最好，相較于其他組的疏漏，他們十人不管是樂舞的切換，還是古語的吟唱都幾乎完美，主考的署正等他們表演結(jié)束之后，直接讓他們準(zhǔn)備明日的文試。

    張寒十人這會兒心臟嘭嘭直跳，一出考場直接抱在一起，激動的差點(diǎn)兒哭了出來。

    “只要過了樂藝，后面的文試不成問題！”

    “一次就過！我們真是太幸運(yùn)了！”

    “那還要多虧徐同窗一直為我們糾錯才是，否則只怕還要出不少漏子?！?/br>
    不過，有這么一個樂藝天賦極好的同窗，實(shí)在是天底下最幸運(yùn)的事兒了。

    “等等，徐同窗呢？我還想要問他在京中的住宅在何處，若是咱們真的過了，可要好好謝一謝徐同窗呢！”

    張寒忍不住東張西望，而徐韶華卻在他們表演完后，便知道只要文試沒有問題，那么張寒等人的愿望必能實(shí)現(xiàn)。

    不過，這里面張寒等人付出的努力不是一星半點(diǎn)，徐韶華無意居功，便在退出去后，換了一個方向離開了。

    只不過，讓徐韶華沒想到的是，他在不遠(yuǎn)處的數(shù)藝考場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謝同窗？”

    謝含章聽了徐韶華的聲音，偏頭看去，徐韶華看著謝含章背后的考生大門，不由道：

    “謝同窗在此考試嗎？”

    謝含章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素來面色冷淡，可徐韶華卻從他的表情中，察覺到了一絲放松。

    “以謝同窗的才華，何不待兩年后的會試再下場試試？”

    謝含章這么年輕便已經(jīng)中了舉人，若是再等兩年，最起碼也是進(jìn)士出身。

    官場之中，舉人出身與進(jìn)士出身可是大不相同的。

    “無妨?！?/br>
    謝含章如是說著，他頓了頓，又道：

    “多謝徐同窗關(guān)懷?！?/br>
    二人就此別過，而等謝含章轉(zhuǎn)過身后，他忍不住用手撫住胸口，待授官結(jié)束后，他可得兩月探親假期，若能還家瞧瞧，那就夠了。

    當(dāng)年之事，梁家已經(jīng)開始受到報應(yīng)，父親他……在任上病死也未嘗不是老天在替江家鳴冤。

    梁世則可以用當(dāng)年之事威脅自己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不過謝家雖頹未敗，他日若是那件事當(dāng)真被公之于眾，他怕是連這個小小的欽天監(jiān)主薄都沒有機(jī)會得到了。

    徐韶華也曾看過謝含章的答卷，若是他能參加會試，必將榜上有名，這會兒心里也不由得疑惑，他為何突然變得這么著急。

    忽而，徐韶華似是想起什么，又不由得皺了皺眉，墨五姑娘行蹤不定，若是從蕭銜星口中知道梁世則是如何勸服謝含章替他作弊的話，那么很有可能印證徐韶華的猜想。

    謝家，也是當(dāng)初江家滅亡的推手！

    否則，謝含章為何在梁世則被抓后，連兩年都不愿意等，便要急急入仕？

    他怕，他怕梁世則口中吐出對謝家不利的證據(jù)，屆時他的官身或許可以保謝家一命！

    徐韶華微微瞇了瞇眼，眸色一瞬間冰冷，他無法想象，當(dāng)初的江三郎被拖出國子監(jiān)斬首時，是什么樣的感受。

    他的同窗們，都在肆無忌憚的暗算謀害他！

    他那樣聰慧，或許在被斬首前，便足以將所有的事想清楚。

    徐韶華想到這件事，心情不由得有些糟糕，即便梁世則要在刑部大牢里過年這件事，也不足以讓他的心情輕松起來。

    只不過，隨著年關(guān)將近，京中的街道空前絕后的熱鬧，若非徐韶華熟悉各個小巷，只怕一時都要被人海所淹沒了。

    而等他回到宅子后，大用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年貨，各種炸物、rou菜等準(zhǔn)備的十分齊全。

    大用還說，他想要請一個廚娘來準(zhǔn)備年夜飯，徐韶華想了想，同意了。

    縱使孤身在外，年，總是要好好過的。

    除夕夜里，那廚娘使出了全身的功夫，張羅了一桌子的好菜，徐韶華吩咐大用給廚娘帶些歸家。

    大過年的出來做事，總是有各種不容易的。

    隨后，徐韶華又讓大用和自己一道坐下。大用起初還在推辭，徐韶華唬著臉，這才讓他坐下。

    二人吃著佳肴，說著些日常瑣事，這個年夜飯雖然不熱鬧，卻也有幾分溫馨。

    等到酒足飯飽，大用利索的收拾了桌子，隨即被徐韶華笑吟吟的喚了過去：

    “新年喜樂！”

