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你和前線執(zhí)行官日常匯報的信息嗎？”

    哈蘭迪爾站直了身體。他手按腰間的戰(zhàn)刃，進入高度戒備中。

    “是的，”布魯圖斯點點頭，他的神色不變：“安提哈長官命令我詳細匯報所有人的情況，這是他的原話，艾蕾雅大人應該也聽到了。我，盡一位中隊長的職責，向他完整的匯報了中隊覆滅的最后五分鐘?！?/br>
    “還有什么要補充嗎？“送葬者”先生?！迸宓偎箛@了口氣：“你還有什么要分辨的嗎？”

    “沒什么，特別要補充的，”布魯圖斯搖搖頭：“如果說要因此追究我的責任，要我為長官的精神崩潰負責的話，我本來可以退伍以后成為憲兵，現(xiàn)在只是一個終日在地下穿行的管道工。那里很熱，或者很臭，不少地方還會泄露有毒的魔法晶塵。”

    他拉了拉簡樸的上衣衣領，強有力的胳膊和結實的胸肌讓人看了賞心悅目：“我覺得，我已經付出了代價?！?/br>
    第8章 未曾設想的奇妙冒險 其一

    被詢問者布魯圖斯退出問詢室以后，琵洛蒂斯又詢問了幾個半精靈。這些曾經在安提哈指揮下的退伍軍人紛紛表示不曾和安提哈長官有過直接交流，要不就是對他沒有任何想法。

    結束了詢問以后，游俠小姐決定稍微休息一會。她一邊檢查記錄一邊說：“布魯圖斯曾經是戰(zhàn)斗英雄，但是與他一起執(zhí)行任務的隊友往往以全軍覆沒為結局，就連官方的記錄里都將他稱為“送葬者”。”

    哈蘭迪爾回想了一下布魯圖斯的登場，非常疑惑：“但是我看半精靈們對他還是很敬畏的，很難和災星聯(lián)系起來。”

    琵洛蒂斯一邊整理散落下來的的發(fā)梢一邊說：“也許是友鄰的單位和退伍的同伴們經常得到他的幫助吧?；氐藉饶系陌刖`如果被欺負了，大家都希望有人能站出來替自己說話?！?/br>
    “另一方面的原因也許是因為他并非隊友傷亡的主要原因，前線執(zhí)行官負責整個戰(zhàn)區(qū)的戰(zhàn)術和情報，作戰(zhàn)部隊隨著他們的指揮棒起舞，如果執(zhí)行了明顯是送死或者錯誤的戰(zhàn)術，幸存者肯定會記恨執(zhí)行官。”

    “曾經有一個戰(zhàn)場上歸來的游俠嘗試刺殺安提哈，那是有段時間以前的事情了。”

    聽了這話，哈蘭迪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記得，梅爾羅斯長官說過，我們的任務并不是尋找兇手，而是要調查安提哈的思想變化和行動軌跡?！?/br>
    “對……”游俠小姐深深的點了點頭：“和安提哈有矛盾的半精靈都有動機，何況他們中的一員曾經將動機化為行動。”

    “這個案件的調查員并不只有我們一組，如果，我只是隨便說說，如果官方的調查發(fā)現(xiàn)了某些不方便說的事情，高貴的精靈身亡又必須有一個公開的說法：“那么，我今天的記錄就……”到了傍晚的時候，半精靈受訪者終于詢問完了。哈蘭迪爾又渴又餓，萬分慶幸解脫了出來。

    他們離開退伍軍人委員會的辦公室，街上已經沒有什么人了。雖然告別了半精靈們，但是哈蘭迪爾的心情還是灰蒙蒙的。

    “你耐餓嗎？”游俠小姐看看時間，突然問了一句。

    “嗯？”

    “如果你耐得住餓，我們就先去聽歌劇，然后吃好吃的！”說完，她也沒給同伴表達意見的機會就塞了一塊餅干給哈蘭迪爾，抓住他的胳膊往劇場跑去。

    哈蘭迪爾其實已經很累了。他本以為要去的是個典雅堂皇的大劇院，不禁擔心自己身上的著裝是否正式。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小劇場的椅子上，目視前方的幕布發(fā)呆。

