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炬之年/地久天長 第10節(jié)
倆傻子。 然而,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小橘已經(jīng)敏捷地爬上了樹,成功翻出了院墻。 應(yīng)寧歡呼一聲,激動地跑到謝陸言面前,俯身抱住了他:“我贏了!我贏了!你不許反悔!小橘太厲害了,它是我見過第二厲害的貓!” 謝陸言突然僵在她懷里,一動不動。 應(yīng)寧這才意識到什么,猛地松開他,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看向他:“對,對不起……” 謝陸言聲音嘶啞,眼眶竟是紅了:“對不起什么?” 是啊,究竟對不起什么呢? 或許他早就以為她忘記了。 然而她又怎么可能忘記呢? 在她心中,那只擁有藍(lán)色眼睛的布偶,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貓貓。 可惜它已經(jīng)不在了。 它的名字叫雪球,也曾是謝陸言最珍貴的寶貝。 # 回想起初次見到雪球的那一天,那也是應(yīng)寧第二次來北京。 不過只隔了短短一年,卻與第一次來時截然不同。 那一年,她的爺爺去世了,臨終前把她托付給了謝家。爺爺頭七一過,謝家來接她的車子就已經(jīng)停在了村口。 應(yīng)寧就這么從南方搬來了北方。 那一年她十五歲,渾渾噩噩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人還在失去至親的悲慟情緒中無法自拔,一抬頭,一扇深黑色圖案精美的大鐵門就已經(jīng)映入她的眼簾。 來接她的是云綦,他的個頭好像又高了些,和去年見他時的模樣差不多,依舊穿著得體的小西裝,身材筆挺,顯得精神煥發(fā),他說話的聲音總是很溫柔,能給人帶來一種安撫人心的能量,“累了吧?快來,我先帶你去放行李?!?/br> 謝家坐落在7號院,門前是一扇精美的雕花鐵門,顯得既古典又莊重。進(jìn)入院內(nèi),兩棟三層高的小樓映入眼簾,設(shè)計簡約而不失高雅,窗戶潔凈明亮,透射著寧靜舒適的氣息。 車子緩緩?fù)T谂_階前,云綦迅速從司機手中接過應(yīng)寧的行李,微笑領(lǐng)她走進(jìn)客廳。此刻,客廳內(nèi)只有兩位正在打掃的阿姨,大人們都不在。窗戶敞開著,微風(fēng)輕輕拂過,帶來遠(yuǎn)處隱約可聞的鑼鼓喧囂聲。 “今兒個來巧了,聞爺爺做壽,大家都去花園里聽?wèi)蛄?。這是為你準(zhǔn)備的房間。” 云綦領(lǐng)著她上了二樓,打開房門,將行李安放好,他走到窗前,指著遠(yuǎn)處花園里熙熙攘攘的人影兒說:“走吧,姥爺說了,等你一來就帶你去過去,正好大家都在,也帶你認(rèn)識認(rèn)識大伙兒?!?/br> 應(yīng)寧還沒來得及仔細(xì)打量房間,就被云綦領(lǐng)著前往花園。 云綦體貼又細(xì)心,一路上不停地為她介紹,路過一戶人家時,他指著那棟白色三層小樓說:“這是孟家,就是上次找茬讓你看病的那個,一會兒你見了他,看看他還油不油?!?/br> 小姑娘想起上次的事情,忍不住低頭笑了笑。云綦走在她身邊,用眼神掃了她一眼,見她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自己的嘴角也揚了起來。 其實應(yīng)寧心里明白,云綦這是看她還沉浸在爺爺去世的悲傷中,逗她開心呢。 就是這份關(guān)心與體貼,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感到了最初的一絲暖意。 通往花園要經(jīng)過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五月,正是竹子生長旺盛的季節(jié),微風(fēng)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應(yīng)寧和云綦兩人并肩走在鵝卵石小路上,突然,一只通體純白的貓咪從她腳邊竄過,速度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應(yīng)寧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只見云綦迅速反應(yīng)過來,一個箭步就追了出去,邊追邊喊道:“雪球!快幫我抓住它!這可是謝四的心肝寶貝!丟了是要鬧翻天的!” 