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全體關(guān)閉聲筒！”

    陳博士的話和機械的警告聲前后響起。

    蘇棠音疼到冒冷汗，一手扶著墻，另一只手艱難去按防護服上的按鈕。

    防護服的傳聲筒被關(guān)閉，那股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叫終于被截斷。

    蘇棠音聽不見外面的聲音，防護服現(xiàn)在徹底成了一個完全獨立的空間，她跟被封在罩子中一樣。

    額頭上出了很多汗，但防護服有自動散熱裝置，風(fēng)筒很快打開，涼風(fēng)吹拂而來，蘇棠音清醒了些。

    頭好疼。

    陳博士拍了拍她的肩膀，抬手示意她跟著進去。

    蘇棠音虛弱點頭，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

    剛才那陣尖嘯聲音應(yīng)該是水箱中那東西發(fā)出的，像極了某種動物受到威脅時候發(fā)出的超聲波。

    可以是防御，也可以是單純的攻擊。

    陳博士一臉淡然，想必是實現(xiàn)就知道了這點。

    蘇棠音跟著他來到了屋內(nèi)，感應(yīng)門又緩緩關(guān)上，他們被與水箱中的不明生物鎖在一起。

    陳博士抬手敲了敲耳朵，蘇棠音立馬領(lǐng)會，打開了防護服的控制面板，接通了兩人的藍牙連接。

    “這就是我要帶你看的東西?！?/br>
    那水箱中的東西，就是陳博士追尋了整整二十年的結(jié)果。

    蘇棠音第一次聽到陳博士的聲音有了波瀾：“棠音你知道嗎，二十年了，我曾經(jīng)以為到我死都見不到它了，沒想到，我離它這么近！”

    它。

    “您是說這水箱中的東西？”

    “是，又不是。”

    蘇棠音：“？”

    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陳博士湊近了水箱，隔著欄桿去看水箱中那一團猶如海藻般的東西。

    “我要找的東西不是它，但它離它很近?！彼V迷地伸出手，竟然想要隔著鐵欄去觸碰里面的水箱。

    蘇棠音連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博士，不能碰！”

    簡直是瘋了吧，隨意接觸實驗體，即使隔著兩層防護也是極度危險的。

    陳博士卻搖了搖頭，“你不懂，我就算是現(xiàn)在死了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了?！?/br>
    他的眼睛在此刻轉(zhuǎn)向了蘇棠音，目光無端讓她脊背發(fā)毛。

    “博士……”

    陳博士笑了，指著水箱中的東西問她：“棠音，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研究它嗎？”

    蘇棠音搖頭：“不知道?！?/br>
    他們的研究方向根本不是這些，蘇棠音也根本不知道陳博士什么時候有了h棟的研究權(quán)限，又是什么時候加入可這個項目，以及這個項目到底是什么？

    陳博士直起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棠音，你湊近看看，就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了?！?/br>
    蘇棠音望向那水箱，那團厚重的絮狀物體在水中飄揚，以至于她除了這團東西外什么都看不見。