    第一出歌劇是個喜?。耗兄鹘莵淼竭b遠的國度旅行，結識了可愛而活潑的美人兒。在女孩的帶領下，他像夢游仙境一般遇到了許多趣事，留下浪漫的回憶。當他終于鼓起勇氣表達愛意，卻發(fā)現(xiàn)戀人等待的是另一個和自己容貌相像的男子。女孩期盼著遠行的心上人歸來，終于等來了男主角以后，一時間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相同的容貌下是截然不同的內心。這，可怎么辦才好呢？

    第二出歌劇《牧羊女》更讓人稱道：牧羊女與她可愛的羊羔生活在美麗的草地上，每一天都充滿快樂的歌聲。但是，有些寂靜的晚上，少女會被領主的大屋里傳來的悲鳴驚醒。

    那一定是可憐的羊羔們，它們要被吃掉了。我怎么能讓小羊被吃掉呢！得救救它們！

    牧羊女這樣想著，便決心拯救她的朋友們?？墒牵龓Р蛔咚械男⊙?，只能抱起最心愛的那一只往黑夜中逃去。

    黑暗的小路仿佛沒有盡頭，她不知道穿過了多少的森林和小河，小羊跑不動了，她就抱著它繼續(xù)跑。懷里的小羊越來越重，很快她就抱不住了。當她終于疲憊的放下羊羔，這傻乎乎的小家伙竟然叫喚起來。

    “別叫了，別叫了！你會把領主喚來的?！?/br>
    羊羔終究還是聽不懂她的話語，繼續(xù)叫喚。領主很快找到了她們，帶回了莊園里。

    牧羊女很害怕，她哭泣的止不住淚水。領主一家將她帶進大屋里，讓她在桌子邊坐好。

    “你們要懲罰我嗎？”

    “懲罰你？那不至于，多大點事呢……”領主說道，笑容可掬的打開一口蒸鍋：“沒有什么比運動以后的鮮燉rou更美味的了，來吧，孩子，一起品嘗一下?！?/br>
    最后的史詩劇讓人無法相信竟然能在小劇場里呈現(xiàn)：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精靈們生活在森林里，向古老的森林和荒野之神祭拜。這一天，他們看到巨大而神圣的形體自遙遠的星海升起。

    精靈的七位領袖向大家宣布——“美好的時代已然到來；

    “我們的神明，并非古老的神，祂來自遙遠的世界，行走于我們的世界?！?/br>
    自然，有些古老神的信徒不太開心。他們說，這位剛剛降臨的陛下是虛假的偶像，是謊言的載體。英雄們便與他們征戰(zhàn)，他們吟唱婉轉動聽的圣歌，尋求神的庇護，將那些歪言者驅逐，然后就準備迎接神明降臨在迦南的土地上。

    驚人的詠嘆調將哈蘭迪爾完全包裹了進去。他完全沉浸其中，得到了無與倫比的享受。

    每當有一道陰影飛躍舞臺，觀眾們就不由自主的歡呼著——“好??！”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幾乎讓劇院的房頂都顫抖起來。在這場魔法般的感官盛宴的最后一刻，游俠小姐抱著哈蘭迪爾哭了起來。

    ……

    歌劇在掌聲和歡呼中落下帷幕，演出終告結束。游俠小姐拉著同伴的袖子往外面走，免得在人潮中迷路。

    “好看嗎？”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哈蘭迪爾的手掌都拍疼了。哪怕是過去的世界，他也沒有得到過這樣驚人的感官享受。

    兩人走出劇院，經過僻靜的小巷。游俠小姐拉著他站在黑暗中，警惕的左右看看，好像溜進了廚房的小貓一樣。

    “你在找什么？”哈蘭迪爾問道。

    女孩沒有回答她，卻也不放開他的胳膊。

    諸神在上，難道，莫非——哈蘭迪爾站在那，和女孩幾乎沒有距離。好聞的香味不知來自何方，輕撓他的鼻尖。夜色靜謐又美好，附近沒有人，如果要做點什么，現(xiàn)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時間嗎？

