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俠】第二十五章 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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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4日和包含蕊相處這些天,袁忠義不可能不旁敲側(cè)擊預(yù)先了解她那位執(zhí)掌飛仙門的師父。 她叫許天蓉,雖說已是有名武林門派的主事,但年紀并不太老,據(jù)說而立之年接掌門派,到現(xiàn)在也就過了兩、三年而已。 飛仙門雖不禁婚嫁,但門主卻要一心發(fā)展本派根基,不得讓夫妻家事和子女瑣碎雜務(wù)分神。許天蓉同一輩的師姐妹中,那兩、三個如今還云英未嫁的,想必就是當(dāng)年一起爭門主之位,錯過了好時候的對手。 所以此前袁忠義一直覺得,賀仙澄不太可能嫁人。 出嫁從夫,女子門派也不能免俗,一旦婚配,就要隨著夫家辦事,既便飛仙門算是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剩下的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回來探望的情誼而已。 也許世道激變,飛仙門的規(guī)矩,也到了不得不改的時候? 心中暗暗盤算著走過府邸小徑,沿途院落,都已經(jīng)收拾得極為整潔。 烽煙一過,最先恢復(fù)如初的,自然都是這些官吏的住處。人來人往,俱是高高在上,遠處觀之,光漢、蠻子還是義軍,似乎并沒太大分別。 在那丫鬟帶領(lǐng)下,袁忠義信步走進后院中堂,邁過門檻,看到賀仙澄與包含蕊左右分立,守著中間椅子上一位青袍坤道,想必,那便是剛被張道安封為逸仙真人的許天蓉了。 白凈的鵝蛋臉,鮮紅的額心印,淡眉細目,瘦鼻薄唇,要說是美人,稍嫌凌厲有余柔媚不足,可若說姿色粗鄙,男人望去,卻又會忍不住多打量幾眼,心中微微發(fā)癢。 袁忠義目光一掃,上前拱手行禮,恭恭敬敬道:“在下袁忠義,表字智信,見過門主?!痹S天蓉手掌扶著茶杯,微笑將他上下一番打量,柔聲道:“來,不必那么生分,站得近些,讓我好好看看?!痹伊x暗暗調(diào)勻真氣,上前兩步站定。 “不錯,不錯,果然一表人才?!痹S天蓉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問過仙澄和含蕊,昨夜到此,也湊巧見了些你救過的人。西南此行,武林損失了一位有為劍仙,實在可嘆。但又多了你這樣一位少年英豪,尤為可喜。我門下弟子多承少俠照顧,感激不盡?!薄敖?,分內(nèi)之事,何談一個謝字?!痹伊x謹慎措辭,但并未避開她的探尋目光,落落大方與其對視。 “含蕊,仙澄,你們師姐妹有一陣沒好好聊聊了吧?!痹S天蓉左右一瞥,忽然如此說道。 包含蕊一愣,似乎想說和賀仙澄大前天才見了面。 但賀仙澄心領(lǐng)神會,微笑道:“師父,我和師妹先告退了,近日的確有不少事,我需要和她談?wù)??!钡戎鴥扇瞬⒓珉x開,許天蓉含笑道:“袁少俠,請坐。不必這般拘謹,以你和含蕊的關(guān)系,咱們算是自家人。”袁忠義微笑稱是,就坐下首,但心里卻不敢有半點放松。 孫斷曾反復(fù)對狗子說,江湖中能爬到高處的人,絕沒有一個好對付的。 袁忠義對此深信不疑。 江湖根本就是個弱rou強食的蠻荒叢林,以武犯禁,以暴制暴,當(dāng)一個人能一招就殺了你,那么他說的所有話,你最好都當(dāng)作圣諭。 但這又是個群狼能搏虎的地方,樹敵太多,下場不言而喻。 