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藏姝(帝臺春色) 第29節(jié)
昌平公主乃天子胞妹,謝嬌的這些伎倆還真入不了她的眼,她們又沒有欺負(fù)她,她至于表現(xiàn)出這副模樣嗎。 謝嬌被她直截了當(dāng)?shù)拇链?,臉色非常難看,腳步卻不由往旁邊挪動了下。 而這個間隙,昌平公主早就拉著謝燕離開了。 謝嬌氣的渾身發(fā)抖,難道就她jiejie是個寶,其他人都入不她們皇室人的眼。 還有章二叔,待她這位jiejie就跟待親生女兒似的,對她卻是連正眼都不瞧一下,明明她才是義勇侯府的掌上明珠,這些人眼里卻只有她jiejie。 煙雨朦朧中,謝嬌眼里全是怨恨,早晚有一天,她要將這個jiejie狠狠踩在腳底下。 彼時(shí),乾清宮殿外,李公公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想進(jìn)去勸陛下歇一會兒,偏偏陛下不聽他的,只能站在殿外干著急。 其他內(nèi)侍更是大氣不敢喘,陪著李公公一起著急。 李公公嘆一下氣,就踱一下步,在他不知道來回踱了多少步之后,他余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當(dāng)即喜笑顏開,那不是謝姑娘嗎。 李公公兩步當(dāng)成一步,急忙迎了上去:“謝姑娘,您來了?!?/br> 他怎么就沒想到謝姑娘,陛下是不聽他們的話,但沒有聽謝姑娘的話啊。 一旁的昌平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看來連皇兄身邊的人都清楚皎皎jiejie在皇兄心中的分量,她這一趟,是去對了。 “李公公好?!敝x燕舉止婉約,輕聲開了口:“李公公,表哥在里面嗎?” “回姑娘,陛下在里面呢,姑娘直接進(jìn)去吧?!崩罟Φ醚劭p都睜不開,樂呵呵道。 他如今都猜到了陛下對謝姑娘的心思,自然不會這么不長眼的進(jìn)去通報(bào),昌平公主也趕緊催促謝燕進(jìn)去。 事到臨頭,謝燕變得有些緊張,她眸光看向昌平公主,昌平公主誤解了她的意思,還輕輕地推了下她的身子,語氣極快的叮囑道:“皎皎jiejie,你快進(jìn)去吧,記住一定要讓皇兄歇一會兒,別讓皇兄一直處理奏章?!?/br> 謝燕深吸口氣,推門進(jìn)去。 為了不打攪到帝王,謝燕的腳步聲放得極輕,幾乎是躡著腳步進(jìn)來的,蕭忱眼都沒抬,語氣冷淡,毫無起伏:“不是說無事不用進(jìn)來嗎?” 這是將她當(dāng)成李公公了,謝燕更加局促了,這進(jìn)去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告誡自己不要那么緊張,然后輕聲開口:“表哥?!?/br> 蕭忱捏著朱筆的手一頓,他眼簾微抬,露出那張精致如玉的臉龐,見是謝燕,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了下:“表妹。” 來的時(shí)候,謝燕以為帝王病得很嚴(yán)重,但見帝王神色如常,她又有些懷疑,難道帝王龍?bào)w沒有抱恙。 正想著,帝王突然握拳咳嗽了好幾聲,那白皙的臉龐快速染上緋紅,看著又虛弱又驚艷。 謝燕立馬掩下所有的懷疑,幾步走了過去,神情里全是擔(dān)心:“表哥沒事吧?” “朕沒事。”蕭忱嗓音帶著幾分沙啞,像是在強(qiáng)撐著,他問:“表妹怎么過來了?” 他還以為她腦子里全是柳如邵,沒想到還是掛念他的,小姑娘還是有心。 謝燕抿了抿唇,看帝王這么難受,輕聲道:“聽說表哥龍?bào)w抱恙,我來看看表哥?!?