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并沒有斷片，記憶還牢牢地待在腦子里。

    尤其是……

    池瀟手摸向床邊，拿起手機，點亮屏幕。

    中午11點了。

    宿舍其余三人還在呼呼大睡，鼾聲此起彼伏。

    池瀟微微瞇著眼，點開微信，找到某個人的聊天框。

    日月火山。是她自己設(shè)置的名字，他沒有給她改備注。

    聊天框里，也沒有新消息。

    池瀟抓了抓頭發(fā)，起身下床。

    宿舍里悶熱，他只穿t恤和棉質(zhì)長褲，昨晚穿的那件黑色厚夾克現(xiàn)在正搭在椅背上。

    口袋里是空的。

    池瀟又繞到書桌右側(cè)，緩緩拉開最上方的抽屜。

    沒記錯的話，昨晚應(yīng)該放在這里面了……

    昏暗朦朧的光線中，一個畫在硬紙板上的彩色蛋糕，還有一個裝著幾根頭發(fā)的密封袋漸漸展露出來，安靜地躺在抽屜里。

    真的不是夢。

    他松了一口氣，手支著桌面，莫名其妙地笑了會兒，然后彎下腰，從床梯下邊的箱子里拎出一瓶礦泉水，仰頭喝掉半瓶，喉結(jié)重重地上下滾動。

    來到盥洗室，外邊天光大亮，北風(fēng)一陣一陣撲到落地窗上，發(fā)出哐哐的撞擊聲。

    水龍頭里的水冰冷刺骨，池瀟一捧一捧掬起來潑在臉上，腦子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清醒，最后一點醉意也被驅(qū)盡。

    不算干凈的鏡面，映出少年膚色冷白，棱角分明的面容。

    水珠子掛在睫毛、鬢角，反射著室外強烈的光線，為這張英俊但過分冷冽的面孔，增添了幾分生動、肆意。

    洗漱干凈，池瀟回到宿舍，斜對床的舍友剛醒，爛泥似的扒著床邊的欄桿，探出頭往下瞰。

    “瀟哥……瀟哥……”

    池瀟剛穿好毛衣，就聽斜上方傳來嘶啞的、宛如刨了一夜墳的半死不活的聲音：“瀟哥……你能不能……給我?guī)Х菰顼垺?/br>
    池瀟：“11點了?！?/br>
    “那就午飯。”舍友觍著臉道，“飯卡在桌上，或者在我昨天穿的外套里，你摸摸看?！?/br>
    另一舍友被他吵醒，眼睛還沒睜全，邊打哈欠邊說：“瀟哥已經(jīng)起了嗎？牛逼，他昨晚喝最多?！?/br>
    朱奕達最后醒來，發(fā)出破風(fēng)箱似的聲音：“昨晚是真實的嗎？我怎么記得我們一個兩個全被老池喝趴下了？”

    “是真的，你沒做夢?！?/br>
    “瀟哥昨晚真的野。”

    那個喊池瀟帶飯的舍友在床上蠕動，抱著腦袋說：“我頭痛死了，瀟哥你要是難受的話，就不用幫我?guī)э埩恕?/br>
    “我還行?！背貫t說，“正好要出門，還有誰要帶飯的？”

    頓了頓，他似是懶得找他們的飯卡，補充道：“我請客。”

    宿舍安靜片刻。

    朱奕達意味深長地“嘖”了聲：“哥，從昨晚到現(xiàn)在，你的心情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池瀟：“不要拉倒。”

    “要要要，我吃麻辣香鍋！”

    “我要一份酸菜魚套餐，再來一杯果汁，拜托你了哥！”

    ……

    -

    昏暗、溫暖而舒適的臥室里。

    明燦抱著柔軟的被子，身體松弛，氣息勻長，睡夢香甜，直到被一串清脆稚嫩的童聲吵醒。

    “mama，mama……”淼淼跪在床頭，小手一下下輕推明燦肩膀，“太陽照屁股了，你快點醒來，我想玩平板……”

    明燦懶懶地睜開眼，拿起手機一看。

    嚯，都九點多了。

    “對不起，我沒聽到鬧鐘?！泵鳡N邊伸懶腰邊爬起來，捏了捏淼淼的臉，問，“張姨叫你起床的嗎？”

    淼淼搖頭：“我自己起來的?！?/br>
    明燦：“這么厲害？洗臉?biāo)⒀懒藛?？?/br>
    淼淼：“當(dāng)然，早飯都吃了呢。”

    張姨每天八點之前會過來做好早餐，而淼淼的起居主要由明燦負責(zé)，明燦不在的時候才會讓張姨幫忙。

    淼淼見明燦起來了，轉(zhuǎn)頭對著窗戶那邊大喊了一聲：“窗簾打開！”

    隨著智能窗簾緩緩敞開，明媚晨光爭先恐后地闖入，將室內(nèi)的一切照得通通、清亮。

    明燦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微信，看到某人沒給她發(fā)消息，她撇撇嘴，猜他昨晚喝酒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醒，又把手機隨手丟到一邊。

