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樓，站在道旁看了會兒牌。女孩年輕漂亮，總是容易引發(fā)談話欲。

    “姑娘，你不住我們這里吧？”一個老太太問。

    “不住這里，來找一個小朋友，她住這棟?！闭f著話，她故意往后指了指。

    人多的地方消息多，果然，很快有人應(yīng)聲：“你來找果果啊？她恐怕還有一會兒才能到家?！?/br>
    女孩大名叫金果，果果是她的小名。

    “沒事，我等一下，不著急?！绷杷χ^續(xù)看牌。

    又有一個老人插話說：“奇了，果果連幼兒園都不去念，居然有人找她?！?/br>
    “講起來，我有好多天不見大陽了?！?/br>
    “他到處瞎混，不在家嘛很正常。”老人們邊打牌邊聊家長里短，凌霜只聽不問，借機(jī)理清了人物關(guān)系。

    大陽是金果的爸爸，在附近工廠上班。男人平常游手好閑，沒事喜歡喝酒，喝多了就會打老婆和孩子。

    鄰居們偶爾勸勸，但男人依舊我行我素。漸漸地，便沒人再管這事。

    不多久，那個叫果果的女孩出現(xiàn)在視野中，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裙，皮膚黝黑。

    她見凌霜突然造訪，眼里劃過一絲警惕，但依舊擠出笑容。

    凌霜朝她晃了晃手里袋子，說：“路過附近，給你送點(diǎn)吃的，全家桶。”

    她家附近沒有這家炸雞店，女孩突然意識到，凌霜是特意過來找她的，并不是什么順路。

    而且，這位警察剛剛還在樓下詢問過鄰居。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女孩心臟怦怦跳，腦袋控制不住亂想。

    “怎么了？”凌霜輕輕拍過女孩肩膀。

    金果回神，接過東西，乖巧道謝，凌霜忽然提出要去她家用衛(wèi)生間。

    她沒有理由拒絕，只好領(lǐng)著凌霜上樓。

    客廳打掃得很干凈，門口只有一雙沾滿塵土的兒童鞋，目光所及之處，一雙大人穿的鞋子都沒有。

    臥室房門敞開，光線不亮，沒有大人在家。

    凌霜收回視線，把帶來的吃食放在桌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爸爸mama還沒下班嗎？”

    女孩說：“他們都很晚才回家，工作很辛苦?！?/br>
    凌霜點(diǎn)頭，轉(zhuǎn)身進(jìn)入衛(wèi)生間佯裝如廁。

    衛(wèi)生間很窄，朝西的窗戶大敞著，洗臉池連通著水管，里面逸出陣陣臭味，架子上的洗臉毛巾很臟。

    這家主人似乎不太做清潔，但是馬桶刷和紙巾籃卻很干凈，像是新?lián)Q不久。

    凌霜回到客廳，女孩遞給她一杯水。

    凌霜端著杯子，環(huán)顧客廳——

    洗衣粉味很重，地板比衛(wèi)生間要干凈很多，看出有特別清潔過，立式空調(diào)底部也是最近擦洗過，比上面白。

    這時，凌霜口袋里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凌隊(duì)，有情況?！?/br>
    凌霜嗓子疼的說不出話，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背身過去接電話：“怎么了？”

    “我們下午去走訪過金紅陽的工作單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去上班了，朋友也沒見到他人，像是人間蒸發(fā)了。”

    “他住哪？地址發(fā)來，我走訪看看?！?/br>
    那警員翻了翻手里的登記本說：“桃園西村13棟2單元303室?！?/br>
    凌霜臉色頓時沉下來，因?yàn)椋F(xiàn)在就在桃園西村13棟2單元303室。

    金紅陽，大陽。

    金果，金紅陽的女兒。

    凌霜掛斷電話，發(fā)現(xiàn)女孩坐在沙發(fā)上，低頭削著一個蘋果，而她坐著沙發(fā)上，有一片暗紅色血跡——

    噴射狀血痕，動脈割裂，和凌霰死亡現(xiàn)場極其相似。

    女孩發(fā)現(xiàn)凌霜在看血痕，立刻板起臉來。

    于此同時，凌霜頭暈?zāi)垦?，四肢發(fā)軟，是那杯水，水里放了東西……

    她強(qiáng)撐起精神給趙小光撥電話：“小光，趕緊過來！”

    “凌警官？什么事？”徐司前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咚”的一聲，手機(jī)掉地——

    女孩從遠(yuǎn)處走來，掐斷電話，詭異地笑過一聲：“jiejie，在我家不可以打電話哦。”

    失去意識前，凌霜聞到一股蘋果香氣……

    第16章

    16.