對眼前三十歲就能當(dāng)上門主統(tǒng)領(lǐng)近千門人的女子,這個一手教出賀仙澄的師父,他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許天蓉雖然自稱從兩個弟子那里已經(jīng)問過袁忠義的事,但打開話匣子閑談之始,仍是在寒暄詢問他的出身來歷。 理由也很充分,他既然已和包含蕊私定終身,無父無母的情形下,許天蓉這個師父就是三媒六聘應(yīng)當(dāng)下去提親的人。 袁忠義一一應(yīng)對,他對自己過去的事情只要一有閑暇就會深思熟慮仔細編造,力求不留半點破綻,也不給人追根尋底查找實證的機會。 扼腕嘆息了一下杜家兄妹橫死的悲劇后,許天蓉話鋒一轉(zhuǎn),柔聲道:“袁少俠,不知你是否介意,讓我摸摸腕脈,看看你受的這股邪門內(nèi)力,究竟是什么來頭?”袁忠義微微一笑,起身過去,挽起袖管,伸出手臂,道:“煩請門主費心?!痹S天蓉二指一搭,按在脈絡(luò)交結(jié)之處,低頭垂目,逼入一股淡淡陰涼真氣,細細體察。 他沒有裝模作樣去掩飾什么,以他的經(jīng)驗,對付越是精明的人,就越要盡量減少自己的破綻。 “袁少俠可修習(xí)過什么內(nèi)功?”她收回手指,微笑問道。 “在下本是個托主人收留的小小書童,哪里有機會學(xué)習(xí)內(nèi)功。身上這點微末伎倆,也全賴杜大俠兄妹囑托。實不相瞞,我這運氣發(fā)力的門道,都是自己胡亂摸索出來的?!痹S天蓉微微揚眉,摸出一枚銅錢,遞給他道:“少俠若不見怪,可否用盡全力,將這銅錢打向門外那座假山?”袁忠義頷首道:“是?!蹦鞘钦饾墒询B而成的園景,形貌奇異,個頭極大,倒是不會打偏。 他略一斟酌,將功力運到六成,故意選了個中非攻擊性的路數(shù),猛一發(fā)力,彈指打出。 銅錢嗚的一聲破風(fēng)而去,將灰沉沉的奇石上打出一個密紋裂縫,整個嵌入其中。 許天蓉目光微動,臉上笑意更濃,贊道:“好一個少年英雄,含蕊能得你垂青,可是高攀了啊?!痹伊x故作惶恐,低頭道:“哪里哪里,含蕊她花容月貌,名門弟子,為人溫柔體貼,對我情深意重,她愿意下嫁,是我?guī)资佬迊淼母??!痹S天蓉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福緣好,知進退,識大體,有分寸,袁少俠未來必定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一方俊杰,依我看吶,就是將西南四劍仙綁在一起,也及不上一個你。”“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萬萬不敢當(dāng)。”袁忠義心中惴惴,完全搞不清這人在打什么主意,索性只是自謙,不再多言。 “此地如今只有你我二人,隔墻無耳,大可少些顧忌隱瞞。含蕊求援時遇到的慘事,即便你不說,我作為長輩,不能置若罔聞,提也不提?!痹伊x心底飛快思索,口中謹慎道:“門主,這是含蕊的傷心事,其實……我也不太愿意提起?!痹S天蓉嘆了口氣,道:“所以那并非對你完全沒有影響,你也并非毫不在意。 男子漢大丈夫,豈會不在乎伴侶清白。”袁忠義緩緩道:“但在下絕不會因此而對含蕊有任何不當(dāng)之舉,還請門主放心?!痹S天蓉露出一絲苦笑,道:“袁少俠,男婚女嫁,到底講究的是個門當(dāng)戶對。 咱們江湖中人就算不拘小節(jié),該匹配的,也不能太過不成體統(tǒng)。”袁忠義微微皺眉,故意道:“門主請放心,我知道如今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和含蕊私定終身,就已是天大的福分。我一定苦修武學(xué),奔走四方行俠仗義,等到未來在江湖闖出一番名號,再來讓含蕊成為我袁家堂堂正正的夫人?!