    “mama，平板?！?/br>
    “等一下?！泵鳡N拍掉他討飯似的伸過來的手，“天天就知道平板平板，等我洗漱完再給你拿，今天早上只能玩半個小時?！?/br>
    淼淼：“嘿嘿，好噠。”

    來到餐廳。

    張姨正在廚房忙碌，見明燦來吃早飯了，她擦洗干凈手，端著溫?zé)岬脑琰c擺放到桌上，然后在明燦對面坐下。

    明燦拿起杯子喝了口甜豆?jié){，問：“姨，你有話要說？”

    “嗯嗯。本來前兩天就應(yīng)該說，但我看你忙著考試腳不沾地的，便想等你考完了再說?！?/br>
    明燦一下子就猜到：“你要請假？”

    張姨：“是的，我女兒年前要結(jié)婚了，我得幫她籌備，而且我老家在外地，過年也需要比較長的假期?！?/br>
    明燦聞言，沉默了片刻。

    這樣一算，張姨豈不是大半個寒假都不能工作了？

    張姨見明燦神色有些凝重，忙不迭道：“你別擔(dān)心，你有需要的話，我會找靠譜的人頂班的?！?/br>
    明燦依然沉默。

    保姆這活兒和司機不一樣，明燦不用固定的司機是擔(dān)心淼淼和她的關(guān)系暴露，所以她天天打車換司機，但是保姆要上門，要照顧淼淼，明燦和淼淼的親密或多或少會暴露在保姆眼中，就看保姆怎么想，所以保姆這個職位不能經(jīng)常換，換得越多風(fēng)險越高，對家庭的安全也不利。

    明燦思忖了一會兒，做出決定，對張姨說：“沒關(guān)系，不用找人頂班了。我和淼淼過年都會回長輩那兒，淼淼他爸媽也會回來，到時候有的是人照顧他。”

    張姨：“那就好?！?/br>
    張姨繼續(xù)忙去了，留明燦坐在餐桌邊，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她現(xiàn)在不是孤軍奮戰(zhàn)，昨晚拉了個墊背的。

    希望他到時候能有點用吧。

    吃完早飯十點多，明燦收走淼淼的平板，打發(fā)他去玩玩具。

    客廳里，母子倆一個坐在玩具堆里，一個坐在沙發(fā)上，各折騰各的。

    期末考一結(jié)束，時間仿佛都變得特別漫長，掛鐘上的時針一點一點越過十一點，朝正午邁進。在此過程中，明燦點開微信，戳某人的頭像都快要戳爛。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醒了吧？

    醒了的話，就沒有話要和她說嗎？

    他該不會表面上假意答應(yīng)她，背地里打算一直拖著，不履行帶娃的義務(wù)吧？

    明燦不吝以最壞的惡意揣測聊天框?qū)γ娴哪莻€人。

    終于，她忍不住給池瀟發(fā)去消息：【學(xué)長早上好】

    【我想知道，學(xué)長打算什么時候去做鑒定？如果你對這方面不了解，我可以推薦幾個鑒定機構(gòu)給你?！?/br>
    她這兩句話，催促的含義明晃晃，就差把“你給老娘搞快點”幾個字寫在臉上。

    池瀟收到明燦消息的時候，剛出學(xué)校一趟回來，正在給舍友們排隊買午飯。

    此時，距離他今早睜開眼，還不到半個小時。

    池瀟期末考結(jié)束得早，學(xué)校里大部分人都沒出考試周，離校的人很少，一到飯點，食堂里仍舊人滿為患。

    池瀟平常吃飯，哪隊人少他就排哪隊，今天破天荒擠在人巨多的窗口排隊，身姿鶴立，峻拔出挑，引來一大堆迷妹圍觀并加入隊伍，擠得整條路都水泄不通。

    他站在人群中央，對周圍的嘈雜無動于衷，只垂眸盯著手機屏幕，打字回復(fù)：【已經(jīng)送去鑒定了】

    明燦并不知道他剛醒來沒多久，離開宿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做親子鑒定。

    她在心里對池瀟的辦事效率，只評價了個“還可以，不算太拖”。

    不同機構(gòu)出結(jié)果所需的時間不一，明燦真心希望他挑選的機構(gòu)能快一點，最好三天之內(nèi)，因為張姨后天就請假走了，后天之后，她和淼淼怎么吃飯都成問題。

    明燦盯著手機屏幕，糾結(jié)要不要追問他幾天出結(jié)果。

    他們之前約好，等他鑒定結(jié)果出來，再分配養(yǎng)娃工作。

    明燦很捉急，可池瀟都已經(jīng)去鑒定了，她要是再顯得那么焦躁，人家必然會感受到巨大的壓力，萬一產(chǎn)生逆反心理，甚至對她這個人有意見就不好了。

    明燦現(xiàn)在真怕嚇跑了她的好同事。

    踟躕間，手機又震動了下，有新消息進來。

    池瀟：【我打算買輛suv】

    池瀟：【一起去看嗎？】

    明燦睜大眼睛，看了好幾遍這兩行字。

    上道！

    這可太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