/br> 小姑娘明媚的小臉皺成了一團(tuán),蕭忱見之輕笑:“表妹是在關(guān)心朕?” 這笑中明顯帶了幾分揶揄的意味,謝燕沒有直接回答帝王這個問題,而是低頭看著地面鋪好的地毯:“大家都很關(guān)心表哥?!?/br> “別人是別人,表妹是表妹?!笔挸揽闯鏊亩惚埽l(fā)不愿放過她了,帝王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極其認(rèn)真的道:“表妹還沒回答朕的問題呢?” 謝燕輕咬了下嬌艷欲滴的唇瓣,顧左右而言他:“表哥身體不適,還是先歇息一會兒吧,這奏章可以晚些再批閱。” 蕭忱唇角微微上揚(yáng),笑容愈發(fā)肆意,清雅俊逸,他是看出來了,小姑娘膽子雖大,性子還是有些溫吞。 昌平公主跟李公公還站在殿外,沒聽到殿內(nèi)有什么動靜跟吩咐,李公公客氣地跟昌平公主說:“公主是從義勇侯府過來?” “是呢,我想著皇兄連我跟母后的話都不聽,那只能去找皎皎jiejie了,想來皇兄還是愿意聽皎皎jiejie的話?!闭f到這里,昌平公主心里可心酸了,原來在皇兄心中,表妹比親生meimei是更重要的,不過她喜歡皎皎jiejie,所以她不吃醋。 “陛下待謝姑娘確實(shí)不同?!崩罟珜@話深以為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還將謝姑娘給忘了,早知道,他應(yīng)該一開始就讓人將謝姑娘請入宮中。 李公公心下感慨。 正在這時(shí),內(nèi)殿傳來帝王那悅耳且?guī)в袔追炙烈獾男β?,李公公跟昌平公主都愣住了,昌平公主眼眸倏地往緊閉著的扇門看了一眼,有些狐疑,試探著道:“這是皇兄在笑?” 從上個月到今日,昌平公主沒少來皇宮給皇兄請安,許是因?yàn)榛市中宰拥?,昌平公主從未見她皇兄笑過,這皎皎jiejie前腳剛來,皇兄就笑了。 有一種猜測即將出現(xiàn)在腦海,一旁的李公公也松了口氣,趕忙讓人去太醫(yī)院將太醫(yī)熬好的藥拿過來,這些湯藥,陛下向來不入口,但不喝藥,這鐵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趁現(xiàn)在陛下心情好,看陛下愿不愿意用一些。 昌平公主見狀笑瞇瞇的對李公公道:“李公公,你就在這守著,本公主去看望一下母后?!?/br> 昌平公主行事向來隨意,他們這些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李公公樂呵呵地笑了笑:“昌平公主慢走?!?/br> 二更 昌平公主蹦蹦跳跳的下了臺階,侍女給她撐著傘,兩人很快便來到了慈寧宮,孟姑姑替她掀開簾子,昌平公主跟只兔子鉆了進(jìn)去,一看到太后的身影,聲音輕快地開了口:“母后可是在為皇兄的龍?bào)w擔(dān)憂?” “是啊,御醫(yī)都說了讓你皇兄多在寢殿歇息幾日,那他就好好歇息便是,他還是要每日上朝,處理奏章,母后能不擔(dān)心嗎?!碧笳泻舨焦鬟^來,輕輕吐了口氣。 她這兩天晚上總是做夢,覺得皇帝性子這么淡漠是有原因的。 先帝走得早,皇帝登基也早,這個兒子從來沒有讓太后擔(dān)心過,唯獨(dú)這次,太后不能不擔(dān)心,要說皇帝龍?bào)w一向康健,怎么這次就染了風(fēng)寒,還越來越嚴(yán)重。 圣上龍?bào)w抱恙,那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昌平公主靠在太后懷里,微微笑道:“母后,現(xiàn)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皇兄這風(fēng)寒肯定就快好了?!?