應(yīng)寧回過神來時,云綦和那小貓兒都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云綦?”她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她只記得他叫這個,但還不確定是哪個“綦”字。至于那只貓咪,她努力回憶著,邊走邊喊著它的名字:“雪球?” 翠竹叢叢,遮天蔽日,對于初來乍到的應(yīng)寧來說,頓時生出一種陌生和恐懼。 她心跳越來越快,本能循著鑼鼓聲走去。 快走到竹林出口時,腳下突然被一個小東西絆了一下。應(yīng)寧低頭一看,竟然是那只叫雪球的小貓兒,由于速度過快,應(yīng)寧只來得及看到它迅速躥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棟灰色建筑里。 她環(huán)顧四周,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云綦的蹤影,于是鼓起勇氣,追上了那只小貓兒。 本是出于一片善心,卻未曾想到,她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闖入了一群頑劣少年“為非作歹”據(jù)點。 那棟灰色小樓,本是一個活動中心,后因園子新建,雖未拆除,卻成了幾位少爺?shù)耐鏄诽斓亍?/br> 此刻的花園正熱鬧非凡,然而卻無人察覺,原本應(yīng)端坐在長輩身后的三名少年已然失蹤。 此刻,在老舊的籃球館內(nèi),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個瘦小的男孩兒站在籃球桿下,頭上頂著一個從宴會上順手牽羊來的西瓜。孟子坤和聞小樓分別站在三分線外和中圈內(nèi),手里握著飛鏢,目光銳利地瞄準(zhǔn)著中間少年頭頂?shù)奈鞴稀?/br> 就在應(yīng)寧步入籃球館的瞬間,只聽嗖的一聲,中圈內(nèi)的少年手中的飛鏢疾飛而出。這一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那名抱著西瓜的男孩放聲大哭,西瓜應(yīng)聲裂開,汁水四濺,他渾身顫抖,滿臉都是紅色的汁水,狼狽不堪。 “厲害??!”孟子坤朝著聞小樓豎了豎大拇指,隨后也準(zhǔn)備投擲飛鏢。三分線的位置比較遠(yuǎn),他手指著那名男孩,戲謔道:“丫別動啊!要是射你臉上,我可不負(fù)責(zé)啊?!?/br> 男孩聽到這話,哭得更加厲害了。 應(yīng)寧剛進(jìn)來時便躲在門后,那只小貓也沒有進(jìn)去,反而安靜地在她腳下趴下了。 應(yīng)寧迅速抱起小貓兒,原本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一直盤腿坐在桌子上打游戲的少年突然開了口。 “閉嘴?!彼p手噼里啪啦地按著鍵盤,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被那男孩的哭聲擾的有些心煩,故意威脅道,“再哭打你哦。” 雪球突然聽到主人的聲音,喵了一聲,從應(yīng)寧懷里迅速跳出去,一下子躥到謝陸言身上。 應(yīng)寧嚇得趕緊往陰影里又躲了躲。 “雪球?你怎么跑這兒來了!”孟子坤好奇地走過來,剛要伸手,就被謝陸言抬手擋了一下。 他丟了游戲機,迅速將雪球抱起,摸著它的頭,眼神從剛剛的冷漠暴躁一瞬間變得異常溫柔,“蠢貓,到處亂跑,丟了怎么辦?” 他的貓,除了他以外,誰也不許碰。 雪球嫣紅的小舌尖輕輕舔舐著他的掌心,一副乖順討好的模樣。 可忽然謝陸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輕輕嗅了嗅鼻子,似乎在雪球身上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 那是不屬于他的、本不該出現(xiàn)在雪球身上的味道。 有些類似于中藥的香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朝門口望去。 此刻的大門處空無一人,他望著地上的影子,微瞇起眼睛。 應(yīng)寧藏在門口,雙手死死抓著衣袖,緊張得汗都要滴下來了。 “怎么了?看什么呢?”孟子坤剛要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可就在這時,謝陸言突然收回目光,像是發(fā)號施令,催促道:“趕緊處理正事兒。” “行。”