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池瀟看了眼手機消息，模型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得差不多。

    他掀開被子仰躺到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忽然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剛才那個晚安吻，親得有點猛。

    要不再去沖個澡算了。

    -

    次日。

    淼淼做夢的時候感覺自己被軟軟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他下意識覺得是mama抱住了他，聞味道又有點像爸爸。

    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淼淼揉著眼睛爬下床，明燦聽到聲音，從衛(wèi)生間探出頭：“寶寶醒來啦?！?/br>
    “mama?！表淀的毯艉舻亟辛寺?，走到明燦身邊，倚著她的腿打哈欠，“你今天穿得好奇怪哦?！?/br>
    明燦輕咳了聲：“現(xiàn)在流行這種寬寬大大的……”

    淼淼：“好像爸爸的衣服?！?/br>
    明燦：……

    編不下去了。

    照顧淼淼洗漱完，來到餐廳，餐桌上擺了好幾個保溫食盒，明燦一一打開，里頭裝著各色各樣的精致的早點。

    池瀟拿著碗筷從廚房走出來，明燦促狹地問他：“怎么從外面買早飯？我還想嘗嘗你的手藝。”

    “今天起遲了。”池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將就一下。”

    他倒是對自己有自信，管外面買的叫將就。

    淼淼爬到椅子上坐好，眼睛滴溜溜地在爸爸和mama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驚奇地問：“你們兩個的衣服為什么是一樣的？”

    空氣靜默須臾。

    池瀟瞥了明燦一眼，挑了挑眉，淡笑道：“這叫情侶裝。”

    明燦也坐下了，雙手捧著一杯熱豆?jié){，嘴巴咬著吸管慢吞吞地吸，沒有反駁。

    淼淼睜大了眼睛：“情侶裝是什么？”

    “情侶裝就是……”池瀟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敲了兩下桌面，道，“情侶穿的衣服?！?/br>
    這不廢話？

    明燦唇角抖動了下，放下豆?jié){杯子，抬手捏了捏耳垂，看著淼淼的眼睛，有點緊張又非常認(rèn)真地對他說：“淼淼，有個事情要告訴你?！?/br>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爸爸和mama談戀愛了。”

    淼淼聽得呆住。

    爸爸。

    mama。

    談戀愛了？！

    “談戀愛……”淼淼小腦瓜子飛速運轉(zhuǎn)著，“談戀愛的意思是，爸爸喜歡mama，mama也喜歡爸爸嗎？是這個意思嗎？”

    “差、差不多吧?！泵鳡N有點結(jié)巴，只覺得眼下這個場面分外神奇。

    一對孩子的親生父母，竟然要正兒八經(jīng)地向孩子通知他們的戀情。

    淼淼的眼睛更亮了些，突然雙手撐著桌面，整個人興奮地站到椅子上，看著明燦問：“mama喜歡爸爸嗎？”

    明燦怔住，不明白他為什么把這個問題挑出來特地再問她一遍。

    “呃……嗯?！泵鳡N抿著唇，不太自在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個代表認(rèn)同的單音節(jié)。

    淼淼明明聽見mama的心聲和嘴里說的是同步的，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又問了遍：“真的嗎，mama真的喜歡爸爸了嗎！”

    “干嘛一直問啊……”明燦有點無奈。

    淼淼還記得，曾經(jīng)聽mama說過，她永遠也不會喜歡上爸爸。

    mama只是孩子的mama，爸爸也只是孩子的爸爸，他們會一起愛淼淼，但是他們之間不需要有愛。

    所以現(xiàn)在，淼淼必須要確認(rèn)清楚這個事情！

    “mama，我覺得你回答得不夠真誠?！表淀堤嵋庖娏?，“你應(yīng)該看著爸爸的眼睛，大聲地說出你喜歡他！”

    明燦：“……”

    第76章 買狗

    在小朋友的認(rèn)知里, “喜歡”是一個很簡單純粹的詞語，是一個只要說出口就一定會讓人開心，無論喜歡的人還是被喜歡的人都會開心的詞語。

    所以, 淼淼不太懂為什么mama看起來非常糾結(jié), 好像將喜歡宣之于口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

    一直以來, 明燦都覺得把愛掛在嘴邊是一個很矯情的行為。

    池瀟對她的好感也多是表達在行動里, 上一次鄭重其事的告白要追溯到好幾年前，是青澀的中學(xué)生才會做的事兒。

    隨著年齡增長，心里的話越來越多, 嘴上的話卻越來越少。

    明燦不知第多少次感覺到, 淼淼好像能看清她的內(nèi)心, 知道她心口不一，很多時候都把臉面看得比坦誠更重要。

    仔細想想。

    其實他提的要求，也并不算過分。

    戀愛都談了，把心知肚明的事兒在嘴上過一遍，任誰都不會覺得是難事兒。

    明燦拿起溫?zé)岬亩節(jié){, 慢慢吸了一口潤嗓。

    一開始她心里只想著，不能讓淼淼掃興, 轉(zhuǎn)眸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對上他的眼睛，忽然之間，她整個人好像被拖入了一個真實又曖昧的空間, 學(xué)校的鐘樓在晨光中悠悠報時, 短暫的下課時間，她抓著剛打完熱水的杯子, 迎面攔住了從走廊上經(jīng)過的學(xué)長，要正兒八經(jīng)地對他表白。

