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dāng)然知道，剛剛那句話，梁佑寧不可能再對他說第二次。

    ＊

    周潯安已經(jīng)在商場外面等了四十分鐘，他見凌霜一行遲遲不出來，有些著急。

    正猶豫要不要去里面找她——

    這時(shí)，商場里走出幾個(gè)高大男人，他們身形健碩，穿著打扮過分統(tǒng)一。

    周潯安意識到不對勁，待幾人走近，他從一個(gè)人的褲子口袋里看到了槍。

    這些人里面，沒有劉冀。

    周潯安看他們警惕地環(huán)顧過四周，貓腰擠進(jìn)一輛商務(wù)車。

    車子匆匆離開，再無留戀。

    周潯安記下車牌，轉(zhuǎn)響鑰匙，遠(yuǎn)遠(yuǎn)驅(qū)車跟上去。

    他比較謹(jǐn)慎，沒有直接尾隨，而是和那輛車之間隔著幾輛車。

    那輛車出了主路，駛?cè)胍粭l小道，再往前跟容易被發(fā)現(xiàn)，他把車開去交警大隊(duì)，調(diào)取那輛車的行駛軌跡。

    ＊

    梁佑寧和梁軼之從婚紗店出去。

    梁佑寧問：“哥哥，要去看電影嗎？七樓有電影院。”

    梁軼之笑著點(diǎn)頭。

    他想到方簡誠對梁佑寧的邀請，禁不住問：“你怎么不讓方簡誠過來陪你看？”

    梁佑寧不答反問：“你會允許？”

    他把手抄進(jìn)口袋，淡聲道：“不會?！?/br>
    梁佑寧小聲說：“那不就行了?！?/br>
    他不許，她不敢，而且也不想。

    路過一家賣水果糖葫蘆的小鋪?zhàn)樱河訉幎嗫戳藘裳?，梁軼之便走近買了。

    從小到大養(yǎng)成的默契，梁佑寧無論要什么，從來不必開口，只需要一個(gè)眼神，無論多難，梁軼之都會給她弄來。

    七樓是商場的頂層，巨大的圓形長廊可以俯瞰整個(gè)商場。

    梁軼之去買電影票，梁佑寧夠著頭圍觀，梁軼之選擇的是一部文藝愛情電影，劇照很甜蜜。

    她還以為他會選擇邊上票房賣座的大片。

    “你選的這個(gè)電影啊？”

    “不喜歡？”他瞥了她一眼。

    “還行?！笨磹矍殡娪?，好像是情侶之間才做的事。不過，比那個(gè)過分的事，他們剛剛也做了。

    電影還沒開始，梁軼之和梁佑寧并肩站在長廊里往下看。

    來來往往的情侶手拉手，嬉笑自由，無拘無束。

    梁佑寧看得有些羨慕，又有些惆悵，這種生活她永遠(yuǎn)都不可能擁有。

    梁軼之把手里的水果糖葫蘆遞給她。

    草莓、西紅柿、葡萄串成的糖葫蘆，酸酸甜甜，梁佑寧吃東西很慢，腮幫子鼓著，眼神干凈，像只貪糖的小倉鼠。

    她不喜歡吃西紅柿，正想怎么辦，梁軼之已經(jīng)握住她手里的竹簽，低頭把那枚小西紅柿叼走吃掉了。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梁軼之更了解她的人。

    梁佑寧吃底下的草莓時(shí)，眼睛里漾起溫柔的笑意，瞳仁亮晶晶，星星似的。

    “在笑什么？”梁軼之問。

    “哥哥，我們要是在普通家庭里，會不會更自在一點(diǎn)？不用應(yīng)酬，也不用躲避警……”后面的話她沒說，怕被人聽到引來麻煩。

    梁軼之明白她的意思，緩緩道：“你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br>
    “怎么回？”她嘆了一口氣，覺得那是天方夜譚。

    梁軼之沒什么情緒地開口：“嫁給方簡誠，方家是底子是白的?！?/br>
    梁佑寧聽到這句愣住。

    明明一個(gè)小時(shí)前，梁軼之還不是這么和她說的，他怎么會突然改變主意？

    “你……”梁佑寧欲言又止。

    梁軼之看著底下來往的人潮說：“你的家本來也不在清萊，你親生父親沒辦法才把你放到我家做抵押，你可以結(jié)婚，離開梁家，方簡誠就是個(gè)不錯(cuò)的跳板?！?/br>
    不知怎么的，梁佑寧忽然覺得嘴里的冰糖草莓不甜了，還有點(diǎn)苦。心臟也是，澀澀的，有點(diǎn)難受。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說：“可是我又不喜歡方簡誠?！?/br>
    “那你喜歡誰？周潯安么？”梁軼之背靠著玻璃圍欄，表情松散，聲音很低。