痹S天蓉微笑道:“袁少俠此言差矣,我之前就說了,不論從什么角度,都是含蕊高攀。她……即便不出事,也配不上你這樣的少年英豪。”她抬手阻止他開口,繼續(xù)道:“更何況,出事木已成舟,覆水難收,配不上的福分你硬要給她,那反而是害她?!甭牫鏊谖侵须[隱的提醒,袁忠義一怔,道:“在下不太明白,還請門主指點迷津?!薄拔冶阒闭f了吧,含蕊一定會是你的,但,也絕對不可做妻。你們私定終身也好,私情偷歡也罷,那都是你們少年人的私事,不必顧慮太多??赡阍賯b的夫人,這個頭銜,卻萬萬馬虎不得。”袁忠義略顯訝異,緩緩道:“門主,我袁忠義何德何能,配得上你這般過譽?”“不居功自傲,果然是經(jīng)過磨礪的少年英杰。”許天蓉先贊了一句,跟著才微笑道,“袁少俠,你帶著杜家兄妹遺愿,奔波數(shù)百里而來,相助仙澄成此大事,此為一功。戰(zhàn)陣之后獨行南疆,格殺蠱宗護法瑪希姆,救出女俘一百七十余人,破蠻兵營地,焚燒補給,殺敵四百余,此為一功。你得到訊息,星夜馳援,破蠱宗毒計,誅殺護法瑟杜,危機死局之中仍能將張將軍妥善救出,此為一功。短短數(shù)十日,你對茂林郡一帶的安定可說居功至偉,就連張將軍都對你青眼有加,親自傳書父王為你請賞,當(dāng)下在西南大安國之地,我那寥寥幾句,怎能算是過譽?!痹伊x總覺得隱隱有哪里不對,但手上一抱拳,還是客客氣氣道:“不敢當(dāng),機緣巧合,碰上而已。杜大俠臨終前曾叮囑,叫我一定記住行俠仗義四個字,我片刻不敢忘懷。那些所謂功勞,不過都是分內(nèi)之事,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薄懊懊羻栆痪?,袁少俠今年貴庚?”“過了臘月,就有十九了。正當(dāng)有一番作為的年紀?!薄翱梢彩浅杉业哪昙o了。”許天蓉笑吟吟道,“袁少俠,你對茂林郡有功,對飛仙門,也是恩德不小。我門下都是些孤苦無依的女孩,以她們的出身,按說是不配你這樣一位少年英才的。”“豈敢豈敢。”袁忠義口中謙虛,心中卻道,算下來你們飛仙門的我都已經(jīng)日過十多個,配不配的,我是真不在乎。 不料許天蓉話頭又是一轉(zhuǎn),柔聲道:“可眼下,我們飛仙門也恰好有一位立了大功,正適合請賞的姑娘。我這個做師父的,為她cao心,她面皮薄,萬一被你回絕,臉上無光,在這茂林郡可待不下去了。我啊,就來探探你的口風(fēng)。袁少俠心中對未來的夫人,可有什么期盼?”茂林郡如今立了大功的姑娘,除了你們家賀仙澄還有別人?需要這么拐彎抹角? 袁忠義腦后微微發(fā)緊,謹慎道:“門主,賀師姐天仙一樣的人物,你這么說,我可惶恐得很?!痹S天蓉微微搖頭,道:“那些愚夫口中一聲聲的仙姑,做不得數(shù)。仙澄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你別看她年紀輕輕行走江湖,家事女紅一樣嫻熟精通,亂世之中可以和你同行天下,將來萬民歸心,九州安定,你們歸隱田園,也一樣會是神仙眷侶?!薄岸遥彼抗庖婚W,道,“這也是為了含蕊著想。她自卑殘敗之軀,無論如何不肯做你夫人,只肯做個側(cè)室。她與你共過患難,聽你言語,對她也頗有真情,那將來你的袁夫人若是與她不睦,難免惹出許多事端。你枕畔難安,做事也會大受影響。仙澄本就是她最心服的師姐,一貫對她們多有照料,仙澄在上,含蕊喊一聲jiejie,必然心甘情愿,不會有什么嫌隙。”袁忠義滿頭霧水,不明白怎么初見面就談到了婚嫁之事上,而且,竟然不是包含蕊,是那個傳聞被張道安看中的賀仙澄。 這里頭必定有什么古怪之處。 別的不說,你們飛仙門門主不得出嫁,賀仙澄這么精明能干的人才,這便不要了么? 再者說,他這些日子做下的事,真有這么大的功勞? 