/br> “這是為何?”太后聽完一臉的莫名奇妙:“你可是去看過你皇兄了?” 皇帝不想讓人擔(dān)心,所以太后只差下人每日去乾清宮看望一下。 “女兒確實(shí)是從皇兄那里過來的,而且皎皎jiejie入宮了?!辈焦魃裆衩孛氐臏愡^來,拖長著語調(diào)。 “皎皎進(jìn)宮了?”太后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心中的疲憊稍稍緩和,皇帝既對皎皎有意,那說不定有皎皎在,皇帝的風(fēng)寒會好的快一些。 昌平公主一屁股坐在炕上,乖乖巧巧的替太后捶背:“是呀,女兒親自去義勇侯府請皎皎jiejie出山,皎皎jiejie這會兒在皇兄那里,我就過來給母后請安了。” “你啊,古靈精怪?!碧蟊凰@一鬧,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沖張嬤嬤吩咐道:“張嬤嬤,你等會去一趟乾清宮,讓皎皎晚上來慈寧宮用膳?!?/br> 張嬤嬤笑著領(lǐng)下吩咐:“是,太后娘娘。” 昌平公主陪著太后說話,說著說著悄咪咪道:“母后,你有沒有覺得皇兄對皎皎jiejie不一般?” 昌平公主以為母后會大為吃驚,結(jié)果母后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她親和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也知道了?” “母后也知道?”昌平公主都要跳起來,她還以為就她看出來了呢。 連日綿綿不斷的雨水漸漸小了起來,遠(yuǎn)處的天邊上有霓虹閃現(xiàn),五彩斑斕。 -- 乾清宮。 內(nèi)侍將湯藥呈給李公公,李公公輕敲了下門,等聽到帝王清揚(yáng)慵懶的聲音,李公公才進(jìn)去,他樂呵呵道:“陛下,湯藥煎好了,太醫(yī)說這湯藥要趁熱喝才好?!?/br> 前兩日陛下只要看到這湯藥,便讓他給撤下去,這次謝姑娘在這,陛下應(yīng)是不會讓撤下去。 正如李公公所想,蕭忱看到他手中的湯藥,眉目輕皺,又咳嗽了一聲,嗓音懶懶的:“先擱著吧。” “是。”李公公本想著看陛下將湯藥喝完,得到吩咐將手中的瓷盞放了下來,然后李公公看了謝燕一眼,似是在暗示著什么。 謝燕順著李公公的目光看向那桌面上泛著熱氣的瓷盞,這是要她叮囑帝王喝藥,謝燕輕輕頭點(diǎn)了點(diǎn)。 李公公便放心的退下了,謝姑娘還真是聰慧,馬上便看懂了他的意思。 “表妹要是覺得無趣,那書閣上面的書卷都可以看?!笔挸阑仨粗x燕一眼,話剛出口,眸光微凝,他想起那日在暖閣看到的話本子,看來是該讓人去坊間買些話本子在殿中放著了,思及此,帝王語氣緩了緩:“要是不想看,可以去尋昌平。” “多謝表哥。”謝燕沒有忘記自己來宮里的目的,哪里會去找昌平公主,她飛快的從書閣上面抽了個書卷下來,臉頰微紅,語速極快的跟帝王道謝。 “表妹不必客氣。”帝王也不在意她的“莽撞”,態(tài)度隨和的應(yīng)了下。 御書房是整個皇宮最安靜的地方,連書翻面的聲響都能聽見,謝燕找了一個離帝王最近的太師椅坐下,開始翻閱她手中的卷軸,思緒早就飛遠(yuǎn)了。 蕭忱余光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批閱奏章,淡淡的香氣傳過來,帝王骨節(jié)分明的手下意識地摩挲了下腰間的香囊,小姑娘上次給他繡了個蘭花花紋的香囊,想必是覺得他如君子一般高潔,但事實(shí)是,他從來就不是什么君子。 那柳如邵倒是個正人君子,只是沒什么用。 