    琵洛蒂斯一直很主動唉，出行也好，調查也好，就連住她家都是她邀請的……難道，難道在這種事情上也要主動嗎？哈蘭迪爾在心里嘿嘿笑了起來。無論過去的記憶還是現(xiàn)在的記憶，他都沒有和女孩交往過，沒有經驗，隱約覺得總是讓女孩引領節(jié)奏不太好，但是……嗯，以后在別的事情上主動也可以嘛！

    想到這，他立刻提了提精神，忙了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就等著接下來發(fā)生一點美好的事情。

    話說回來，這條街道還真是安靜吶。

    就在這時，哈蘭迪爾聽到了一陣聲響。

    這奇怪的聲音從地下傳來。哈蘭迪爾仿佛聽到了悉悉索索的搔抓聲和亂竄的凌亂腳步，就好像成千上萬只老鼠發(fā)起sao動。

    他驚慌的退了一步，看看四周。黯淡的光線下只有他們兩人和空曠的街道，巖壁一般的建筑。潮水一樣的聲音從遠處來，往遠處蔓延。

    不等哈蘭迪爾詢問，女孩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滿意的揚揚臉頰，挽住他的胳膊，連拖帶拉的拽著他走進一個黑暗的小門。他們在黑暗中繞了幾圈，推開小門走進一個地下室。

    來到這里，那奇怪的聲音更響了。

    兩人沿著通往地下的臺階向前走，這里像潮汐翻滾的地下巖洞一樣，神秘的sao亂響動沒個止境，甚至還有隱隱綽綽的影子和微光從門縫下的地下室中一晃而過。就好像整個迦南的老鼠都活動起來，在深邃幽暗的地底挖掘，來回跑動。

    哈蘭迪爾情不自禁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故事，覺得自己變成了小人，正在深入老鼠的王國。

    在這一片漆黑中，突然有了光亮，嘈雜的聲響變成了人聲鼎沸，隱隱綽綽的影子顯出人影。

    哈蘭迪爾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街市的入口，墻上的火把和發(fā)光晶石照亮了四周。在這里，他驚訝的看見了許多人類。

    一個人類大叔站在蔬菜攤后面，面前擺著滿滿的蘋果、面包，許許多多的人類和半精靈在這里和附近排起隊伍。大叔也看到了哈蘭迪爾，揚了揚一口對他喊道：“小哥，來一袋蘋果嗎！”

    第9章 未曾設想的奇妙冒險 其二

    哈蘭迪爾愣了一下。來到這個世界以后，軍隊的配餐只有果干和糊糊，他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原汁原味的蘋果了。

    紅彤彤圓滾滾的果實堆在桌上，還掛著水珠，讓他情不自禁的蠕動了一下喉嚨。

    “拿兩個帶回去吃也是很好的！”琵洛蒂斯看到他的樣子，也加入到排列的隊伍里。

    看到他們過來，原本排著隊的人類竟然像摩西分海一般齊齊退下，給兩人讓開道路，讓他們先拿。就連隊伍里的半精靈看到琵洛蒂斯胸前的調查員徽記也下意識的低下頭去。

    欸！？哈蘭迪爾一時有些不適應。讓開的人類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甚至懼怕。

    “哎呦媽呀，調查員小姐！”攤主大叔一開始沒看到琵洛蒂斯，等到看清了她的調查局徽記，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哈蘭迪爾看看同伴，又看看她胸前的徽記。曾經是游俠的琵洛蒂斯似乎挺適應調查員的新身份，做事干凈利落，見到她的人也都挺怕她的。

    琵洛蒂斯沒說什么，和哈蘭迪爾穿過隊伍，領了食物繼續(xù)往前走。

    既然有新鮮的水果，為什么不在食物配給中心給我們吃糊糊呢？哈蘭迪爾很奇怪的扭過去頭，看著重新排隊的人類從大叔手里接過食物。

    大家像琵洛蒂斯之前做的那樣取出靈能水晶進行登記。他們從攤主面前路過，取走食物裝進口袋，道聲謝便離開了。

    每一人份的食物里都有兩個蘋果，一塊面包和小瓶蜂蜜。人人有份，派發(fā)的攤主甚至不做登記，完全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的樣子。