    它明明從外觀上看起來像是種植物，但什么植物可以發(fā)出剛才那種足以刺穿她耳膜的聲波？

    既然是動物，又有什么動物是她沒見過的？

    作為一個科研工作者，她很想知道里面的東西到底是什么，這種接近人類未知的感覺讓她激動。

    但作為一個普通人，剛才的那陣聲波以及這么高級別的防御系統(tǒng)，也讓她清楚認識到那東西絕對不是簡單的，它很危險。

    這么危險的東西……

    蘇棠音猶豫不決。

    陳博士：“不想去看看嗎？我?guī)銇恚褪窍胱屇阋娨娝??！?/br>
    不知道為什么陳博士想讓她去見這只實驗體。

    但她知道，基地里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一個可以進一步接觸到世界奧秘的契機。

    蘇棠音深吸口氣，緩緩湊近那水箱。

    透過鐵欄的縫隙，她離水箱越來越近。

    那團深綠到有些發(fā)黑的絮狀物體越發(fā)清晰，清晰到她看清楚了些它們的結(jié)構(gòu)。

    并不是她以為的海藻那類生物，更像是一種透明的纖維管，真正讓它們有顏色的是“纖維管”中的物質(zhì)。

    應(yīng)當是種熒光物質(zhì)，像是深海水母一般，讓它有了顏色。

    蘇棠音又湊近了些，想要看清那東西的結(jié)構(gòu)。

    那些絮狀物體根根分明，蘇棠音覺得它們的纏繞不像是隨意擺出來的，更像是一種繭，每一根絮絲就如同毛線一般纏繞，包裹成為保護殼。

    它們保護的東西是……

    蘇棠音的瞳仁轉(zhuǎn)動，看向了更深處……

    對上了一雙眼睛。

    眼球是明亮的暗綠色，沒有虹膜，沒有視網(wǎng)膜，沒有黃斑，沒有眼白。

    就像是嵌入了一顆深綠色的玻璃珠子。

    除此之外完全不像是個眼睛。

    但蘇棠音就是感覺那是它的眼睛。

    它在盯著她。

    蘇棠音的大腦在那一刻是宕機狀態(tài)，她好像被迷惑了一樣，只能呆愣看著那雙眼睛。

    絮狀物體完全散開，這東西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它的模樣。

    纖細的四肢，脖頸，胸脯，平坦的小腹，人類的身體卻穿了一身綠色的絮絲，像是它自己編制出來的衣服。

    它的“頭發(fā)”在水中飄揚，如裙擺般撲散開來，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膚上布滿了細小的鱗片。

    耳朵是魚鰭狀，耳后還覆蓋著鱗片，那些細小的鱗片覆蓋在身體上，又被水光折射出粼粼幽光。

    其實很漂亮。

    所以蘇棠音在那一刻竟然沒感覺到害怕。

    ——砰。

    長著趾蹼的手拍在水箱上，它張開了嘴，露出滿是尖銳獠牙的嘴。

    蘇棠音下意識捂住了耳朵。

    可這次不是尖利到令她頭疼的吼叫聲，而是一道稚嫩的聲音。

    這道聲音的主人像是剛學(xué)會說話的人，一字一句格外生澀。

    “好香……你，香香，你，好香，好香?！?/br>
    “唔，還有，還有，討厭的味道，祂，祂的味道?！?/br>
    “咦，你，你見過，祂嗎？”

    它歪了歪頭，伸出手想要去觸碰蘇棠音，可只能觸碰到堅硬的水箱壁。

    它開始惱怒，猛烈地拍打著水箱壁，那所謂的“瞳仁”急劇收縮又擴大，昭示著它現(xiàn)在的暴躁。

    “你過來，我，我想跟你說話。”

    “讓我出去，出去，出去！”

    蘇棠音愣愣看著它拍打著水箱壁，滿腦子都是它的聲音。

    它在跟她說話？

    一只手從身后拽住了她，扣著她的肩膀?qū)⑺蜻h離水箱的地方。

    陳博士的聲音從藍牙傳來：“蘇棠音!”

    蘇棠音終于回了神。

    后知后覺的恐慌與虛妄讓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水箱中的怪物還在說著話。

    但這只怪物沒有攻擊的意思，蘇棠音的頭不疼，只是單純的有個聲音嘰嘰喳喳在耳邊說著話。

    陳博士皺眉，問她：“你怎么了？”

    蘇棠音抓住他的胳膊問：“博士，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陳博士皺眉：“防護服的聲筒關(guān)閉了，現(xiàn)在我們只能通過藍牙通話，我只能聽到你的聲音?！?/br>
    對，防護服的聲筒被關(guān)閉了。

    可為什么她還能聽到別的聲音？

    蘇棠音茫然轉(zhuǎn)頭看向被關(guān)在水箱之中的怪物，它還在瘋狂拍打著水箱壁。

    她聽不到水箱壁碰撞的聲音，只能聽到它稚嫩磕磕絆絆的聲音。

    說話的真的是它。

    它的嘴一張一合翕動著，眼睛直勾勾看著她的方向，明顯就是在跟她溝通。

    蘇棠音第一想法不是為什么一個不明生物可以說人話，而是它竟然可以隔著防護服跟她溝通，那聲音比起從耳膜傳來，更像是直接連通了她的大腦聽覺中樞。

    陳博士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他當然也看得出來那怪物在看蘇棠音，似乎還在試圖跟蘇棠音溝通。

    蘇棠音剛才又問他有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xiàn)。

    陳博士握緊了蘇棠音的手臂，力氣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一般：“你能聽到它說話是嗎？它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