    池瀟之前一直懶靠著椅背, 這會兒坐姿忽然端正多了，目光淺淺地落在她臉上。

    “我喜……”

    剛說兩個字就卡殼，聲線一斷，明燦的心跳頓時也亂了節(jié)奏。

    “喜歡你?！?/br>
    尾音輕飄飄地落下，像拂過葉尖的一縷春風(fēng)，青澀又讓人心動。

    明燦收回目光，餓極了似的，抓起桌上一塊三明治囫圇地往嘴里塞。

    這一關(guān)總是算過去了……嗎？

    “爸爸！”淼淼突然撐著桌子跳了一下，像一名苛刻的小導(dǎo)演，對池瀟的表現(xiàn)也提出了意見，“你怎么能只顧著笑，不回答mama？”

    還沒過去。

    聽見淼淼的話，明燦差點噎著。

    費勁地將腮幫子里的食物咽下去，她耳邊便傳來一聲低喚。

    “明燦?！?/br>
    幾乎沒給她多少反應(yīng)時間，視線碰撞的一瞬，池瀟便不加思索地說：“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了?！?/br>
    明燦怔然。

    這一刻仿佛陷入他眼中的世界，是一片廣袤蔥蘢的原野，日光溫和澄亮，萬物在風(fēng)中生長，時過境遷，仍有著少年人一般坦率又堅定的生命力。

    “噢?！泵鳡N點了點頭，“既然咱倆是兩情相悅，那就談個戀愛吧?！?/br>
    “好?！背貫t也點頭，“都聽你的。”

    兩人到最后都忍著笑，淼淼小導(dǎo)演對他們的表現(xiàn)終于滿意，允許他們開動吃飯了。

    不知為何，在孩子眼皮底下的這場告白，好像比確定關(guān)系那天，還要讓人緊張。

    明燦慢吞吞地咬了口三明治，看見淼淼邊吃東西邊搖頭晃腦，特別開心的樣子。

    好像爸爸mama談戀愛了，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驚喜，值得歡呼雀躍的事兒。

    又想起剛才，他反復(fù)確認(rèn)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池瀟，仿佛覺得這個事情非常不可思議。

    明燦很自然地推理出，在淼淼原來所處的時空，爸爸mama不相愛，于他而言是一個既定的、肯定的事實，所以他現(xiàn)在才會感到詫異。

    明燦相信孩子的直覺，在那個世界，她和池瀟就是不相愛。

    放在幾個月前，明燦一定非常理解未來的自己。

    即使結(jié)婚了，她也不會愛上一個對她而言沒有吸引力的路人甲，她完全想象不出和池瀟如膠似漆的樣子，只希望他能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是幾個月后，明燦的心境天翻地覆，現(xiàn)在的她反而想象不出不喜歡池瀟的她是什么樣子。

    只要稍微靠近一點，或眼神對視，或隨便說兩句話，就能讓人心旌搖曳，仿佛她的審美點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長在他身上。

    算一算時間，淼淼馬上六歲了，加上懷胎十月，未來的她和池瀟應(yīng)該結(jié)婚七年了，或者更多。

    明燦承認(rèn)從前的自己確實不喜歡他，甚至有點反感。

    但是現(xiàn)在的他僅用兩三個月就能讓她喜歡上他，未來的他有整整七年時間，難道都追不到嗎？

    明燦不認(rèn)為高中時那點小小的誤會，能讓她在七年的時光里都堅持抗拒著丈夫的接近。

    發(fā)散思維，明燦勉強琢磨出了兩種造成這個結(jié)果的可能性——

    一是，池瀟和他家人的所作所為，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二是，未來的池瀟，已經(jīng)不喜歡她了。

    池瀟拿筷子夾了個鍋貼，沾醬，正要送進嘴里，身旁忽然飛來一記冷颼颼的眼刀。

    他一臉冤枉：“干什么瞪我？”

    “不干什么。”明燦收回視線，也壓下了心里那把來自未來的利劍，不讓它在這個時空亂扎人，“快點吃，吃完就陪淼淼去店里挑小狗?！?/br>
    “好耶！”淼淼開心極了，“我要有小狗了！”

    明燦從不做杞人憂天的事兒。

    她的固執(zhí)自信也存在于愛情里，只認(rèn)眼前的這個人，既然選了他，就會給予百分百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