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陣仗，淺淺一笑，以作回應(yīng)。

    眾人沒有料到謝姑娘竟是這般的清麗絕美，還頗有幾分手足無措。

    “以后皎皎就是咱們驍騎大將軍的主子，她的命令比本將的命令還要重要，她吩咐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做什么，若有違抗，那就早日離開驍騎大將軍府。”章政來到謝燕的面前，儒雅溫和的笑容收了起來，聲音低沉，姿態(tài)帶著一貫的威嚴(yán)。

    他在戰(zhàn)場待了這么久，氣場強(qiáng)大，眾人絲毫不敢違抗，頭都要低到地面上去了：“是，大將軍。”

    “云叔，你先帶她們?nèi)ヮI(lǐng)賞吧。”章政朝最前面的管家看了一眼：“我先帶皎皎去芳華苑?！?/br>
    “這是皎皎的院子，因?yàn)闀r間比較匆忙，可能簡陋了些，皎皎要是還有什么需要，就讓管家去辦?！闭抡I(lǐng)著謝燕去芳華苑，溫和儒雅的開了口，他常年征兵在外，也不知道像她這樣年齡的小姑娘喜歡什么，只得多多少少都置辦一些，但怕還是不如她的意。

    謝燕從走進(jìn)芳華苑的那一刻，便能感受到章二叔的用心，眼下還沒有到初夏，院子里的池子里面便開滿了蓮花，蓮花池的右邊是一座涼亭，放眼望去十分寬敞跟遼闊，少女被牌匾上面的“芳華苑”三個字而吸引：“義父，這牌匾是您親自書寫的嗎？”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她在義勇侯府的“海棠苑”的牌匾字跡跟這個就很像，她聽翠兒說，因?yàn)槟镉H喜歡海棠，所以當(dāng)年“海棠苑”的牌匾就是娘親親筆寫下的。

    “是啊?！闭抡媛稇涯?，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微微笑了笑：“走吧，去里面看看。”

    屋子里面更加富麗堂皇，地面上鋪著柔軟的地毯，精致小巧的賞玩之物擺放在各處，黃梨木桌上擺著古琴跟古箏，墻壁上掛著山水風(fēng)景畫。

    章政觀察她的神色，見她沒有面露不喜，稍微松了口氣。

    謝燕梨渦淺淺，剛準(zhǔn)備開口，章二叔就笑著打斷她：“要是皎皎想說謝，那就不必了，這都是一個為人父親該做的?！?/br>
    謝燕要說的話硬生生轉(zhuǎn)了個彎：“屋里的布置我很喜歡，義父費(fèi)心了。”

    “皎皎喜歡就好。”

    章政每日都要去軍營訓(xùn)練士兵，不能在將軍府久待，叮囑了謝燕幾句，就趕往軍營了，偌大的驍騎大將軍府只剩下謝燕一個主子。

    翠兒瞅著驍騎大將軍府的布置，覺得大將軍真是花費(fèi)了很多心思：“姑娘，大將軍考慮的還真是沉穩(wěn)細(xì)致，將任何方面都考慮到了?！?/br>
    尤其是那些小巧的玩意兒，都是姑娘家喜歡的。

    謝燕笑靨莞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想起了太后娘娘那句話，要是昔年母親跟章二叔能夠走到最后，定能恩愛到老。

    ===

    章政認(rèn)義女在京中是大事，所以連柳如眉這樣處在深閨里面的女子都知道了：“同是義勇侯府的姑娘，謝侯爺與謝夫人偏心至此，也難怪謝大小姐對他們沒什么感情，搬出去也好?！?/br>
    “誰說不是呢，義勇侯府雖然是侯府，但逐漸沒落，哪及驍騎大將軍為朝廷立下那么多功勞，深受百姓愛戴，謝大小姐有驍騎大將軍這個義父，京城上下，哪敢有人欺負(fù)她?！绷缑嫉馁N身侍女笑著道。

