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早就不適合拿劍了。火鳳血統(tǒng)加斷魂珠確實能讓我起死回生，還助我恢復五感，削弱了我體內(nèi)的奇毒。可修為靈力都不是浴火重生便能回來的，跟何況我如今能力皆靠得是妖族血統(tǒng)，沒有半分靈力，一代名劍跟著我才是真正的蒙塵?！?/br>
    “倒不如選個其他法器試試，你看玉笛、銀針這種怎么樣？”溫清川笑著調(diào)侃道。

    池應(yīng)淮蹙眉看向溫清川。

    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仿若就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讓他有什么變化，平日里縱使是笑著，也仿若跟人隔了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發(fā)現(xiàn)我愈發(fā)看不透你了，從前看書時便沒能看透你，總想不明白為何你再次回來時，不恨不怒，之前恩怨一筆勾銷如同沒有存在過一般。那時我便想，就算是修成無情道難道連喜怒哀樂都沒了去嗎？那干脆這無情道也別名為‘無情’了，改名為‘斷情’得了?！背貞?yīng)淮輕輕搖頭，“明明遭受了這么多，天之驕子跌落神壇，斷去一切修為只能用污濁的妖氣，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染了風寒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好轉(zhuǎn)，甚至連樂人間的凡人也不如?！?/br>
    “真的能做到不恨嗎？”

    “你還說我能看透人心呢，我可沒想到你如此坦白的和我說這么多?！睖厍宕ê攘艘豢诓枵f道。

    池應(yīng)淮抬頭看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方才說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在你這里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況且我本就沒打算瞞著你，你是唯一問過我名字的人，我還沒小氣到因為你失憶了便要再次用這虛假的皮囊和你相處?！?/br>
    “那樣不該是你我之間該做的?！?/br>
    “能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嗎？忘記了可不是好友該做的?！睖厍宕ㄐχf道。

    池應(yīng)淮卻搖了搖頭，“等你記起來也無妨，況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還以為借此便不用回答了?！睖厍宕ㄝp笑一聲。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唯獨這一個。”池應(yīng)淮難得拒絕了他的要求，他直直看著溫清川，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落敗，“因為我實在是先不明白你的意圖，和你現(xiàn)在情況，這讓我接下來的每一步走得都有些無措，我不知道自己走得對不對，這一步要不要做該不該做，做了會不會引起蝴蝶效應(yīng)，會不會又再次打出同樣的結(jié)局，我真的不能再錯了……”

    “我不是圣人，會有七情六欲，會有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只是無情道成后淡了些，較常人而言更難有這樣的情緒。”溫清川垂眸看著桌上紋理，“如今我再次回到世上，與塵世的牽連只在溫凈一人身上，跟村口孩童放在空中的紙鳶一樣。紙鳶只被風和長線影響，我亦如此。更何況如今我沒有百年前的記憶，對之前的恩怨早就忘了個干凈，怎么會有恨怎么會有怨？”

    “就算真的記起了往事，但那早就過了百年，就是白骨都被埋在黃沙之中都不知道沉下了多深。早就沒有什么追恨的必要了。恨和怨將世間攪了個翻天覆地，若是再記恨再埋怨，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再挑起些爭端，挑起些顛沛流離罷了。

    ”況且我如今好端端地坐在這里，我喜歡現(xiàn)在的日子，能看著歲桉練劍，能和你坐在桌前交談，對我而言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事了?！?/br>
    “這又如何是幸事？！什么沒有追恨的必要，你是在安撫我還是在欺騙你的自己？溫清川，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你該是云劍門的掌門，該站在三界的頂峰，是能看破世間萬物的神子，不該……不該是遭受三毒侵體之痛，刨去金丹喪失五感，以身飼魔身死世間，甚至連回來后也只能窩在這客棧中，當個沒有靈力的凡人。”池應(yīng)淮蹙眉看著他，眼底鋪上了一層悲痛和心疼。

    溫清川聞言搖了搖頭，輕嘆一聲，“獨清，我并非是在安撫你，我是真心覺得這樣的日子于我而言是令人安心舒適的。拋去那些名號，我也不過是個凡人。更何況人都是會變的，年少時我想站在三界頂峰，不斷和人切磋，多次下山斬殺魔物想要揚名立萬，如今看來也是少年氣性，頗為傲慢?！?/br>
    “如今滿打滿算都過了兩百年，就是四棱角的卵石都要磨成圓的了，我現(xiàn)在不想揚名立萬了，我也早就名揚天下了，年少時的志向我早就達成了。如今對于我而言，寧靜平和的日子便是我的所求所愿，打打殺殺刀光劍影的生活，還是交給少年人去干吧。于我而言，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很好了?！?/br>
    池應(yīng)淮驟然站起身，他垂眸看著溫清川，對方的話語和書中的句子一一重合，一字不差，他清楚這些確實是溫清川的肺腑之言。

    但是這不該，也不能是溫清川說出來的話。

    這樣和走老路有什么區(qū)別，難道要他再看著溫清川死在他面前，再次打出be結(jié)局，再次無力地看著一切發(fā)生，甚至這一切都是由他親手造成？

    他做不到。

    “抱歉，試煉大會我可能無法再和你們同行了，我會安排好一切?！背貞?yīng)淮面前勾起嘴角，可露出的笑卻比哭難看，“我實在是……需要靜一靜?！?/br>
    幾乎不等溫清川反應(yīng)過來，他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看著被關(guān)上的木門，溫清川愣了一下，看向木桌。

    “恨還是有的。”

    只是恨被埋在了黃沙深處而已，這對于他而言確實不重要，也不能算是一種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