    梁佑寧抿了抿唇瓣說：“我……我誰也不喜歡?！?/br>
    梁軼之側(cè)眉，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眼底的笑意很難遮掩。

    他今□□她笑的太多了，讓她非常不習(xí)慣。

    “不行我?guī)湍阒匦抡覀€(gè)喜歡的人？”他難得用哥哥的語氣和她說話。

    “所以，我們剛剛親的不算數(shù)么？”

    “你想算數(shù)？”他瞥了她一眼，問。

    “我才不想?！?/br>
    到了檢票時(shí)間，梁軼之牽著她的手往里走。

    電影院光線很暗，她有些夜盲，走路趔趄，梁軼之伸手環(huán)抱住她的腰，有節(jié)奏地提醒她上臺階。

    電影的開頭很文藝，音樂舒緩，梁佑寧乖巧地看著屏幕，心臟怦怦直跳。

    梁軼之則在黑暗里偷偷看她，光把她的眼睛映照成了漂亮的寶石。

    清萊的雨水遠(yuǎn)沒有她的眼睛澄澈。

    他今天心軟了太多次。

    就在這時(shí)，梁軼之的手機(jī)再度響起。

    六子催他趕緊回去，警察還在商場里排查。

    梁軼之一把牽住梁佑寧的手，將她帶離座椅。

    “電影不看了。”他冷硬道。

    “哦，好?！绷河訉幙粗聊簧厦篮玫漠嬅嬗悬c(diǎn)舍不得走。

    她也知道，梁軼之要走是因?yàn)橛屑笔隆?/br>
    安全起見，梁軼之牽著梁佑寧從另外一個(gè)門下去，沒有和六子的人匯合。

    梁軼之在電梯里給六子打了通電話：“讓你的人先走，我們?nèi)硕?，一起走太惹眼?！?/br>
    “您怎么回去……”六子有點(diǎn)猶豫。

    梁軼之說：“我自然有辦法回去。”

    商場一樓有一家摩托車店鋪，他進(jìn)去刷卡買下一輛摩托，轉(zhuǎn)身把頭盔罩在梁佑寧頭上。

    女孩上車后，緊緊抱住他的腰，梁軼之一擰油，將車開遠(yuǎn)了。

    凌霜和趙小光分別帶人找了一大圈后，在七樓的電影院門口匯合。

    這里是最后一個(gè)地方。

    為避免引起恐慌，凌霜出示證件后讓工作人員調(diào)取各個(gè)放映廳的監(jiān)控。

    十個(gè)放映廳里都沒有找到劉冀。

    但是在看六號放映廳時(shí)，她再次看到那對小情侶。

    兩人剛剛不是在婚紗店么，怎么突然到這里看電影了？她和周潯安去過一次婚紗店，那里的銷售沒那么好擺脫。

    她看其他監(jiān)控，再回頭看時(shí)，意外發(fā)現(xiàn)那對小情侶不見了。

    “六號廳是幾點(diǎn)開始放映電影的？”凌霜隨口問。

    工作人員說：“21：20?！?/br>
    凌霜把監(jiān)控倒回去，發(fā)現(xiàn)小情侶在電影播放到第八分鐘就離開了影院。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里不對勁說不上來。

    此行的目的是尋找劉冀，她并沒把時(shí)間過多浪費(fèi)在他們身上。

    劉冀?jīng)]找到，凌霜不服氣，又去調(diào)取了整個(gè)商場的監(jiān)控。

    很快，她在屏幕里看到幾個(gè)身材高大的男人，這幾個(gè)人剛剛一直跟著那對挑選婚紗的小情侶。

    從一樓一直跟到七樓。

    幾分鐘前，他們各自從商場消失了。

    趙小光絮叨：“這幾個(gè)人看上去，好像是那對小情侶的保鏢?！?/br>
    凌霜皺眉問：“如果是保鏢，他們?yōu)槭裁礇]有一起走？”

    壯碩男人走了3號門，而小情侶走的7號門。

    趙小光直起背著，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劉冀不在這里。”

    “走吧，去查查別的線索?！绷杷f。

    幾人走到外面，凌霜忽然發(fā)現(xiàn)周潯安不見了。

    她立刻給他打電話：“你人呢？”

    他在那頭，笑著說：“在幫你追劉冀呢?！?/br>
    “胡鬧，”凌霜鉆進(jìn)趙小光車?yán)铮瑳_那頭發(fā)火，“誰讓你亂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