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藏姝(帝臺春色) 第22節(jié)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盞,他大概知曉姑娘的酒量了。 “我沒醉。” 謝燕覺得自己眼皮在打架,眼前好像有許多人,她有些難受的凝了凝眉,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試圖將眼前的幾個人給分辨清楚。 意識告訴她要將眼前的人給分清,酒意卻又熏著她,她腦袋越來越暈,就更分不清了。 謝燕眨著如霧似水的清眸,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著急,越急越認(rèn)不清。 蕭忱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額頭香汗淋漓,也不愿再捉弄她。 帝王波瀾不驚的桃花眼看了李公公一眼:“送昌平公主回去?!?/br> 李公公一臉恭敬,招呼婢女上前,昌平公主身邊的小宮女看了一眼已經(jīng)醉趴的公主跟明顯醉的不清的謝姑娘,小宮女試探道:“那謝姑娘?” 眼下京城說冷不冷,可是真要吹了涼風(fēng),那肯定會受涼,謝姑娘之所以會喝這么多酒,還是因為她們公主,她哪放心就這么走了。 李公公很是無奈,這竹兒姑娘今日怎么就這么看不清形勢了呢,陛下這分明是要自己送謝姑娘回去。 深提一口氣,李公公正要開口解釋,蕭忱面容如玉,不急不緩地開口:“朕會送她回去?!?/br> 竹兒反應(yīng)過來,謝姑娘就住在乾清宮的暖閣,那陛下送謝姑娘也實屬正常,竹兒恭謹(jǐn)?shù)叵蚴挸栏A烁I怼?/br> 東苑就這么安靜了下來,微風(fēng)徐徐,吹在人臉上很舒服,蕭忱定定的看了臉頰酡紅、醉眼朦朧的謝燕一會兒,然后捏住她的手腕,將她抱了起來。 一被人抱起來,少女就依戀的靠在他懷里,乖巧得一動不動。 蕭忱眉目如畫,眼眸中帶著幾分自己未察覺的柔和,他哂笑一聲,就這樣還說自己沒醉。 翠兒急忙跟上蕭忱的步伐,不知為何,明明陛下只是送姑娘回去,但就是覺得怪怪的。 而且陛下還進(jìn)了姑娘的閨閣。 蕭忱目不斜視,將少女放在床榻上面就要離開,他可不會趁人家小姑娘喝醉了就占人家便宜,誰知剛要走,少女就拽住他的手腕,眼角流著淚,口中呢喃:“娘,不要走。” 翠兒心一驚,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小姐真是喝醉了,竟然將陛下當(dāng)成了先夫人。 這可是大不敬。 蕭忱斂了眸,見她眼角一直有淚水沁出,淡淡開口:“去煮一壺醒酒湯過來?!?/br> “是,陛下。” 陛下沒有生氣,翠兒心頭松了口氣,急忙退下給自家小姐煮醒酒湯。 略等了一會,蕭忱嘗試將手腕從她白嫩的手里拽出來,還沒動,小姑娘就要哭,蕭忱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這般執(zhí)拗,索性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了。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這會兒酒意上頭,輕輕皺了皺眉。 不一會兒,醒酒藥就被端上來,翠兒要給自家小姐喂醒酒湯,小姐卻怎么都不配合,她為難的站在原地,陛下看了一會,就拿起湯勺,親自喂給小姐,這下,小姐非常聽話的將湯藥給喝了,末了,還吸了吸鼻子。 翠兒覺得匪夷所思,小姐跟陛下何時這般親近了。 蕭忱看了一眼緊緊拽著自己手腕的少女,她眼尾還是紅的,但不再囈語了。 帝王磁性的嗓音響了起來:“你先下去吧?!?/br> 翠兒恭敬的退下去,將門給合上,原本狂跳的心在看到一臉鎮(zhèn)定的李公公稍稍平復(fù)了些。 陛下跟小姐算得上是表兄妹,那陛下照顧小姐也沒什么出格的吧,乾清宮氣氛很是安靜。 等到紫色的晚霞染紅了天邊,柳絮般的葉子隨風(fēng)搖曳,涼意從窗外散進(jìn)來,帝王才站起了身。 他身姿挺拔頎長,金絲龍袍自帶光華,氣度尊貴雍容,他負(fù)手立于窗前,眼眸微沉。腦海中不由想起當(dāng)日常恒與他說的話,他少時登基,不識情愛是何滋味,但不可否認(rèn),這個意外與皇室有著牽連的少女是不同的。 過了許久,久到風(fēng)聲停止,蕭忱唇角才扯出一個極淺的弧度。 二更 正房,義勇侯府。 