    電話戛然而止。

    徐司前立即回?fù)苓^去，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凌霜聰慧敏捷，正常情況下，不會分不清他和趙小光的電話。

    通話雖然短暫，但能聽出她語氣急切，找趙小光有急事。

    這種情況下誤撥電話，她應(yīng)該會在掛斷電話后立馬給趙小光去電，而不是像這樣沒有征兆的關(guān)機(jī)。

    只有一種可能，她沒法再打電話，身體受限或者手機(jī)突然故障。

    電話最后，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腳步聲。不是電話故障，而是有人惡意控制了她。

    南城能讓她正面吃虧的人很少，他首先懷疑這件事和殺害凌霰的人有關(guān)。

    他從京市來南城的第四天，去過凌霰之前居住的樓棟，之后便被人偷走了錢包。

    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南城大學(xué)附近，也是因?yàn)檫@件事——

    那天晚上，有人給他發(fā)匿名消息，說他的錢包在春城建設(shè)工地。后續(xù)就是他成了凌霜的嫌疑人，差點(diǎn)入獄。

    思及此，他給一位老朋友撥去電話。兩分鐘后，趙小光手機(jī)進(jìn)了一通陌生電話——

    “趙警官，我是徐司前?！蹦腥寺曇舻统翂喝耍屓瞬唤?lián)想到暴雨前的悶雷。

    趙小光下意識愣住。

    徐司前開門見山道：“凌霜有危險。”

    “什么？”趙小光第一反應(yīng)是這孫子在惡作劇，他剛和凌霜分開沒多久，她能有什么危險。

    “兩分鐘前，她把我當(dāng)成你打過電話，現(xiàn)在失聯(lián)。”徐司前語氣迫人，他從電梯間出來，開門上車。

    “不是，姓徐的，你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吧，我可是警察，你這樣算妨礙……”

    徐司前沒時間解釋，厲聲打斷：“現(xiàn)在17：41分，間質(zhì)部位流血2-60分鐘會有生命危險，機(jī)械性窒息死亡只要幾分鐘，溺水5-10分鐘死亡……”

    “等下，”趙小光越聽越心驚rou跳，正色道，“我信你?！?/br>
    “現(xiàn)在要盡快找人，”徐司前簡明扼要地說，“她開車還是打車走的？”

    “開車，我去找交管部門查道路監(jiān)控。”說著話，趙小光抓起鑰匙要往外走。

    “不行，太慢，來不及?！?/br>
    “那怎么辦？”趙小光心亂如麻。

    “查下你們院內(nèi)監(jiān)控，看看車開去什么方向?！?/br>
    事出緊急，趙小光依言照做。

    查監(jiān)控的時候，徐司前繼續(xù)發(fā)問：“凌霜今天有沒有跟你聊過天。”

    “聊過，都是工作上的事?！北O(jiān)控調(diào)出來了，凌霜下班后沒有立馬走，繞道去對面買了份炸雞，“等等，她買了炸雞……”

    “凌霜不吃炸雞?！毙焖厩跋融w小光一步開口。

    “你怎么知道？”凌霜曾說過，她小時候因?yàn)樨澇杂驼ㄊ称芬粋€月長胖十斤，后來炸雞就從她食譜上除名了。這事只有少數(shù)幾個朋友知道。

    徐司前沒有回應(yīng)這句，而是說：“你們最近案子里，有沒有接觸過小孩，或者需要安撫的受害人。”

    “受害人沒有，不過，小孩倒是有一個?！?/br>
    “誰？”

    ＊

    下午17：50分。

    徐司前在連闖六個紅綠燈后，抵達(dá)桃園西村。

    太陽墜西，晚霞似血，他松掉方向盤，才發(fā)現(xiàn)手指有些抖。

    恐懼，這是他幾近遺忘的感覺。

    樓下打牌的大爺大媽們還沒散，七嘴八舌地聊著天。

    人群是移動的攝像頭，凌霜沒出這棟樓，但不能確定她是否安全。

    他沖上樓，“砰砰”砸門。

    沒人應(yīng)。

    顧不得許多，他三兩腳將門蹬開。

    金果本來在臥室裝東西，聽到敲門聲后，她抄起水果刀出來。

    徐司前進(jìn)門，一眼看到凌霜昏迷在地，那個六歲的小女孩，正拿刀尖緊緊抵著凌霜心口。

    她沖他大聲警告：“你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凌霜還活著，徐司前從女孩話語中捕捉到關(guān)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