    將門之女，無人敢瞧不起。

    “你說得對。”柳如眉在京中的一眾貴女里之所以排在首位，大家也非常給她面子，便是因?yàn)樗龔男【褪钱?dāng)準(zhǔn)皇后娘娘培養(yǎng)的，所以沒人敢對她不客氣，同樣，一開始那些貴女瞧不上謝燕，就是因?yàn)榱x勇侯府日漸沒落，她本人又不受義勇侯夫婦的重視。

    可誰能想到這才一年不到的光景，當(dāng)初名不見經(jīng)傳的謝大小姐不僅成了陛下最喜愛的表妹，還成了驍騎大將軍的義女，連柳如眉都不由的感到羨慕。

    正在這時，丞相府的小廝火急火燎的來到了柳如眉的院子，跟她的侍女說了一句，侍女又走進(jìn)來，將小廝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姑娘，大少爺回來了?！?/br>
    “兄長回來了？”柳如眉面露訝異，上個月兄長寫信回來，說是這個月的月末回來，柳如眉當(dāng)時還給他回了一封信，現(xiàn)在不是還沒到月末嗎，兄長怎么回來了。

    侍女點(diǎn)點(diǎn)頭：“大少爺已經(jīng)進(jìn)了府邸?！?/br>
    兄長這般著急的回來，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词?，柳如眉有些放心不下，對著菱花鏡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她道：“你陪我去見兄長吧?！?/br>
    “是，小姐?！笔膛泵Ω狭缑嫉哪_步，主仆兩人在梅花過廊里碰到的柳如邵，柳如邵還是如去時一般，容貌溫文爾雅，穿著一襲白色貂鶴錦袍，氣度從容。

    “兄長不是說月底才回來嗎？”柳如眉走到他面前，打量著自己溫文爾雅的兄長，兄長看起來清瘦了一些，但也更加成熟了。

    柳如邵摸了摸她的頭：“原本是準(zhǔn)備月底才回來，但我跟師傅告了假，這才回來?！?/br>
    還有一句話柳如邵沒說，那就是他隱隱約約有一種預(yù)感，如果他再不回來，謝大小姐可能就屬于別人了。

    柳如邵的預(yù)感來源于他晚上做的夢，而且夢里始終有一個場景，那就是他穿著臣子官袍立在乾清宮的臺階下，而他心愛的姑娘則與那位風(fēng)華無雙的年輕帝王站在臺階上，然后他一撩官袍，朝他心愛的姑娘叩首：“微臣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每每夢境到這個時候，柳如邵就驚醒了，醒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冷汗直冒，柳如邵覺得他這個夢做的非常無厘頭，沒有任何緣由，他想告訴自己夢境定不會是真的，但他就是心慌，精神也有些萎靡，國子監(jiān)的洪大人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太長時間沒有回京城，便讓他回京看望一下家人，柳如邵順勢應(yīng)下了。

    聽聞他告了假，柳如眉面露緊張：“兄長是身子不適嗎？”

    兄長這么穩(wěn)重的人，總不會是因?yàn)樗寄罴胰瞬呕氐呢┫喔?/br>
    柳如邵沉默了下，大概是因?yàn)椴缓靡馑?，他撓了撓頭，視線瞥向另外一邊的梧桐樹：“謝姑娘還在皇宮嗎？”

    柳如眉恍然大悟，兄長是為了謝姑娘才回的京城，她笑了笑：“兄長，謝姑娘這會兒應(yīng)該在驍騎大將軍府?！?/br>
    從小到大，兄長一直是柳如眉的榜樣，因?yàn)樾珠L不管做什么事都表現(xiàn)的非常沉穩(wěn)，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兄長這樣，好像是什么都不顧了一樣。

    “驍騎大將軍府？”柳如邵顯然是不知道章政已經(jīng)認(rèn)了謝燕為義女，他溫文爾雅的臉龐上全是驚訝，問。

    謝姑娘跟驍騎大將軍怎么扯上了干系。

    “是，驍騎大將軍已經(jīng)認(rèn)了謝姑娘為義女，也經(jīng)過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同意?！绷缑紲赝褚恍?，回答。

