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好些肢體的伊修斯大吼一聲，全身向下一撲。

    但是，即便是以他龐大的身軀也抓不住迅捷的戰(zhàn)爭騎士。在前三次攻擊得手的瞬間，格里菲斯靈巧地向右一躍一翻，起身之時已經(jīng)閃出撲擊的范圍，乘著伊修斯行動硬直，揮劍斬下！

    如果你沒有失去理智，還能使用魔法和能力……但凡這些胳膊里拿上些弓弩，戰(zhàn)況對我來說都會更加惡劣……揮舞雙劍的格里菲斯幾乎是貼著伊修斯旋轉(zhuǎn)起來。超凡者的力量甚至可以抗衡這頭怪物，將它擊退！

    這么多混亂的肢體拼接起來的伊修斯已經(jīng)不可能再使用任何戰(zhàn)技了，完全被格里菲斯的一刻不停的機動和斬?fù)魤褐疲B連后退。

    在翻飛的碎rou和血雨中，伊修斯跟不上、抓不住、防不下對手的每一個動作，這具身軀漸漸崩裂。

    格里菲斯越打越快。接肢rou塊出現(xiàn)時糾纏自己的震撼和難以言喻的沖擊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不斷積累的磅礴戰(zhàn)意和煊赫氣勢。

    握持含光的右手上已經(jīng)有淡淡的血光蒸騰，劍刃也低沉蜂鳴起來。駭人殺意在劍鋒上化成實質(zhì)。

    格里菲斯立刻就要釋放這股來勢洶洶的力量，盡情地宣泄釋放出來，幾乎是循著本能，向著腫脹的接肢rou塊間的模糊血線和破敗之處斬去。

    映照出血光的長劍在駭人的劍氣下劃出半月形的血光。

    “噢不！”

    這一劍的威力恐怖無比，被劍鋒掃過的伊修斯甚至下意識地舉起手想要抵擋，卻是連手帶頭被一擊斬碎，向著四周碎裂坍塌。

    斬殺，發(fā)動！

    破法者可以運用積淀的力量和血氣向敵人揮出摧枯拉朽的斬?fù)簦瑹o視防御并造成大量傷害；斬殺的目標(biāo)僅限于已經(jīng)被重傷、身形瀕臨崩壞的敵人。

    這是格里菲斯掌握的近戰(zhàn)型非凡能力之一，捕捉敵人的弱點，力量化作近乎實質(zhì)的劍氣傾瀉而出。

    無法承受這一擊力量的伊修斯慘叫起來。它嚎叫著退了兩步，一條胳膊突然膨脹起來，越變越粗。轉(zhuǎn)眼間，這截肢體竟然變成了猙獰的龍首和扯斷的龍頸，嫁接在大團爛rou之上。

    “小魚干！我要燒死你！”

    熊熊烈焰在龍口燃起，帶著滔天的氣勢就要傾瀉而出。伊修斯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模擬出了巨龍的龍息，焚盡一切！

    “火焰凈化一切！”

    熾天烈焰噴涌而出，發(fā)出讓人心驚膽顫的嘶嘶巨響，呈環(huán)狀橫掃開去。

    火浪卷過，大地灰飛煙滅，只剩下沙礫融化成赤紅的河流，在風(fēng)煙中緩緩凝固。

    “干掉了……”伊修斯視野所及，除了融化的沙子再無他物。

    “干掉了，終于！得手了！”伊修斯全身上下的手臂都興奮地顫抖起來：“收集神格，我就能真正駕馭住神明的力量！”

    “咔——噠”空氣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某種機械轉(zhuǎn)動發(fā)出的聲音。伊修斯全身的臉都慌忙循聲望去，只見，在自己那條巨大的龍首上，格里菲斯正蹲在那里。

    他的手中，舉著一把銀色的燧發(fā)槍。

    冥冥之中，伊修斯聽到了斷罪塔上接連敲響的喪鐘聲，漆黑的槍口中，正如漩渦般翻涌著讓人不敢仰視的威嚴(yán)氣勢。

    數(shù)不清的眼睛被驚駭和恐懼充斥，大腦一片空白。時間的流速似乎被放慢了，命定的裁決即將降臨，等待的過程堪比油鍋的煎熬。

    “伊修斯?！?/br>
    格里菲斯將槍管指定：“我以諾娜、庫拉拉、德迪烏斯的名義：“裁決你——死刑。”

