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江湖追殺之后 第14節(jié)
“我來罷?!?/br> 一聲帶著嘆息語調的聲音從某處高座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白云寺那方雅座上,一個面貌很年輕的和尚站了起來,身披如雪袈裟,手指輕捻佛珠,雙眸半垂,眼含悲憫。 “凈度大師!” 有人驚喜地叫起來。 此人正是白云寺住持凈度,雖然面貌不到三十,但如今實已年過五旬,實打實的前輩高人。 凈度輕飄飄地落在比武場上,緩緩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劍客,沉聲道:“十五年前,你來白云寺下戰(zhàn)帖,那天貧僧敗了,敗得很徹底?!?/br> 莫遠微微挑了挑眉。 “這十五年來,貧僧一直在想,該怎么破你當年的那些招?!?/br> 凈度聲音平穩(wěn),沒有一點當眾自揭敗績的尷尬,“五年前,貧僧破了你當年第三劍,后面卻還沒來得及破出來。今日大抵也是要輸?shù)?,但多年來只怕心有不甘,化為心魔,因此總要來討教一二的。?/br> 莫遠挽了個劍花,將梅影劍握于掌心,抱拳沉聲道:“請賜教。” 凈度一手捻佛珠,一手緩緩舉起,“第一招,觀音渡海?!?/br> 話音剛落,他便將手掌推出,氣勢如虹,一瞬間籠罩了莫遠周身,莫遠勾唇淺笑,身形一晃,瞬間出現(xiàn)在凈度左側,手中長劍直指凈度側腰,吊兒郎當笑道:“大師,依舊是當年那一劍!” 凈度一側身,左手佛珠擋住劍尖,右手化掌為拳,“這一招,少林長拳!” 莫遠不接這一拳,劍尖一抖,瞬間換招,凈度收拳后退,手上佛珠崩斷,屈指彈向莫遠,莫遠伸手一撫,將佛珠盡數(shù)攏于袖中,旋即反手借力將其射了回去。 “羅漢金身!” 凈度低喝一聲,雙手合十,垂首闔眸,身上肌rou繃緊,那力道剛猛的佛珠打在他身上,竟然沒有一點作用。 兩人來來回回過招,眾人只見得一青一白兩個身影來回晃動,眼花繚亂,幾乎看不清動作,不少人手心出汗,心中自忖,若自己在凈度大師或是莫六的位置上,是否能在對面手上走過兩招。 薛涼月望了望天色,偏過頭,問正看得起勁的沐醫(yī)仙,“有傘嗎?” “?。俊便辶魑跻汇?,“要傘做什么?” 薛涼月指了指天上,悠然道:“你們日子選得不好,要下雨了。” 沐流熙看看天色,只見方才萬里無云的天空此時的確飄來了幾朵烏云,風也明顯變大了些許。 薛涼月攏了攏狐裘,嘆息道:“你們這些身強體壯的江湖人淋兩滴雨不算什么,在下身子可遭不住?!?/br> 沐流熙只好喚來一邊的藥童,吩咐他去幫顏公子拿把傘,可顯然上山的人都沒帶傘,只得下山去買,希望這雨不要在一個小時內落下來。 那頭,莫遠和凈度已經(jīng)過了不知道多少招,忽然,凈度動作一滯,莫遠手上細劍蛇一般欺身而上,最終停在和尚眉心。 風蕭蕭而過,袍袖隨風翻飛。 凈度長嘆一聲,緩緩站直,雙手合十莫遠收劍,兩人相對而立。 凈度:“莫施主,你的劍法,在下心服口服。不過——” 莫遠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 凈度“不過”了半天,最終卻沒有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算了,貧僧知道的,想必莫施主也心知肚明?!?/br> 莫遠微微一笑,“不礙事?!?/br> 凈度飄身回座,莫遠提劍而立,神態(tài)自若,“還有誰?” 半晌,無人應聲。 這也不奇怪,畢竟老一輩的武林高手,幾乎全是莫六的手下敗將,年輕一輩的也不敢越過師長,隨意應戰(zhàn),至于其他的雜魚,那更是鬼精明,都盼望著別人先出手,自己多看一會兒更有勝算。 莫遠,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我跟你打!” 莫遠朝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一個眉目清俊的青年從人群中躍出,手上倒提著一桿銀槍,劍眉星目,神態(tài)顧盼飛揚,正是那鳴雀山少寨主,陸問。 陸問翻身落地,將長槍掉了個頭,握于手心,笑了笑,朝莫遠抱拳,朗聲道:“五義堂匪首陸問,請賜教!” 此言一出,場外人群炸開了鍋。 “五義堂匪首?是他!什么時候的事?” “不清楚……去年不是說匪首之位還是空的嗎?這么快就有了人選?” “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 人們議論紛紛,語氣中除了驚訝,當然也夾雜著嫉妒。 五義堂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江湖門派,不同于血衣門,屠月宗,六合劍派等大宗動輒上千人,它只由五個人組成。 盜醫(yī)俠商匪,五種行業(yè),代表著五種不同的武學方向,分別稱為盜圣,醫(yī)仙,俠魁,商宗,和匪首。 