    有些話不用挑明，她們也能猜到，定是義勇侯府做了什么，驍騎大將軍才會這么急的認(rèn)義女。

    柳如邵還在沉思的時候，柳如眉打趣一句：“兄長，你這下要娶謝姑娘就更難了?！?/br>
    因?yàn)橹x姑娘的背后不僅有陛下跟太后娘娘、還有驍騎大將軍，驍騎大將軍在朝廷中掌握著實(shí)權(quán)，連她們父親柳丞相見到他都要客客氣氣的。

    這樣的人，定是眼高于頂。

    柳如眉為自己兄長感到擔(dān)憂。

    “再難，為兄也要娶謝姑娘。”柳如邵笑著安慰她，他不怕陛下還有太后娘娘的刁難，就怕夢中的場景會變成現(xiàn)實(shí)，那樣他就一點(diǎn)機(jī)會都沒有了。

    柳如邵的眼皮跳得厲害，他必須快一點(diǎn)見到謝姑娘，向她訴說自己的心意。

    柳如邵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第41章 吃醋

    見柳如邵皺眉，神情似是有些迫切，柳如眉猜到他是想見謝燕，忍不住笑了笑，兄長做事一向沉穩(wěn)，怎么如今也變得急不可耐了：“兄長是急著見謝姑娘嗎？”

    “為兄此次是跟洪大人告得假，怕是不能在京中久留，此番要是見不到謝大小姐，再等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绷缟郾凰林行乃迹膊灰姁琅?，只虛虛的笑了笑。

    事實(shí)上是夢中的情景一直在琢磨柳如邵，柳如邵擔(dān)心他再等，就真的沒有機(jī)會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驍騎大將軍府肯定要比義勇侯府戒備深嚴(yán)，他怎么見到謝姑娘是個大問題。

    驍騎大將軍才剛認(rèn)義女，肯定舍不得謝大小姐出閣。

    “我知道兄長急著回來見謝姑娘，我這就派人去一趟驍騎大將軍府，看能不能與謝姑娘見一下面?！绷缑家谎劭闯鲎约倚珠L的口是心非，開始替他想辦法。

    本來柳如眉就準(zhǔn)備去驍騎大將軍府恭賀謝姑娘認(rèn)了義父，這下倒是兩件事可以一起辦了。

    “那就多謝meimei了。”柳如邵神情變得激動，朝她拱了拱手。

    “自家兄妹，兄長哪用得著這般客氣，再說謝姑娘要是能嫁過來，也是我們丞相府的福氣?！绷缑紦u頭笑了笑，她是真心盼著她兄長能夠得到幸福。

    自己meimei都這么說了，柳如邵便沒多說什么了。

    驍騎大將軍而立之年認(rèn)義女，京城里面不少想巴結(jié)驍騎大將軍的紛紛送了賀禮到驍騎大將軍府，其中就包括了丞相府，與此同時，里面還夾了一封書信。

    謝燕看到書信的時候，怔了怔，她下意識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翠兒見自家姑娘表情有些奇怪，探頭去看，原來里面寫的是柳公子現(xiàn)下已經(jīng)回了京城，還想見姑娘一面。

    翠兒瞅了一眼謝燕，問：“姑娘是不想見到柳公子嗎？”

    她記得柳公子一個多月前去國子監(jiān)的時候，姑娘還很希望能見到柳公子，因?yàn)樵跐M京公子之中，姑娘一開始就想選擇柳公子作為自己未來的夫婿，為此姑娘想問你一句柳公子為何要娶她，但看姑娘今夜這神情，姑娘好像是不愿意見到柳公子，甚至于有些糾結(jié)。

    謝燕托腮，她之前是想見柳公子，問清楚一件事情，但自從那次進(jìn)宮，帝王與她說的那些話，讓謝燕變得都看不透自己的心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帝王，但她也不想嫁給柳如邵了。

    謝燕彎彎的眼睫顫了顫，她嘆了口氣，道：“好像見了也無用?！?/br>
    她不喜歡柳公子，也沒辦法給他希望。

    “怎么見了會無用呢，姑娘有什么話，可以直接與柳公子說啊。”翠兒有些不太明白自家姑娘話里的意思，試探著道。

    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亂了女子的發(fā)絲，謝燕如水的眸光輕輕眨了眨，既然她沒柳公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心，那也應(yīng)該當(dāng)面與他說清楚，少女嗓音溫柔輕細(xì)，道：“幫我磨墨吧?！?/br>
    “是，小姐?！贝鋬哼B忙給她準(zhǔn)備筆墨紙硯，這些還都是章二叔給謝燕準(zhǔn)備的，無一不是出自大家。