    ……

    “嗚——?。　?/br>
    叛軍大營中的一處營帳里，伊修斯的本體驚坐起來。有那么一會，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跌落了無法逃逸的地獄。一枚精金彈打進了他的身體，引爆了靈能，炸成粉末。

    但是，最后的后手在這一刻發(fā)動了。

    伊修斯絕大部分力量已經(jīng)灰飛煙滅，施法者的特性不復(fù)存在。只有最后的意識，附著在容納了虛境生命織縷的恩賜之上，勉強維持人形。他再也施展不了任何神秘，甚至連身體也極度虛弱。

    他摸摸自己的臉，已經(jīng)憔悴得像個中年人。

    即便是這一丁點殘渣，如果得不到外來的力量，很快也會被消耗殆盡。

    這時，有人走進營帳。古拉姆的指揮官奧斯卡和他的同伴米卡來了。他們看到伊修斯的模樣，艱難地開口問道：“卡茲，沒有回來嗎？”

    “回不來了?！币列匏勾鸬?。

    米卡瞪了他一眼：“口氣這么大，到頭來也就這點實力不是嗎？”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們向舊鎮(zhèn)進軍，”伊修斯抬起頭來：“還沒有結(jié)束。我還能掌握軍隊。”

    “也是，”奧斯卡答道：“我們不能在這里停下來?！?/br>
    ……

    格里菲斯略有些迷惑地在滿地殘骸里挑挑揀揀。他找到了一塊非凡特性，還有不少其它收獲。

    “目標(biāo)生命體尚存，米諾斯建議執(zhí)行強力清掃?！?/br>
    “他這樣還不死嗎？外神的賜福果然不同凡響，”格里菲斯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挑選了伊修斯作為第一個目標(biāo)，怎么會知道竟然會如此難纏?！?/br>
    “根據(jù)已經(jīng)獲得的情報，目標(biāo)生命體急需補充高等級特性。指揮官很快會得到新的獵殺時機。”

    也好，如果今天真的把伊修斯徹底消滅了，怎么把其它目標(biāo)引出來還是個問題。而且，一槍打爆，也太便宜他了。

    格里菲斯的目光落在荒原的龍骨上：“emmm……這東西看著不錯……”

    “格里菲斯·德·拉文奈爾，龍騎士?！?/br>
    第479章 難道我們還能……為生育率做點什么？

    格里菲斯返回哈爾曼利鎮(zhèn)的時候，貝爾蒂埃已經(jīng)帶著自己殘缺不全的小型參謀部為接下來的戰(zhàn)斗拿出了幾個計劃。

    這些計劃分別用來應(yīng)對叛軍向東直取舊鎮(zhèn)，向西撤向索菲亞山岳地區(qū)，或是向南北攻擊側(cè)翼的拜耶蘭軍隊的幾種情況。

    在每個大計劃下，是細(xì)化的子預(yù)案。比如，叛軍按照計劃一進軍舊鎮(zhèn)的同時以部分兵力攻擊哈爾曼利地區(qū)該如何應(yīng)對的方案。

    不同的參謀預(yù)案涉及不同的行軍、物資補給、索敵和展開計劃，比格里菲斯去年獨自為揚博爾和瑞文戰(zhàn)斗準(zhǔn)備的方案要詳細(xì)許多。

    霍蒙沃茨的專業(yè)課程、家族傳承以及實戰(zhàn)經(jīng)驗已經(jīng)讓貝爾蒂埃·德·烏瑞納斯可以領(lǐng)導(dǎo)這樣的工作，將格里菲斯從繁雜的參謀作業(yè)中解放出來，集中精力投入到戰(zhàn)役指揮決策上來。

    格里菲斯看完了計劃，連連點頭：“結(jié)合我的偵察，可以確定叛軍主力將會攻擊舊鎮(zhèn)，用來牽制我們的軍隊不會太多。我們要和他們打一場運動戰(zhàn)。貝爾蒂埃，我想代表所有人，感謝你的工作。”