不過真要細想,蠱宗對百部聯(lián)軍的影響,比飛仙門對大安義軍還大,四位護法他獨自就剪除一半,好像真是頗為顯赫的戰(zhàn)功。 而且那個張白蓮分別前被他cao得五體投地內(nèi)外開花,說不定請功時又添了許多好話。 看來這兩三日的功夫,他袁忠義不知不覺就成了個搶手的香餑餑。 袁忠義心里思慮,口中道:“門主,實不相瞞,我先前也與賀師姐相處過一段時日,我不覺得賀師姐對我有什么好感。強扭的瓜不甜,我行走江湖,還是更愿意求紅顏知己真心以對,而非單純只為了所謂的匹配。我還是更喜歡含蕊這樣心里有我,時時惦著我的?!薄澳袣g女愛自然不能強求。”許天蓉微笑道,“所以此事,我當(dāng)然要先問過仙澄。你放心,她對我的安排并無異議,甚至想要早日和你定下親事,至于什么時候真的拜堂,就是你們小兩口商量的事情了。既然袁少俠家中已無其他長輩,屆時,不妨就由我來充當(dāng)高堂吧?!笔謾C看片:LSJVOD.CC奇怪,奇哉怪也……袁忠義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不知道怎么一段時間未見,賀仙澄竟然打算嫁他了。 可如此大的一個便宜,收包含蕊額外附贈賀仙澄,他一個初出江湖剛剛小有聲名的愣頭青,還硬是推脫,不免有點惹人懷疑。 他只得先做出一臉喜色,拱手道:“既然門主美意如此殷切,在下……也不好虛情假意說自己并不高興。不知……能不能讓我跟賀師姐單獨談?wù)劊俊痹S天蓉淡淡道:“這個不急,仙澄已經(jīng)決定請袁少俠和含蕊一起在此地住下,免去通傳的麻煩。你們想見面,隨時都可以?!薄澳恰T主是還有什么吩咐么?”袁忠義謹慎問道,“門主只管將我當(dāng)作弟子差遣,不必見外?!彼统鲆槐緝宰?,遞給他道:“你只有內(nèi)力深厚,這并非武學(xué)正途。你這身內(nèi)力至陰至寒,能配得上將它驅(qū)策的心法著實不多,我暫且也并無良策。我這里有本的謄抄秘籍,需求資質(zhì)根骨頗高,對內(nèi)力要求也十分苛刻,仙澄也不過剛剛?cè)腴T而已。她面皮薄,未必好意思親自傳授,你就拿這本冊子先粗略學(xué)學(xué),補上武功的短板。內(nèi)功的事,將來再想辦法?!痹伊x雙手接過,不解道:“門主到底所為何事,不妨……吩咐在下吧?!薄斑@不過是給我飛仙門的佳婿一份見面禮而已,你不必多慮。若有什么事情需要袁少俠相助,我自會開口?!痹S天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道,“對了,袁少俠……”袁忠義心中一凜,搶著道:“門主不必總是這么見外,你是前輩,直呼在下名字便是?!彼笭栆恍?,道:“那你也不必總是一口一個門主,總覺得被你叫老了。我才受了陛下一個封號,旁人不論,你總稱呼得起。”袁忠義立刻乖乖道:“是,真人。”“那么,忠義,我就繼續(xù)說了?!彼难劬?,輕描淡寫道,“這次過來,我檢查了一下含蕊的身子,她遭了飛來橫禍之后,體質(zhì)可是大不如前了……”袁忠義背后一緊,莫名想起了當(dāng)初被孫斷那雙瞎眼盯住的惡寒,臉上忙做出黯然神傷的樣子,道:“這也怪我,才疏學(xué)淺,怎么也不知道該如何為她調(diào)理滋補。真人,你看我是不是應(yīng)該當(dāng)尋訪一些珍奇藥材,來為她滋養(yǎng)元氣???”許天蓉搖了搖頭,嘆道:“這事真論起來,其實你才是罪魁禍?zhǔn)住捎止植坏媚??!痹伊x故作一驚,愕然道:“真人,此話是從何說起?我對含蕊,可從未有半點惡意啊?!薄拔壹毤毑檫^含蕊的脈象,她體質(zhì)孱弱成如今這副樣子,其實……”她微微一頓,面頰微顯一抹紅暈,“其實是陰精虧空,腎經(jīng)虛弱。她多半是被蠱宗蹂躪時身上受創(chuàng),之后一心與你纏綿,枕席之間貪歡過度,這次在蠱宗那邊又竭盡全力帶頭救你,可以說是元氣大傷。