帝王批閱奏章批閱的很入神,那桌面上一疊奏章很快被批完,但謝燕看書,看了半天還在分神,她視線不受控制的想去看案桌上的藥碗。 安靜的御書房中,帝王冷不丁的問:“表妹,書卷第五頁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謝燕一愣,忙低頭去看,那大大的“寧神靜心”四個字映入她的眼簾,謝燕沉默了下,他怎么還火眼金睛。 “表妹今日心不靜,這書看了等同于沒看?!笔挸缼Φ捻饴湓谒砩希骸氨砻糜行氖??” 謝燕哪來的心事,唯一的心事便是那案桌上的瓷盞,她瞅了一眼那案桌上的湯藥,假裝不經(jīng)意的提醒:“表哥再不喝藥,藥都要冷了?!?/br> 蕭忱失笑,這一盞湯藥有何值得分神的。 對上少女那水霧的清眸跟嚴(yán)肅的小臉,蕭忱身體微微往后移,得寸進(jìn)尺:“那表妹喂朕?” 謝燕再次驚訝了下,眼眸圓圓的,跟貓兒似的:“表哥手也受傷了嗎?” 難道連拿勺子的力氣也沒有了,謝燕擰眉。 “朕的手無事,那便先放著吧。”姑娘家臉皮薄,帝王心知肚明,他將目光收回來,慵懶道。 帝王這次是真染上了風(fēng)寒,但這些湯藥,他的確沒打算碰,若不是因?yàn)樯倥?,這些湯藥都不會在養(yǎng)心殿放這么長時(shí)間。 不曾想帝王也怕喝藥,謝燕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讓帝王喝藥,總不能跟哄小孩子去哄一國之君吧。 再看帝王,他眉如墨畫,因?yàn)楦腥玖孙L(fēng)寒,此刻臉色白得透明,人瞧著也憔悴不少,謝燕抿了抿唇,想著帝王的龍?bào)w是最重要的,她輕喘了一口氣,起了身。 蕭忱揚(yáng)眉,下一刻,少女就來到了他跟前,謝燕手指在瓷盞的邊沿上試探了下,沒有很燙,才舀起一勺子湯藥,眉眼認(rèn)真的往帝王嘴邊喂:“表哥請喝?!?/br> 那黑乎乎的湯藥就這么喂到了蕭忱的嘴邊,蕭忱難得沒有以往的氣定神閑,湯藥的苦味充斥著鼻尖,蕭忱唇角扯了扯,不想張開唇,只是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他要是反悔,小姑娘肯定是要?dú)饪蘖恕?/br> 蕭忱靜靜地看了謝燕好一會,張開了嘴,他唇瓣也沒什么血色,薄薄的。 謝燕緊繃的心弦一松,一勺一勺的湯藥往他嘴里喂。 帝王也不拒絕,她喂一口他就喝一口,殿中氣氛正好,連殿外停留著的鳥兒也不動了,只有翅膀在撲閃撲閃。 一碗湯藥見底,蕭忱眸光深邃,幽幽道:“表妹這么關(guān)心朕,朕心甚慰?!?/br> 謝燕不清楚他是在說真心話,還是在故意諷刺自己,她低頭咳嗽了聲:“這是臣女應(yīng)該做的?!?/br> 李公公看到那已經(jīng)空了的藥碗,心里對謝姑娘更為敬佩,這事還真只有謝姑娘能夠做到。 帝王喝了湯藥之后,謝燕就埋頭看自己手中的書,越看越入神。 不知不覺中,天色都暗了下來,整個皇宮被暮色籠罩,耳畔傳來李公公的聲音:“陛下,朱太醫(yī)來請平安脈了?!?/br> 謝燕盯久了書,眼眸還有些疼,有些澀,她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清眸,抬頭去看,帝王瞥了一眼李公公,涼涼道:“李常海,你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br> 李公公汗顏,因?yàn)橛兄x姑娘在,他們也變得“得寸進(jìn)尺”起來,他撓了撓頭,向帝王表衷心:“老奴這是心憂陛下的龍?bào)w?!?/br> 蕭忱桃花眼挑了下,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