云氏臉色有些不好,輕輕點了點謝嬌的鼻尖:“嬌嬌,你今日真是太不穩(wěn)重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臉上,肯定會被別人看出端倪?!?/br> 嬌嬌不喜歡謝燕,她又何嘗喜歡,但是她怎么說都是義勇侯府主母,要是讓別人知道她生性刻薄,苛待原配女兒,那她在京城還怎么立足。 嬌嬌是她的女兒,她從小就精心呵護(hù)她,之前哪一次宴席,嬌嬌不是禮數(shù)周全、備受夸贊的,但這幾次,她真的是一點都沒掌握分寸。 她都能看出來她的不甘與不滿,那些精明的夫人難道就看不出來了。 “可是母親,我與jiejie都是義勇侯府的姑娘,jiejie唯一比我多的就是占了這個長女的身份,但她卻將什么好處都給占了,之前婚事是這樣,現(xiàn)在又是這樣?!敝x嬌眼眶通紅,緊捏著手腕,道。 與章翎的婚事,她是從謝燕手里搶過來了,可是章翎的二叔、那位威震四方的一品大將軍待她卻是一直不待見,兩家議親的時候他都沒有出過面,要是現(xiàn)在是謝燕與翎哥哥在一起,那他肯定會出面了。 再說陛下性情這么冷漠,昌平公主性子又這么古怪,她就算想將他們對謝燕的那份好搶過來,都搶不過來,有這些人為她那位好jiejie撐腰,她還不是要高人一等。 “嬌嬌怎么這么想,就算陛下跟太后娘娘對她好,那又怎樣,左不過為她定下一門好親事,但是這親事還得我跟你父親點頭,你放心,娘親會在陛下為她賜婚之前給她定下親事的,她越不過你去的。” 春闈馬上就開始了,春闈過后便是殿試,到時候她就開始為謝燕物色夫婿,等到時機(jī)差不多,她就去跟老爺說這事,反正老爺對這個女兒又不上心,就算謝燕嫁一個出身微賤的人,老爺也不在意,早在一開始,云氏就都盤算好了。 謝嬌心情稍微平復(fù)了些,抬頭問云氏:“娘親說得是真的?” 她與這位jiejie無冤無仇,她也不是非要她死,她就是不想她過得比自己好,不管是爹娘的寵愛,還是好親事,都只能是她的。 屋外走進(jìn)了一個眼生的丫鬟,抬頭看了云氏一眼,云氏心領(lǐng)神會,溫婉道;“娘親何時騙過你,快回去洗一下臉吧?!?/br> 謝嬌光顧著傷心,都沒注意到屋外進(jìn)了一個丫鬟,聞言就帶著自己的小丫鬟出去了。 等她一走,云氏的神情變得格外陰冷,她優(yōu)雅地坐下來,問:“說吧,兄長都查到了什么?” 要說那個死去的女人真與皇室沒有一點瓜葛,云氏是不會相信的。 丫鬟先是向云氏問安,再將打探到的東西一五一十的告訴云氏:“回夫人,據(jù)舅老爺打探所知,先夫人乃范陽蘇氏旁支的姑娘,幼年被京中的蘇大人接到京城,與當(dāng)年尚在閨閣之中的太后娘娘交好,因著太后娘娘的緣故,所以當(dāng)年她與京中一眾公子相識,在這里面,驍騎大將軍就非她不娶,只是后來,蘇大人因病去世,不久之后,先帝就賜婚了先夫人跟侯爺?!?/br> 云氏若有所思,范陽蘇氏,在范陽一帶還算大戶,但先帝在世的時候,就一直有在削弱世族的權(quán)勢,一個旁支的姑娘,還真算不上什么,再加上蘇大人的病逝,那她處境確實有些艱難,不過云氏很好奇的是,她若真想給自己一個依靠,為何不選章翎的二叔,原以為章翎的二叔多年不娶妻,是因為鎮(zhèn)守邊關(guān),這現(xiàn)在看來,是因為佳人已逝,所以不想娶妻。 而義勇侯對亡妻似乎就沒什么感情。 云氏問:“那當(dāng)年是她想嫁給老爺?shù)???/br> 小丫鬟解釋道:“當(dāng)時京中想娶先夫人的很多,先夫人獨獨選擇了老爺,想來是因為心悅老爺?shù)木壒省!?/br> 云氏想想也是如此,雖然她不想承認(rèn),但是昔年章二叔也是京城不可小覷的存在,他在年輕的時候確實要勝于侯爺許多,謝燕的母親會棄他而選侯爺,想來是真心喜歡侯爺,而侯爺對她又沒什么感情。 那要真如此,還真是令人唏噓。 只是再如何唏噓,這人死都死了,云氏當(dāng)然沒有責(zé)任善待為她女兒的親事盡心盡力,要怪就只能怪她死得太早了,她要做的就是讓她親生女兒一生圓滿。 云氏目光逐漸變得堅定,擺了擺手:“你退下吧?!?/br> “是,夫人。” 哪怕云氏一直安慰著,謝嬌依然感覺心氣不順,回到自己屋里砸了好幾個杯子,丫鬟們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她的霉頭,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二小姐在人前一直是嬌嬌弱弱的模樣,但在人后,對下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有些手段甚至連夫人都比不上。 膽大的丫鬟悄然上前,寬慰道:“小姐,您就別生氣了,有夫人在,夫人一定會向著小姐?!?