幸虧這兩日你有所察覺,沒再順?biāo)囊?,不然,她怕是要陰竭精枯,一命嗚呼了?!痹伊x倒抽一口涼氣,道:“當(dāng)真?我還只當(dāng)她是累了……”“千真萬確。這也是我不愿她做你正妻的原因之一。為人妻者,開枝散葉才是重中之重,含蕊虧虛至此,腹中是絕不可能再有胎兒了。她守在你身邊做個如夫人,才是上上之選?!笨丛S天蓉似乎沒有追責(zé)的意思,袁忠義漸漸放下心來,大著膽子以懊惱神情道:“若是因我之故,說明我……其實是個傷人的體質(zhì)。那、那我又怎么能再去連累賀師姐。”許天蓉搖了搖頭,道:“是含蕊自己受創(chuàng)后陰虧甚重,豈能全怪在你的頭上。 再者說,你這玄陰真氣森寒至極,若沒有女子為你提振陽欲,你也會受其拖累。 你這大好的本事,豈能因為顧念女子孱弱而束之高閣。你大可放心,仙澄是我最重要的弟子之一,她比含蕊有分寸得多,絕不會讓你再有什么追悔莫及的遺憾?!痹儆??言下之意,包含蕊似乎是救不回來了啊。果然元陰奪過之后就該收斂一些,即便沒有單次脫陰而亡,積累下來也會虧虛致死。 他暗暗決定,之后常伴身邊的女子,一定要謹慎運功,大不了放過元陰不碰,也好過未來留下個克妻的名聲。 堂堂俠少,身邊跟著的紅顏知己一個個腎癆而亡,傳出去也太不像話。 他可不愿今后名垂青史之時,名字前留下的綽號叫什么“天煞孤星”、“鰥夫英雄”之類。 本以為今日差不多就到此為止,袁忠義正想著找由頭告辭,許天蓉又開口道:“還有一事,我要先請忠義你做個準(zhǔn)備。”“但憑真人吩咐。”“這兩天,王上就要過來了。大安義軍在北方連戰(zhàn)連捷,勢如破竹,茂林郡平定,更是沒有了后顧之憂。王上御駕巡視,必定要召見諸位有功之臣,屆時不論談及何事,還請忠義你記得,為了含蕊,你一定要將仙澄娶進門。”頭皮一陣發(fā)緊,袁忠義暗忖,難不成這許天蓉是不想賀仙澄成為張道安的女人,又不好自己拒絕,便搶先跑來趁著大安王沒到,將這邊的生米做成熟飯? “我自然是愿意如此??晌覔?dān)心……”他略一沉吟,道,“還有張白蓮將軍這個變數(shù)在。雖說事急從權(quán),可畢竟我是污了張將軍的清白,她若提及此事……”“那便請旨御賜,讓仙澄和張將軍執(zhí)平妻之禮,效法娥皇女英,不分尊卑,張將軍虛長幾歲,仙澄可以稱她一聲jiejie?!薄叭羰峭跎喜辉誓??”“這你不必擔(dān)心,我自會為你們出言相求。”許天蓉望向門外,微笑道,“耽誤忠義你這么久功夫,快去跟仙澄說說喜事吧?!痹伊x看向門口,一個翠衫綠裙,頗為白凈俊俏的少女快步走入,道一聲師父,便過去站定在身側(cè),垂目不語。 “這是林香袖,含蕊她們的師妹。我的關(guān)門弟子。香袖,這便是你師姐們提起的袁少俠?!弊钚抡一亓窒阈涮а垡黄常崛嵋恍?,道:“小女子林香袖,見過袁少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多謝你相助師姐。”看得出她們師徒有話要說,袁忠義起身道別,快步離開。 出了屋子,陽光當(dāng)頭照下,他昂首逆著金芒看向天空,心中微感恍惚。 但轉(zhuǎn)眼之間,他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讓等在門外的丫鬟領(lǐng)路,徑直去找包含蕊和賀仙澄。 論急切程度,他必然是得揪出賀仙澄躲去個沒人地方好好談?wù)劇?/br> 但于情于理,按照他此前塑造的形象,這會兒還是要邁進門去,先大步趕到包含蕊身邊,把她摟進懷中溫柔撫摸,軟語安慰一番才是。 本來還在強繃著一張笑臉,被他這么一抱,包含蕊頓時淚如雨下,哭得梨花帶雨,惹人生憐。 賀仙澄神情略顯疲倦,起身道:“你們先談?wù)?,我去透透氣,順便讓人備些吃喝,智信,你若沒什么雜事,就在這里和含蕊一起吃吧?!