這五個人,可能分屬于不同的門派幫會,但在江湖上都有極強的號召力。四年前,五義堂前任匪首古關河意外身亡,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匪首之位就暫且空著。 沒想到居然被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輩給占了。 陸問對周遭的目光視若無睹,笑呵呵地看著莫遠,坦誠得好像一只不問世事的小羊羔,“我不懂赤血劍那間事,就是單純覺得你很強,想試試!” 莫遠看向青年,正要應下。 這時,一道不高不低的聲音從論劍樓上傳來,“回去,你打不過他?!?/br> 聲音極其平穩(wěn),并沒有刻意放大的痕跡,卻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響,足見此人內力之高。 眾人一驚,抬頭望去,只見一片灰色衣襟懸下,隨風舞動。 高樓望臺欄桿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布衣,束發(fā),手提酒壺,背負長劍,一條腿曲著,一條腿垂下,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身形單薄,看上去像個少年。 卻讓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失聲喊了出來: “陳陳陳陳陳陳劍圣?!” 第16章 劍圣 劍圣。 這個名字從四十年前開始,就只有一個含義了。 那就是天下第一劍,陳竹暗。 前日月教某壇主名杜孟白,號“酒劍仙”,自問鼎天下第一后,就歸隱山林,晚年收了一個徒弟,就是陳竹暗。 杜孟白去世那年,陳竹暗十六歲,受劍下山,承師命游歷紅塵,一年后,立劍心,此后外貌就沒變過了。 又三年,渡“圣”境。 而后四十年來,無人能出其右。 血衣門副門主趙汩站起身,拱手,樣子十分恭敬,“浮煙君,有失遠迎?!?/br> 陳竹暗歪了歪頭,語氣里不帶一點情緒,“我的地盤,你要迎什么?” 趙汩的笑容僵在臉上,半晌,他略帶尷尬地坐下了。 陳竹暗轉向陸問,面無表情地又重復了一遍他的話,“回去,你不行的?!?/br> “呃……那個,三哥,這還沒開打呢,你怎么就知道……”陸問神情有些受挫,撓了撓頭,不服氣道。 陳竹暗瞥他一眼,語調淡淡:“你槍法剛勁有余,靈轉不足,破綻太多,跟他過招,撐不過十招。若想練槍,你去找季無松比較合適,他最近在楓橋?!?/br> “堂主也回來了?!” 陸問頓時來勁了,長槍往背后一插,雙眼發(fā)亮,“我還沒見過他呢。季堂主他人好說話不?!” 陳竹暗臉上顯露出少許不耐煩:“比我好說話——還不走?” “哎,是!” 陸問閉上了嘴,撓了撓頭,提著槍又蹦回去了。 陳竹暗把視線投向莫遠。 莫遠上下打量了一下陳閣主,唇角輕輕勾起,拱一拱手,不動聲色道:“昨日在酒館中,不知前輩身份,有失禮數(shù)?!?/br> 陳竹暗提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微微皺眉,“我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莫遠淡然一笑,未置一詞。 遠處的薛涼月悄悄把頭轉了回來,觀察著兩人。 陳竹暗又喝了一口酒,雙眼中卻不見一點醉意。 這個人,完全是把酒當水喝。 他喝完這口酒,低下頭,將酒壺塞好,系在腰間,再抬起頭,“打吧,只比三招。三招之后,你還站著就算贏。” 直白,不留一絲余地。 陸問已經(jīng)算是夠直的了,他好歹還曉得說兩句開場白呢! 莫遠輕嘆一聲,這可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啊。 陳竹暗微微垂首傾身,伸手探向背后,緩緩把那把古樸的劍抽了出來。 莫遠神色微凜,握劍的手緊了緊。 沒有哪個劍客能在這把劍面前無動于衷。 那是天下第一劍——浮云愴影。 相傳,古時鑄劍大師歐陽無過一日正在焠劍,心有所感,抬頭,見浮云緩行,忽心生悲愴,難以自抑,自覺韶華虛度一夢平生。 癡然許久,低頭,劍成,光如雪,遂名曰——浮云愴影。 歐陽無過一生碌碌,鮮有佳作,可是僅憑著一把浮云愴影,叫人唏噓至今。 莫遠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根破舊的黑色布條,在雙眼上仔仔細細繞了幾圈,扎緊,抬頭“看”向對面。 視野被黑暗籠罩,耳邊的聲音變得清晰,真實。 果然他還是習慣這種感覺,眼睛看到的,都會讓他有一種如墜夢中的錯覺。 陳竹暗眉毛輕輕一挑。 而場下的眾人再一次炸開了鍋。 “這個人什么意思?蒙眼打,是看不起陳閣主嗎?” “……嘩眾取寵,為接下來的失敗找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