    有了確定的情報，貝爾蒂埃便在沙盤前拿起一根指揮棒指點起來。他神情莊重，看不出一點悲痛和傷感：“那就由拉納的營和騎兵中隊做先鋒。我們掌握著騎兵優(yōu)勢，可以壓制叛軍的偵察。”

    “戰(zhàn)斗開始以后，拉納需要頂住叛軍主力的攻勢。奧菲莉亞、拉瑟爾、華倫海頓的部隊隨后跟上。叛軍的數(shù)量會遠(yuǎn)遠(yuǎn)多于我們，會嘗試反擊和包抄，就由米典麥亞指揮拉文奈爾燧發(fā)槍營迎戰(zhàn)。這個營是我們這里最好的部隊?！?/br>
    格里菲斯和副指揮拉納聽完了方案，補充了一些細(xì)節(jié)之后，戰(zhàn)役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了。

    參戰(zhàn)的主力是五個新建或重組的步兵營、三個騎兵中隊和一個炮隊，約四千人，此外還有一兩千逐步聚集過來的當(dāng)?shù)剌o兵；他們的敵人是叛軍主力，即使發(fā)生了分裂，兵力依然在兩萬以上。

    三人委員會確定發(fā)起戰(zhàn)役以后，貝爾蒂埃收拾了文件，起身告辭，準(zhǔn)備將命令傳達給各部。他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問格里菲斯：“敵我兵力懸殊，戰(zhàn)斗將會非常艱苦。請允許我最后確認(rèn)一次二位的戰(zhàn)役決心?！?/br>
    “我們?yōu)榇硕鴣?，”拉納毫不猶豫：“我們會在戰(zhàn)場上找到伊修斯。格里菲斯已經(jīng)重創(chuàng)了他，這一次，他無處可逃?！?/br>
    貝爾蒂埃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格里菲斯。

    會議室里一時間變得極其安靜。格里菲斯下意識地?fù)崦墙?。他有個不該有的念頭，在心里縈繞著，揮之不去：“如果你希望，我也許可以……”冷徹的貝爾蒂埃瞧見格里菲斯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諾娜不會希望成為死亡騎士的?！?/br>
    “七神在上，你會讀心嗎？”拉納低聲道。

    這話著實讓格里菲斯的心臟強烈地跳動了一下。米諾斯的力量更加強大以后，他不可抗拒地涌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既然擁有了掌控生命的力量，為什么不去行使呢？

    貝爾蒂?？粗?，又像是在看很遙遠(yuǎn)的地方，緩緩說道：“那是很普通的下午。我在看書。家父帶著管家敲門進來，后面跟著一個女孩?！?/br>
    “她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子卷起，小臂很結(jié)實，拎著鼓鼓囊囊的行李，黑色的發(fā)梢掛著汗珠，在肩上卷成了一團。她走進房間的時候，帶著草地、碼頭和馬鬃的氣味，應(yīng)該是下了船直接從碼頭趕來的。”

    “那一天室外一定很熱，濕透的襯衫貼在她的身上，微熱的氣息在書房另一頭都能感覺到。我嘛，當(dāng)時不知怎么只有一個念頭——嗨，這女孩的腰可真棒！

    格里菲斯和拉納笑不出來，只是靜靜聽著。年輕的臨時參謀長自顧自地說著，嘴角翹了起來：“我注定要和家里仔細(xì)挑選的某位名門千金成婚，修托拉爾制度的初衷，本來也不是為了這樣那樣。抱歉拉納，我并沒有在針對你?！?/br>
    “諾娜是我見過的最一本正經(jīng)的人。但是，每當(dāng)她笑起來的時候，撩起嘴角的發(fā)梢，我都覺得喘不過氣來?！?/br>
    “我們總有那么一點點距離，在學(xué)院也好，野營也好，戰(zhàn)場上也好，彼此間總是有一點點空間，非常微妙的感覺……有些時候，我會想要鼓起勇氣，想問問她，是，能不能和我，恩……但是，一看到她的眼睛，這些勇氣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現(xiàn)在想來，啊，那是多么快樂的日子??！”

    “你們覺得諾娜明白我的心意嗎？”