痹伊x點點頭,恰到好處做出略顯尷尬的表情,像是青澀少年對這突如其來的喜事不敢相信一樣。 等賀仙澄一走,他便擁住包含蕊柔聲道:“含蕊,你莫生氣。你師父的安排,你要是不滿意,咱們今夜悄悄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了,你說,好不好?”包含蕊一愣,眼中流露出一股喜色,顫聲道:“你是說……咱們私奔?”袁忠義堅定道:“不錯,只要你點頭,咱們晚上就私奔?!彼?dāng)然不舍得就這么拋下快到嘴的賀仙澄。不過他也知道,只要將決定權(quán)交給包含蕊,她就絕對不會離開。 這個為了愛人充滿犧牲精神的姑娘,一定會先從他怎么才能更好的角度考慮。 果不其然,包含蕊眼中喜色漸漸轉(zhuǎn)為欣慰,跟著擦擦淚珠,低頭握著他的手掌,輕柔摸索著指根的繭皮,柔聲道:“有你這句,我便怎樣也沒有遺憾了。智信,我?guī)煾刚f得對,你是就要展翅的大鵬鳥,早晚過龍門的壯鯉魚,我能一直跟在你身邊,這福分都可能消受不起?!薄澳銕煾柑呖次伊耍夷挠心敲戳瞬黄??!卑飺u搖頭,滿含著為他而榮耀的自豪道:“我?guī)煾赣H自用石塊試過,你打死瑟杜那一下,她就是運足十成功力也做不到。她說你這身奇遇得來的內(nèi)力若是能找到法子妥善運用,在武林中至少是一流高手的頂峰,要比咱們西南一呼百應(yīng)的四劍仙還要厲害。后起之秀中,在你這個年紀能有這種際遇的絕無僅有,同代高手,你只要稍加修煉琢磨,就能穩(wěn)居三甲?!彼p眼閃閃發(fā)光,聲音都激動到微微發(fā)顫,“你是要成為大英雄,被萬人景仰的。”她含笑一嘆,幽幽道:“到時候,我可不能總是站在你身邊,江湖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沒有半點好話。我一個被蠱宗糟蹋過的女人,最好不要被人提起?!薄昂?!”他故作慍色,怒道,“你再這么說,我今晚便將你綁走,上山做土匪,再也不管江湖事了。”包含蕊忙抬手捂住他嘴,“好好,我不再說,保證不再說了?!彼∷讣猓p輕一舔,看她縮手,道:“所以你也同意你師父的安排?”包含蕊神情堅定,頷首道:“智信,在你身邊,別說是如夫人,妾,就是為奴為婢,做你孩子的奶媽,我也……沒有半點怨言。我身子陰虛得厲害,師父說……”她吸吸鼻子,但沒壓下淚花,趕忙扭開頭,哽咽道:“說我當(dāng)初……破身時遇到的損害極重,今后不能給你傳宗接代,也……不知還能再活幾年?!彼敛裂蹨I,又揚起了笑臉,道:“她說我清心寡欲的話,興許還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墒恰切?,你說那樣的話,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只要一天見不到你,心里就好像被挖掉一塊似的,我寧愿不要那么久的日子好活,我只要……在我還青春貌美的時候,跟著你,快快樂樂?!彼Ьo袁忠義,一口將他吻住,急喘著親了片刻,才呢喃道:“智信,我知道你前兩夜都不盡興,你念著我身體不好,寧肯走旱道委屈自己,對么?”不不不,偶爾玩玩女人屁股,也是極有樂趣的。他心中暗笑,嘴里柔聲道:“這怎么能叫委屈,你忍著脹痛讓我快活,才叫委屈?!彼∧樢患t,雙眸如醉,癡癡望著他道:“今后不要忍了,我要你在我身上次次都能盡興。我昏過去,死過去,都不要緊,死在你床上,我見了閻王爺,也一定是高高興興笑著的。”“別說傻話……”“這不是傻話?!彼涯樎襁M他的胸口,“我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我唯一有信心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就是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那就為我好好活著。”