/br> “向著又有何用,她還不是得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青眼,就連宮里的宴席,她都能坐到太后娘娘身邊,連清寧縣主都被她比下去了。”謝嬌聽著怒火越發(fā)高漲,還帶著幾分委屈。 同樣是義勇侯府的嫡小姐,憑什么所有的福氣都被謝燕占了,清寧縣主能時常出入皇宮,那好歹是占了個縣主的封號,還是貴太妃娘娘的侄女,謝燕又是憑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身份可以與昌平公主平起平坐呢。 還有陛下,萬人之上,身份何等的尊貴,也像是被下了迷魂藥了,謝燕做什么他都不制止,按照規(guī)矩,她那位jiejie哪有資格這么長時間待在宮里。 夫人不在,丫鬟們也不知該如何勸,好在有人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小姐,章小公子過來了?!?/br> 章翎…… 謝嬌神色有些不自然,本來猙獰的臉色又恢復(fù)成了楚楚動人的模樣,她拿手帕擦了擦眼淚,柔柔弱弱道:“還不請翎哥哥到偏房坐著,替我梳妝。” 這樁婚事是她求來的,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章翎的心,等成親之后讓等章翎為她掙個誥命夫人,到時候看誰敢瞧不起她。 “是?!?/br> *** 皇宮之中,李公公起先在暖閣外面守著,后又去了乾清宮,原因是常大人來了。 常恒是在傍晚的時候來的乾清宮,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要事稟報。 李公公面露難色,握著拂塵走到常恒面前:“常大人,今日你怕是見不到陛下了?!?/br> “陛下怎么了?”一聽,常恒心就提了起來,要是以往,他有事情稟報,不管多晚,陛下都會宣召,難不成陛下是龍體抱恙。 李公公在心里嘆了口氣,含糊其辭:“陛下他已經(jīng)歇下了。” 常恒蹙了蹙眉,抬眼看了下天色,天邊還染著晚霞,這個時候,陛下就歇下了。 常恒若有所思,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他放低姿態(tài),試探著問:“李公公,不知陛下現(xiàn)在在哪兒?” 陛下該不會是在謝姑娘那吧,那還真是鐵樹開花。 第25章 圣意 常恒目光炯炯有神,像烈焰一樣,因為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猜到了,陛下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要是真心喜歡謝姑娘,那無疑是對江山社稷有利的。 在常恒看來,一樁好的姻緣不僅要講究兩情相依,還牽扯到許多其他的東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要是陛下心悅謝姑娘,那么謝姑娘心里不管有沒有人,都應(yīng)入宮為妃。 總不能等陛下百年之后,江山無人繼承。 李公公看他猜出來了,有苦說不出,還是想著跟他打馬虎眼,畢竟陛下跟謝姑娘之間清清白白的,這事要是傳出去對謝姑娘名聲也不好。 李公公正欲開口,帝王那獨特的聲音就從身后傳了過來:“怎么了?” 常恒馬上扭過頭,見氣度雍容尊貴的帝王就站在自己身后,連忙拱了拱手:“微臣參見陛下?!?/br> “愛卿平身?!笔挸勒Z氣自然,抬了抬手。 常恒緊跟在帝王身后,隨他進(jìn)了御書房,他視線不受控制的往帝王身上看,陛下是從謝姑娘那里過來的吧。 蕭忱桃花眼落在他身上:“愛卿這是進(jìn)宮來探望朕?” 常恒一個激靈,他怎么對著陛下走神了,定了定心神,他將手中的冊子遞了上去:“陛下,這是貢士名單,還請陛下過目?!?/br> 常恒出身貧寒,昔年三元及第受百姓敬仰,他在入朝為官時就想好了,將來一定要好好地輔佐君王,他看得出來,陛下有意提拔寒門子弟,此次春闈就不乏有遠(yuǎn)大抱負(fù)的兒郎。 “著禮部準(zhǔn)備殿試?!笔挸酪荒渴?,看了幾位學(xué)子的卷軸,點了點:“宣驍騎大將軍?!?/br> -- 常恒走在一往無前的宮道上,碧瓦上面停留了幾只燕子,叫聲清脆動聽,他將手?jǐn)n在官袍袖子里面,目視前方。 好巧不巧的,他們跟一行人碰上,只是一個要出宮,一個要入宮,小廝詫異的開口:“大人,那不是昌平公主身邊的懷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