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又笑起來。

    罷了，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他不急于一天。

    凌霜相當(dāng)懂得察言觀色，笑盈盈道：“師兄你高興啦？我以為你剛剛在生氣?！?/br>
    “老大，你這樣說話，好惡心哦?！币慌缘内w小光故意端起嗲人的腔調(diào)。

    凌霜一陣爆喝：“趙小光！你才惡心！”

    陳文杰進來，指了指昏迷中的徐司前問凌霜：“凌隊，這人要不要收監(jiān)啊？”

    凌霜斂起笑容，說：“暫時不用，還沒審?fù)?。?/br>
    “那今晚你們?nèi)齻€誰留下來看他？”

    “我吧?！鼻厥捖氏乳_口。

    “還是我來吧，老吳說底下縣城的解剖工作都會總到你那里了?！绷杷f。

    趙小光立刻舉手：“老大，我和你一起，這人太危險，我留下保護你?！?/br>
    凌霜同意。

    有趙小光在，秦蕭也略放下心。

    ＊

    醫(yī)務(wù)室沒別的床，凌霜和趙小光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

    凌霜看護上半夜，趙小光看下半夜。

    快天亮?xí)r，凌霜合眼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時間依舊是哥哥帶周潯安回家的那個暑假。

    家里有外人，她花了一個小時糾結(jié)穿什么衣服合適。長褲沒什么特色，裙子有點太刻意，短褲又會露出大腿。

    凌霰突然上樓敲她的門：“小鬼，今天爸媽不在家，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和你潯安哥釣魚就不帶你了?！?/br>
    “來了來了！”凌霜隨便找了條裙子套上，踩著拖鞋出來。

    天氣很好，二樓視野開闊。

    凌霰和周潯安正在整理漁具，凌霰不小心碰翻了水杯，周潯安的白色t恤打濕大半。

    凌霰隨手從沙發(fā)上扯過一件衣服丟給他：“穿我的吧?！?/br>
    凌霜定在臺階上，不敢往下走也不敢動，她的視線不停往下偷瞄——

    男生衣擺一掀，露出肌rou流暢的背脊線，和那種健身房里特地練習(xí)出來的肌rou有所區(qū)別，他的背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與蓬勃。

    她看呆了，心臟怦怦亂跳，手機“咚”地掉落在地。

    周潯安聽到動靜，抬頭，笑了聲：“小霜同學(xué)，早上好?！?/br>
    完了，她剛剛算不算偷窺？

    他有發(fā)現(xiàn)嗎？

    凌霜做賊心虛，耳朵guntang，下樓時心不在焉，踩空臺階，摔了下來。

    去醫(yī)院的路上，周潯安開車，林霰碎碎念：“凌小霜，你蠢不蠢啊，下樓還能摔著？要弄傷腳，看你以后還怎么跳舞?！?/br>
    凌霜既羞恥又害怕，全程低著頭，眼淚汪汪。

    “凌霰，你少說兩句，”周潯安瞥了眼車內(nèi)后視鏡，同凌霜說，“小霜同學(xué)，別聽你哥瞎說，只是幾級臺階，不會影響你跳舞?！?/br>
    “周潯安，她到底是你meimei，還是我meimei啊？”

    周潯安淡笑：“你那么兇，我替你哄哄。”

    夢境最后，他又喊了她一聲小霜同學(xué)。

    凌霜猛的驚醒——

    一抬眉，見徐司前睜著一雙淬毒似的眼睛凝視她。

    第13章

    13.

    “小警察，你照顧了我一整晚？”他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依舊輕浮。

    “不是照顧，是看守?！绷杷酒饋?，冷淡應(yīng)道，“你要是身體不難受，就起來跟我回傳喚室?！?/br>
    ＊

    半個小時后，徐司前手機進了通電話。

    “老徐，我到了，你人在哪?！彼吻?。

    “南城警局?！绷杷嫠v完，冷漠掐斷電話。

    宋渠聽完眉頭直皺，肯定又是第二人格闖下的禍。以前這小子出來，頂多惹點小亂子，現(xiàn)在直接把自己送進警局了。

    他這心理醫(yī)生快成保姆了。

    宋渠匆匆趕到警局，又是出具從醫(yī)資格證書，又是聲淚俱下地編造故事：“徐司前小時候受過一些非人虐待，他爸天天打他，斷了一排肋骨，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他碰到暴雨天氣就會有點暴躁……”