他溫柔撫摸著她柔順發(fā)絲,輕聲道,“你若死在我的床上,嚇得我今后都抬不起頭,該如何是好?”包含蕊思索一下,才明白過來抬頭的意思,忍俊不禁,靠在他身上道:“我……也不想真的早死。我只是不要你顧慮我,收斂那么多。我會努力多吃補藥,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不過……今后我不是獨個兒服侍你,想必也不會那么累了?!敝浪僭趺醋龀龃蠓綐幼樱牡滓彩谴滓怆y平。此時去勸她寬心,反而顯得是自己想要左擁右抱,袁忠義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只是靜靜與她相擁。 這種處理的確有效,等賀仙澄安排好飯食,包含蕊已經(jīng)心緒平復(fù),能笑吟吟留下她一起用餐。 吃過之后,包含蕊說跟著丫鬟去收拾兩人住處,便起身離開,收拾完的干凈圓桌邊上,便只剩下了袁忠義和賀仙澄。 袁忠義看一眼關(guān)上的房門,柔聲道:“賀師姐之前就想見我,打算說的,是今天這事兒么?”沒想到,賀仙澄搖了搖頭,如星美眸中竟浮現(xiàn)一絲挫敗,輕聲道:“不過那件事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一時失算,怨不得別人。這個局既然一早就為我而設(shè),我應(yīng)對不周,只能愿賭服輸。”袁忠義皺眉道:“賀師姐,你這話我聽不懂。真人說你對與我的婚約并無意見,可這會兒看你,明明滿肚子不情愿,要不……我還是去跟真人講明白吧?!辟R仙澄忽然伸手將他拉住,搖頭道:“不必,我不情愿的……并非嫁你。”“那是什么?”“是嫁人?!辟R仙澄手腕一翻,搭住他的經(jīng)脈,真氣略略一探,緩緩道,“我不情愿嫁人,和不情愿嫁你,并不一樣,懂么?”袁忠義故作糊涂,道:“不太懂?!辟R仙澄淡淡道:“袁忠義,我也不是非嫁你不可,你若總是對我裝傻,那我只好考慮另一邊了。我自信還有幾分姿色,不必非得跟你在這兒勾心斗角?!薄百R師姐,”袁忠義稍微收起幾分偽裝,笑道,“你總是遮遮掩掩不說清楚,我怎么猜得出你是什么意思。我現(xiàn)下只是覺得,你非得嫁人不可,不許給我,就要許給一個更糟的。你不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可幫不到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幫忙?”賀仙澄冷笑一聲,捏著他腕脈道。 “賀師姐日理萬機忙得很,不是需要我?guī)兔Γ峙虏簧岬迷谖疑砩系R這么久功夫吧?”袁忠義輕輕一掙,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手指震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若不說,我天資魯鈍,反正含蕊對你來當(dāng)大房還挺喜聞樂見。那么,我就安心當(dāng)新郎倌兒吧?!辟R仙澄起身走到窗邊,向外看看,折返回來,坐下道:“這事說來話長,我知道你不是傻子,就只挑最關(guān)鍵的?!薄暗鹊?,”袁忠義有些好笑,“賀師姐心里,什么樣的算是傻子?”“不夠聰明的,都是傻子?!彼忝嘉⑻簦?,“總之,我長話短說。飛仙門門主不可嫁人。我?guī)煾冈耘嗔藥讉€得意弟子,我以為我是最佳人選。我來此立功,結(jié)果竟是上當(dāng)。我要么嫁你,為飛仙門籠絡(luò)一個得力人才,要么就被張道安收去他家,不是嫁給某個義子,就是成了他的仙妃?!痹伊x略一沉吟,雖然的確夠短,但脈絡(luò)還算清楚,不宜在此裝傻,“賀師姐,可你如此努力扶持大安義軍,真要成了他們張家的人,不就飛黃騰達了么? 