    我怎么感覺下水道里的人過的還挺好的，食物是免費的嗎？這里難道是烏托邦不成？哈蘭迪爾一邊想著，一邊拿起蘋果，張嘴就想咬上一口。

    “別別別！”調查員小姐急忙按住他的手：“吃飽了等會就吃不下好東西了?！?/br>
    她就像是來到了自家的廚房一樣，熟門熟路的轉過幾個彎，穿過幾座架在半臭水溝上的石橋，帶著同伴走進一個熱鬧的街市。

    寬闊平坦的石岸上，整齊排列著許多木頭的小屋。它們背靠著下水道的墻壁，連房頂都省去了。小屋出門幾步之外便是迦南的地下河，上面甚至有月牙般的小船在穿行。

    這些小屋或是敞開門面，擺滿衣服和雜貨，或是在墻邊豎了管道，與下水道上方的縫隙相連。

    這里就和哈蘭迪爾記憶中的世界一樣，甚至有幾分水鄉(xiāng)的味道。淡淡的臭氣中藏著幾分熟悉誘人的氣味，一下就抓住了他。

    調查員小姐帶著他鉆進一個小屋。這里坐的滿滿當當?shù)目腿耍刖`和人類低著頭，竟然在吃哈蘭迪爾再熟悉不過的面條、豬腳和豬血湯！

    女孩往一張桌子邊站了站，看了眼剛剛吃飽正醞釀著打嗝的食客。兩個人類抬頭看到她：“噌”的跳了起來，匆匆忙忙往外面走。

    “我看看喲。嗯！”調查員小姐拉著同伴坐下，飛快往墻上的菜單比劃了一下：“今天帶你吃點好吃的！這里的食物很特別的，用動物的下水和腳爪烹飪，我做不來?！?/br>
    哈蘭迪爾感動的要哭了。

    在這樣陌生而神秘的世界，他的面前竟然出現(xiàn)了一碗花膠豬肚雞！

    他咬了一口。湯水清甜可口，豬肚爽滑清脆，雞rou鮮嫩。飽受糟糕食物虐待的味蕾在絕頂?shù)南硎苤袘?zhàn)栗起來。他就著米飯大口吃了下去，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這是哪位穿越者前輩留給我的寶藏??！

    “哎哎！你別??！”坐他對面的女孩一下慌了手腳：“我學會了回去也給你做，你別哭啦！”

    這頓飯是帶著滿滿的感恩和淚水吃下去的。不管調查員小姐怎么安慰，哈蘭迪爾還是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小餐館很簡陋。吃飯的食客們就著外面小河淡臭的氣味下飯。還有許多人類蜷縮在店外。他們大都吃不起餐館里的食物，只能聞聞味道。

    但是有免費的食物也很不錯了。這些窮人吃過面包和蘋果，蜷縮在角落里，取出一些小玻璃瓶湊近鼻孔，滿足的嘆口氣。

    看著他們，哈蘭迪爾不由得想起農場上吃著糟糠的家畜。

    他們住在陰暗的地下，享受馴服，無需思考，只要沉浸其中。哪怕是最卑微可憐的階層，也有自己的喜好，哪怕它們的喜好早已被界定。

    這就是迦南嗎……“好吃嗎？”琵洛蒂斯托著臉頰，笑盈盈的看著他：“不要客氣，這可都是官方報賬的，不能虧待了自己！”

    報賬？好耶！正在進行深刻反思和社會批判的哈蘭迪爾立刻兩眼發(fā)光。

    不等他發(fā)問，游俠小姐摸摸口袋，在桌上排出幾枚閃閃發(fā)光的寶石，讓店主過來兌換。

    “聽說迦南之外的世界使用金銀和貴金屬作為交易的媒介，我們用不著，但是地下世界的住民還是會用的。在需要的時候，官方會下發(fā)一些寶石給我們作為經費，可以按一定價格兌換成這里用的金屬片！”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么這么美味，原來是免費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