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蘇上前一步,提起酒壺恭敬斟滿兩杯酒。

    雪把汪霽的眉尾染得銀白,他點(diǎn)燃三炷香插進(jìn)香爐里,道：“又是一年了?！?/br>
    青山之間，風(fēng)卷走食物的熱氣與酒香，天地浩蕩，思念是無盡的，身邊的人是要珍惜的。

    香燭燃盡，他們轉(zhuǎn)過身，在天地慈愛的注視中并肩而行。

    年夜飯在汪叔家里吃，這是汪叔汪姨昨天專門跑一趟來和他們提的：“大年不像小年，小年你們兩個人過也就算了，大年必須熱熱鬧鬧的?！?/br>
    “麻煩呢?！?/br>
    “多兩雙筷子的事有什么麻煩？過年就要人多，人多才熱鬧，再說了，汪奕揚(yáng)他大伯三叔都是看著你長大的，都熟悉?！?/br>
    推辭不掉，汪霽和符蘇只能點(diǎn)頭說好。

    下午，一起貼了兩家的對聯(lián)和窗花，打開了樓上樓下所有的燈，帶上狗，兩個人先去了趟山下。

    除夕這天街上的人就少了，大家都窩在家里烤火聊天備年菜，只偶爾有人上小賣部里買些備年貨時漏買了的東西。

    “一箱酒精塊一瓶生抽是吧？”

    “是，你說我，還好記起來了，不然晚上鍋?zhàn)佣松献罌]有酒精燒，再給我拿瓶大的飲料，晚上給小孩子喝?！?/br>
    “小孩子喝給你拿椰汁行不行？”

    “行，我給你現(xiàn)金啊?！?/br>
    “英姨，我媽讓我來買酒精！”

    “你家酒精也忘買啦？”

    “不是忘了，是沒了，我家這個月天天吃火鍋，一箱酒精塊就剩下兩個了?！?/br>
    “嘿喲，天天吃火鍋，怪不得我看你臉圓了呢?！?/br>
    “快別說了，我寒假回來家胖好幾斤了?！?/br>
    “汪鈺也是，天天躺沙發(fā)上看電視玩手機(jī)，吃了睡睡了吃，砂糖橘一個下午能吃半筐，褲腰都緊了?！?/br>
    “支付寶到賬十八元?！?/br>
    “姨，改天讓汪鈺找我玩去啊，我和她講八卦呢。”

    “行！”

    等到急匆匆的大姐和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小姑娘都抱著東西走了，汪霽和符蘇走到柜臺前。

    “喲，”汪云英抬頭，愣了一下說，“買東西嗎？”

    她認(rèn)得他們，上次在婚禮上的那兩個年輕人，云嶺村的，其中一個還是以前鄉(xiāng)里汪書記家的孫子，這段時間她們大樹底下嗑瓜子閑談總有人提到或者打聽。說是掙夠了錢，從大城市回來家散心，高點(diǎn)的那個還已經(jīng)有對象了，可惜。

    買了兩瓶酒一條煙，想著汪奕揚(yáng)的堂哥已經(jīng)有了孩子，汪霽又買了兩個紅包。

    “買這么好的煙酒，上親戚家過年?。俊?/br>
    “是?！蓖綮V笑笑。

    汪云英也笑：“零頭給你們抹了，不用給了。”

    “謝謝。”

    “不謝，過年嘛！”汪云英爽朗道。

    四點(diǎn)了，鄉(xiāng)里已經(jīng)開始響起零散的鞭炮聲，因?yàn)樯介g空曠，并不吵鬧，反而帶著讓人聽了高興的熱鬧。

    汪云英把賬本和錢盒收拾好，家里人多，兄弟妯娌的到了過年能湊成一大桌，廚房里這會兒一定是熱火朝天，大家笑笑鬧鬧地湊在一起，這樣想著她坐不住了，店里太冷清，她迫不及待要關(guān)門回家。

    汪叔兄弟三個，他排行老二，家里老人家走了多年，但兄弟三人依然親近，一直到現(xiàn)在，過年都還是三家在一塊兒過。

    把車在院門外停好，汪霽和符蘇提著東西下車，還沒走到門前，就已經(jīng)聽見院子里的談笑聲，看見屋頂上的裊裊炊煙了。

    “素菜最后再燒，先把三鮮火鍋弄上，我今年自己做了好多蛋餃。”

    “園園，你去看看你二叔，讓他去后院拔幾根蘿卜怎么還沒回來？等著他來燒魚呢，紅燒魚就他做得最好吃。”

    “砰！”

    廚房里，汪奕揚(yáng)拿著鍋鏟探出頭：“汪睿，你再把砸炮往廚房里扔，看我不揍你！”

    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絲毫不懼，笑嘻嘻地跑走，結(jié)果一個轉(zhuǎn)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到了樹上，愣了兩秒后，沒有眼淚地嚎起來。

    廚房里他爸出來瞅了一眼，又回去了。

    “哭什么哭，吵到小狗睡覺了?！币慌宰诨鹋柽叺瓤鹃僮拥男∨⒛毯鹾醯氐蛇^去，糯米飯在她懷里，閉著眼睡得香甜。

    “將！”

    樹下，汪霽執(zhí)著棋子認(rèn)輸。

    他和符蘇是客人，所以沒能進(jìn)廚房幫忙，棋盤對面坐著的是汪奕揚(yáng)的大伯，遠(yuǎn)近聞名的廚房殺手，同樣被剝奪了進(jìn)廚房的資格。

    汪奕揚(yáng)他大伯退休前在縣里文化館上班，受環(huán)境熏陶，愛書愛棋，冬日里烤火閑著也是閑著，于是拉上汪霽對弈。

    又來一盤，有山喜鵲飛到柿子上吃凍柿子，長尾隨著啄食的動作輕靈地跳動。

    下到后來，盤面僵持，汪霽抵著額思忖。

    突然廚房里有人喊：“爸——”

    這一聲給汪奕揚(yáng)大伯嚇得一激靈：“干什么？我下棋呢。”

    “這老爐子點(diǎn)不著了，你過來看看，等著煨牛筋呢，快點(diǎn)?！?/br>
    “這搞的……小霽，我去去就回啊，”汪奕揚(yáng)大伯站起身小跑進(jìn)廚房，“哎喲，我正思考呢，盡打擾我，看看，關(guān)鍵時刻還得我出馬吧。”

    “嘚瑟的你?！?/br>
    廚房里笑鬧聲不斷，汪霽低頭看著棋盤，符蘇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手伸進(jìn)衣領(lǐng)在他低垂的后頸上揉了揉。

    手很暖和，汪霽放松地仰起臉：“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