    他還把自己的問診記錄拿了出來。

    總之就是徐司前有病。

    趙小光將信將疑，凌霜全程沉默。

    “警察同志，我會帶他回去好好治療的?！彼吻炱ざ伎炷钇屏?。

    凌霜依舊不為所動：“他在清醒的情況，私自盜竊警方資料?！?/br>
    宋渠繼續(xù)解釋：“他吧，時而清醒，時而瘋，肯定是沒有控制住自己?！?/br>
    “其實就是……這里有病?！彼吻噶酥缸约旱哪X袋說。

    徐司前確實沒有實質(zhì)性地盜竊到具體資料，她思考一會兒同意他們走，當(dāng)然臨走前不忘警告：“姓徐的，下次別讓我再抓到你?！?/br>
    徐司前已經(jīng)坐上了車，又回頭說：“小警察，不想在這里見面，私人電話報一下。下次，我換個地方約你?！?/br>
    九點零三分。

    初伏第九天，夜晚依舊悶熱。

    吵了幾個小時的廣場舞終于偃旗息鼓，老頭老太相繼續(xù)散步回家。

    路燈昏黃，略顯陳舊。人從燈柱下經(jīng)過，影子被拉伸到最長，再彈簧似的縮回去變成一個點，循環(huán)往復(fù)。

    “咚——咚——”

    “咚咚咚——”一陣陣悶響從遠處傳來。

    一位大爺停下腳步，好奇問：“這是什么聲音？”

    “估計是誰家在剁餃子餡。”一位大媽打著哈欠回答。

    大爺細細分辨，確實像剁rou聲，但應(yīng)該不是剁餃子餡，而是剁骨頭，比如豬大腿骨，他買菜時聽過類似聲音。

    大半夜剁骨頭燉湯？這種還真不多見。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他也沒空管這檔子閑事。

    那聲音持續(xù)很久，空曠、遼遠，直至消失不見……

    如果有人去找，就會發(fā)現(xiàn)——

    剁rou的那戶人家很奇怪，關(guān)燈剁rou不怕剁到手嗎？

    更沒有人會在地板上剁rou……

    持刀的不辨男女，弓背趴在那里，影子黢黑，像一只獸。它麻木地揮動著手里的菜刀，瞳孔無光，喘氣不止。

    街燈映亮屋內(nèi)一隅，有液體從刀鋒下汩汩流出，它在地板匯聚，漸漸凝固成融融的漿……

    “哐當(dāng)”一聲，刀刃落地，夜終于安靜下來。

    一只黑貓，敏銳捕捉到死亡氣息，踩著碎步從黑暗中款步而來。

    它睜著銅鈴般的金色眼睛，目光瘆人。

    黑貓“喵喵喵”叫過幾聲后，消失在夜色中。

    ＊

    宋渠不住南城，去接徐司前的車還是臨時叫的。他見這位爺發(fā)癲調(diào)戲警察，連忙讓司機把車開遠。

    凌霜雖有不悅，但沒追上去。

    宋渠拍拍胸口，猛松一口氣，旁邊這位爺忽然很不高興。

    這重人格的徐司前比他熟識的那位要壞，但壞的單純，心智相對簡單。

    宋渠一眼看出緣由。

    “要喝水嗎？”他擰開一瓶水遞過來，順毛捋道，“你和警察不能開那種玩笑。”

    徐司前把水瓶接過去，降下車窗，“咕嘟咕嘟”將里面的水倒盡，再“咚”地一聲把空瓶砸進宋渠懷里：“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dāng)？這里面放了什么？”

    “……”這位爺不僅危險還聰明，說到底，他和徐司前是同一個人。

    “我要做這具身體的主人?！毙焖厩懊鏌o表情開口。

    “??？”宋渠有點出乎意料，他沒想到他會提這個要求。

    “怎么？”徐司前冷冰冰瞥向他，仿佛他要敢說一個不字，立刻送他去見上帝。

    “行……我可以試試，不過你可別再到處惹事，要是再進警局這種地方，我可沒辦法撈你。你要做主人，首先得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行為。”

    嘁……真啰嗦。他耳朵都要聽起繭了。

    “快說辦法?！?/br>
    宋渠思考片刻后說：“暫時停藥，不要受情緒刺激，之后我再給你用藥，只要你不做危害社會的事，我可以考慮讓你做主人格。但是，你要想長久留在這個世界，就得遵守基本法則，不然我可不給你治療?！?/br>
    徐司前一扯嘴角，冷淡同意。

    到了家，宋渠提出要給他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