    格里菲斯和拉納的臉都白了。

    他們看見貝爾蒂埃從領(lǐng)口取出一串小小的項鏈。秘銀的吊環(huán)間，嵌著一枚金色的寶石。他舉起項鏈，給格里菲斯看：“這是諾娜，析出的非凡特性。你們知道的，非凡特性會融入一些記憶。只要有恰當(dāng)?shù)膬x式和材料，我就可以觸碰她的心?！?/br>
    “在那里，她沒有一點隱藏……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都毫無保留……”貝爾蒂埃的雙眸不自然地閃亮起來。就像是垂死的人在最后一刻抓到了求生的希望，幾乎是要燃盡最后一點活力，將自己的精神燃燒起來！

    格里菲斯的神經(jīng)繃緊了。非凡特性充滿了未知，官方多年來都在警示——執(zhí)念和過度的好奇甚至?xí)屔叱撩云渲?，無法歸來。

    “貝爾蒂埃，你，你想說什么？”拉納磕磕巴巴地問道：“你真的要，看一看嗎？”

    “只要看了，我就能知道諾娜的心意，那些遺憾的、錯過的，都在那里，”貝爾蒂埃說道：“換作你們，不想去看一看嗎？這就沒有遺憾了，難道不是神明給人類的祝福？若不是非凡者，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恩賜！難道不是嗎？”

    格里菲斯看著貝爾蒂埃，就好像在看鏡中的自己：“那么，你已經(jīng)決定了？”

    片刻的沉寂，貝爾蒂埃雙手按著頭，緩緩地，顫抖起來。很快，顫抖變成了劇烈的癲狂，他用一種毛骨悚然的聲音狂笑起來：“非凡特性，神明賜福，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不，我拒絕！格里菲斯，我用每一滴血發(fā)誓，斷然拒絕！”

    “如果沒有這該死的特性，諾娜就不用上戰(zhàn)場！她應(yīng)該像個普通的女孩那樣，過著平凡的生活，擁有幸福。但是，她沒有！”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與戰(zhàn)爭相伴！一切的天賦和潛質(zhì)，在最開始的時候，神明就烙印在她的身體上！人和人的區(qū)別，在生下來以前就定好了！”

    “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祝福！這是枷鎖，驅(qū)趕著我們，奴役著我們的枷鎖！”

    “我想要的，是過去的每一天與諾娜的記憶，是自由的，真正的她！絕不是某個神的人偶！”

    貝爾蒂埃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叫著。這些天來籠罩著他的，冰冷死寂的陰云成了毀滅的風(fēng)暴：“格里菲斯，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你不可能是死亡騎士，也不是荒蕪騎士。你真正的力量，我不想細(xì)究。我只是相信，失去了克麗絲塔的你，絕對不會再去充當(dāng)某個神的傀儡?！?/br>
    “諾娜不需要第二次生命。生命不是玩具！

    “今天，我要在這里對你說，我，貝爾蒂?！さ隆跞鸺{斯愿意和你，格里菲斯，并肩戰(zhàn)斗，無論過去、現(xiàn)在還是未來，只要你愿意——“將神明，從這個世界：“一個不留地驅(qū)逐出去！”

    ……

    貝爾蒂埃太極端了……與所有的神明開戰(zhàn)，這絕不是現(xiàn)在的人類能夠做到的。不過，這也不是壞事，畢竟這只是貝爾蒂埃的期待，他自己也知道不能要求在一定的時間內(nèi)加以實現(xiàn)。

    好消息是，有了這個立場明確的強力盟友，勝利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格里菲斯一邊想著一邊往法師塔的傳送法陣走去。就在不久前，那里傳來了靈能波動，某位訪客抵達了。

    他走過彎彎繞繞的臺階，來到最高層露臺的時候隱約覺得外面有什么動靜，便朝著那里張望了一下。冰涼的石柱后突然躍出了一個高挑的倩影，輕盈又優(yōu)雅地落在窄窄的陽臺扶手上，張開胳膊畫了一個擁抱世界的半圓。

    “嗒噠！”

    嘉拉迪雅穿著銀光閃閃的秘銀輕甲，帶著全套的弓箭和佩劍，長長的尖耳朵從順滑的黑色長直發(fā)里鉆出來，朝著男朋友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