孟子坤和聞小樓便同時走上前,孟子坤伸手擦了擦男孩的臉,聞小樓則指著地上散落的一堆碎瓷器問,“再問你丫一次,那只‘壽喜金樽’到底是誰打碎的?” 第11章 雪球不見蹤影,應(yīng)寧也意外走失,云綦焦急萬分,到處找人,幸好沒過多久,應(yīng)寧自己回來了。 “謝天謝地!可找著你了!”云綦擦了擦額頭的汗,瞬間如釋重負(fù),“都怪我,看見雪球就把什么都忘了,差點把你弄丟,真弄丟了我這罪過可就大了,姥姥姥爺非得打死我!” 云綦說著松了口氣,“對了,你去哪了?” 應(yīng)寧低著頭,聲音怯怯,帶著一絲歉意:“對不起,我……我迷路了?!?/br> “別別別,都是我的疏忽,怪我怪我?!?/br> 這時,謝奶奶走了過來,看著應(yīng)寧,微笑著說:“你是寧寧吧?” 應(yīng)寧點了點頭,禮貌回應(yīng):“是,奶奶好?!?/br> 奶奶滿意地點點頭,牽起她的小手,將她帶到了花園中心。 前方矗立著一座戲臺,此刻正上演著定軍山的劇目,演員的嗓音高亢激昂。觀眾座椅呈半圓狀排列,每張椅子旁都配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茶水和瓜子,看戲的觀眾熱鬧非常,而且穿著都很隨意,顯然都是相互熟識的人,與應(yīng)寧想象中的場景大相徑庭。 這小小的戲臺,不過是壽宴前用來烘托氣氛的點綴。 第一排坐著的多是備受尊敬的老人。謝奶奶逐一為她介紹,應(yīng)寧恭敬地向長輩們問好,到了謝爺爺這,還單獨鞠了一躬。 她對謝家二老并不陌生,但其他老人家則是第一次見。這些老人端坐在八仙椅上,面容都顯得十分慈祥。 其中一位老人家尤為引人注目,他身著暗紅色的壽褂,端坐于正中,氣質(zhì)非凡。應(yīng)寧猜想,這位大概就是今日壽宴的主人聞爺爺了。 "哎呀,這姑娘可真水靈!這憑白撿了個孫女兒,謝老可真是有福氣呢。"不知是哪家的媳婦在夸應(yīng)寧,她聽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下了頭。 樸實的小姑娘倒是惹人喜愛。 "承你吉言,以后我這老太太就有了一個乖孫女了。"奶奶疼愛地?fù)崦鴳?yīng)寧的手,然后指著后面一群小的說:"你們自己互相介紹一下吧。" 應(yīng)寧抬頭望去,表情淡然,仿佛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然而孟子坤卻愣住了,聞小樓的臉色也顯得有些異樣。 兩人都不知道謝家的事情,謝四也從未和他們提起過家里的事兒,所以這一猛子對他倆來說著實有點猝不及防。 唯有謝陸言抱著貓,大爺般地坐在那里,臉上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 "怎么都不說話了,不認(rèn)識了嗎?"云綦主動站出來介紹,"應(yīng)寧,就是去年來園子里看病的那個小神醫(yī),你們都認(rèn)識的,以后她就住在我們家了,你們叫她寧寧或者妞妞都行——我記得你小名好像是叫妞妞吧?" 應(yīng)寧輕輕點了點頭,"叫我應(yīng)寧就好。" "好的。"云綦笑了笑,又對他們說:"對了,應(yīng)寧還和你們一個學(xué)校呢。" 他回頭問應(yīng)寧:"你多大了?" 應(yīng)寧回答說:"十五了。" "巧了,說不定你們還是同班同學(xué)呢!" 正說著,身后突然傳來“哇——”地一聲,應(yīng)寧回過頭去,就看到剛剛那個被綁在籃球框下的男孩此刻手里正捧著個盒子朝這邊哭著走來。 男孩的父親緊緊揪著他的耳朵,將他帶到聞老面前,指著他嚴(yán)厲責(zé)罵道:“混賬東西,自己說!” 男孩低下頭,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聞爺爺,我一時好奇,在您家客廳偷拿了一只別人給您送來賀壽的瓶子,不小心打碎了……” 一旁的貴婦插話道:“喲,老爺子,您家司機的兒子可真會挑啊,那可是孟老珍藏多年的寶貝,能上拍的明代珍品呢?!?/br> 然而聞爺爺并未動怒,反而揮揮手,和顏悅色道:“行了,不是大事兒,別怪他,孩子嘛,有點好奇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別哭了?!?/br> 男孩的父親聽后,趕緊讓兒子道謝:“還不快謝謝聞爺爺,再有下一次,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男孩諾諾地說了聲“對不起,聞爺爺”。 孟聞二人在后面看著,臉上露出一副不服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