    少女落筆迅速，字跡清秀，筆鋒銳利，翠兒替她將信給合上，讓人送到丞相府。

    入夜，柳如邵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反復(fù)在琢磨那個夢，想想自己，好歹是丞相府的公子，性情溫潤如玉，容貌也不差，而且比起這京城里其他的公子，他是真正的潔身自好，想將自己的所有都留給未來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與謝姑娘有些懸殊，但在京城里面，各方面都與謝姑娘般配的也沒幾個啊，他不明白，為何夢中的他不僅沒有娶到謝姑娘，還對謝姑娘俯首稱臣了。

    就在柳如邵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做的夢的時候，小廝在外面叩了叩門：“公子?！?/br>
    柳如邵神情略有些恍惚，喉嚨像是有東西卡住了似的：“進(jìn)來吧?！?/br>
    “公子，姑娘派人來說，謝姑娘愿意見您，還是在京城那家最大的茶館?！毙P一溜煙的從外面走進(jìn)來，將謝燕寫的那封信遞給柳如邵。

    柳如邵瞬間來了勁，擺了擺手：“你退下吧?！?/br>
    “是，公子?！?/br>
    柳如邵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將那封信抱在懷里，仔細(xì)感受了下，才將那封書信給打開，看到謝姑娘真的愿意見他，這才露出笑容，徹底放下心來。

    他就知道，夢里的內(nèi)容肯定都是不真實(shí)的。

    ===

    與謝燕見面當(dāng)日，柳如邵玉冠束發(fā)，身著一襲青色竹柏長袍，腰環(huán)玉佩，當(dāng)真像極了那山水畫里面的謙謙公子，清潤如玉。

    他唇角掛著一絲溫潤的笑容，手里搖著折扇，看起來非常有耐心，他比謝燕要先來一步。

    小廝在外面替柳如邵把風(fēng)，等謝燕過來的時候，小廝輕輕敲了敲門：“公子，謝姑娘來了。”

    柳如邵的腳步要比自己的聲音快，他還未出聲，人就已經(jīng)先到了門口，他將包間的扇門給打開，露出溫雅的笑容：“謝姑娘請進(jìn)來吧?！?/br>
    “多謝柳公子?！敝x燕側(cè)過身子，舉止落落大方，淺笑道。

    “謝姑娘不必客氣?！绷缟垡娝龖B(tài)度這么客氣，眉眼有些黯淡，他總覺得，謝姑娘并不喜歡他。

    要是謝姑娘不喜歡他，那還愿意嫁給他嗎，柳如邵真得摸不準(zhǔn)。

    翠兒跟小廝都在外面等著。

    兩人在對面的凳子上坐下，相顧卻不知道說什么，還是柳如邵最先打破僵局，他笑容溫潤的替謝燕倒了一盞茶：“聽說謝姑娘已經(jīng)認(rèn)了驍騎大將軍為義父，真是喜事一樁，子邵在這里恭喜謝姑娘?！?/br>
    “臣女聽說柳公子在國子監(jiān)深得洪大人重用，相信柳公子三年之后一定能考到一個好名次，入朝為官。”謝燕接過了柳如邵手中的那盞茶，笑意清淺，聲音溫柔好聽。

    身為男兒，誰不想入朝為官，可要是入朝為官之后，心愛的女子卻嫁給了他人，那柳如邵寧愿舍棄官職，也要娶了心愛的女子。

    明明話就在嘴邊，柳如邵卻半晌都開不了口，良久，柳如邵才深吸一口氣，看著對面貌美如花的女子，輕聲問：“謝姑娘可知在下第一次見到你是什么時候？”

    謝燕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奇怪，她歪了歪頭，詢問道：“難道我與柳公子第一次見面不是再昌平公主府嗎？”

    她是什么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