    隨后，徐韶華將幾顆用紅紙包著的銀葉子放在大用的掌心。

    大用喜滋滋的道謝，還沖著徐韶華磕了一個頭，二人本來是要守歲的，可是大用今日跑前跑后，實(shí)在累著了，直接便靠著柱子睡著了，徐韶華將他放到了羅漢榻上，又取了被子蓋上，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

    正在這時，窗外響起三聲輕響。

    “篤篤篤——”

    徐韶華瞬間意識到來人的身份，唇角噙了一絲笑意，打開了窗戶，一墻之隔，少女彎著一對兒月牙眼，笑嘻嘻，聲音清脆道：

    “徐小郎君，新年大吉呀！”

    第122章

    徐韶華一怔, 看著少女掌心那精致的禮盒：

    “這是……”

    “當(dāng)然是新年賀禮了！我不便光明正大登門只好趁著這個時候來此，不過……這樣算來我便是頭一個給徐小郎君送上賀禮之人了?！?/br>
    墨五娘笑吟吟的說著，今日只有滿天的星辰, 徐韶華也只能看到少女眸中的閃亮的星芒, 他不由得無奈一笑：

    “讓墨五姑娘費(fèi)心了，不過我未曾想到墨五姑娘今日會來，并未準(zhǔn)備什么, 怠慢了墨五姑娘, 實(shí)在是……”

    墨五娘聞言只是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無妨無妨, 是我來的突然, 徐小郎君不怪我便是, 咳，徐小郎君可要打開看看, 瞧瞧你喜不喜歡?！?/br>
    墨五娘如是說著, 徐韶華抿了抿唇，并未辜負(fù)少女的好意，他接過精心妝點(diǎn)的禮盒，還未打開，便能聞到一股淡雅的熏香味。

    而那狹長的木匣里, 正靜靜的躺著一支雕刻著一根青竹的筆, 那熟悉的刻痕，讓徐韶華忍不住握緊了木匣：

    “這是, 玉湖先生的大作？”

    玉湖筆曾經(jīng)讓望飛兄受過欺凌，也讓望飛兄涅磐重生, 徐韶華印象深刻, 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

    墨五娘隨即一笑：

    “徐小郎君好眼力，我想著, 徐小郎君離鄉(xiāng)數(shù)日，若是可得故鄉(xiāng)之物，或許可以慰藉思鄉(xiāng)之情，這才以此物送上。”

    “墨五姑娘費(fèi)心了，此物，我很喜歡?！?/br>
    墨五娘看著徐韶華面含微笑的模樣，眸中一抹悵然閃過，臉上卻不由帶上了幾分笑意：

    “好了，我便不耽擱徐小郎君就寢了，你那侍從的話可真多，我都差點(diǎn)兒等睡著了。”

    墨五娘說著，便要飛身離去，下一刻卻被徐韶華叫住：

    “等等，墨五姑娘?！?/br>
    墨五娘轉(zhuǎn)過身，眉梢一挑：

    “怎么，徐小郎君還有話要說？我現(xiàn)在可還記得初見徐小郎君時，那巍巍雪山般的清冷的模樣，沒想到徐小郎君私底下卻不是個安靜性子。

    也罷，這除夕佳節(jié)，長夜漫漫，徐小郎君若是覺得無聊，我倒是可以陪徐小郎君閑談幾句?！?/br>
    “那我瞧著，墨五姑娘身上似乎也不僅僅有江湖兒女的不羈放縱，倒像是將世家女郎的禮儀刻入骨子了?！?/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墨五娘不禁身子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來：

    “徐小郎君真是高看我了，我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門派里的野丫頭罷了。”

    徐韶華不置可否，隨后見墨五娘的睫毛上都已經(jīng)帶上了一層霜?dú)?，歉意一笑?/br>
    “不說這個了，今夜墨五姑娘前來，我總要好好招待。墨五姑娘稍等?！?/br>
    隨后，徐韶華自大門而出，開門的寒風(fēng)讓大用不由得發(fā)出一陣囈語，隨后徐韶華將墨五娘引至客房落坐，洗手烹茶，墨五娘卻好奇的看著掌心的茶碗：

    “蕭規(guī)曹隨？這粉彩茶具倒是有趣?！?/br>
    徐韶華笑了笑：

    “一位，友人的贈禮?！?/br>
    墨五娘似乎還記著方才徐韶華一語戳破自己完美偽裝的事兒，這會兒只是笑嘻嘻道：

    “這工筆畫法比之前朝皇室的工匠也差不離了，徐小郎君這位友人也是不同尋常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