我看大安義軍頗為開明,女子也能做將軍,這不正是你建功立業(yè)的大好機會?”賀仙澄冷冷道:“并不好。女將軍都是張道安的義女,他們張家睡過的女人,可沒一個能再拋頭露面的。”“所以你寧愿選我?”袁忠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將你關(guān)在閨房繡花?”賀仙澄美目微瞇,道:“因為你更需要我的價值。你也暫時沒有閨房可以關(guān)我。而且,若是只有十兩銀子下注,比起張道安和他的義子,我更愿意搶一百兩全壓在你身上。”袁忠義故作惶恐道:“賀師姐,折殺我了?!辟R仙澄淡淡道:“若我沒猜錯,你恐怕都沒有仔細規(guī)劃過將來吧。我要是你,可沒有閑情逸致在西南一隅浪費大好時光?!薄斑@話怎么說?”“你的謊話里,有個要命的破綻,你自己都沒察覺?!薄芭叮俊痹伊x一驚,心底立刻起了殺意。 “你口口聲聲不知道身上的真氣是什么心法練出,可不過一段時間沒見,你的功力又突飛猛進了一截?!辟R仙澄搖頭道,“你也忒不小心了些,有合適心法可以做遮掩之前,你這身奇怪魔功,起碼應(yīng)該暫且不要修煉才對?!北澈笠还珊馍穑伊x掌心當(dāng)即便捏了一把冷汗。 他終歸不是武林世家出身,學(xué)前算是個江湖白丁,這方面經(jīng)驗不足,竟忘了若是沒有心法配合,什么內(nèi)家高手也無法讓功力寸進。 賀仙澄輕聲道:“我并不關(guān)心你到底學(xué)了什么傷天害理的功夫,也不關(guān)心含蕊這身子到底是蠱宗害的,還是你害的。你有心機,有手段,還有一身好本事。 亂世之中,這是比一群愚夫擁護更有價值的東西。傻子的追隨好騙得很,你這樣的人才,錯過就沒了。我本打算慢慢引導(dǎo)你,讓你知道我的價值,從而與我合作。 可惜……我不慎中了師父的算計,飛仙門的門主,我已沒有勝機。智信,你不覺得,你很需要一個我這樣的人,來彌補你的不足么?”袁忠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交易,就有轉(zhuǎn)圜余地,“賀師姐……”“叫我仙澄?;蛘摺蝺阂残小N覜]興趣做你的師姐?!辟R仙澄紅唇一翹,一直有意收斂的光華伴隨著攝人心魄的魅力散發(fā)出來,“你是不是想問,該怎么圓你這個破綻?其實也簡單,你只要做到兩件事就好?!薄暗谝唬彼N著他的嘴豎起一根手指,滑嫩指肚輕輕摩挲著他的唇,“要么暫停內(nèi)功修煉,要么就不要讓武功不錯的人,有間隔一段時間再次測試你功力的機會。第二,我們飛仙門的絕學(xué)九霄心法,蠱宗的五毒陰經(jīng),都是目前距離你最近的純陰內(nèi)功,你必須盡快光明正大弄到其中一部,開始修煉。今后,你內(nèi)功的增長,就和你嘴里的際遇無關(guān),而是勤學(xué)苦練的結(jié)果。懂了么?”袁忠義若有所思,一時不語。 他不得不承認,賀仙澄這個女人,的確有價值,而且,與她的美貌無關(guān)。 這種輕而易舉幫他指明方向避免亂跑的本事,他非常想要。 他收起所有的偽裝,露出鎮(zhèn)定且隱隱透出殺氣的神情,正色道:“仙澄,那要是依你的意思,兩種純陰內(nèi)功,哪邊比較容易些?”賀仙澄微微一笑,道:“九霄心法,目前飛仙門只有我?guī)煾负鸵晃粠煵畷?,我?guī)煾笢?zhǔn)備把我嫁你,就絕對不會主動教你。我那師伯……她當(dāng)年沒爭過我?guī)煾福峙略蹅兇蠡樗嘉幢乜蟻?。走尋常路子,很難拿到?!薄澳橇硪粋€呢?”“五毒陰經(jīng)是蠱宗僅供圣女修煉,以繼承蠱師位子,壓陣服眾的功夫。圣女往往年紀不大,功力有限,但她一身毒功,無數(shù)毒物,聽說,還能驅(qū)策各種古怪毒蟲,你剛在她那邊吃了苦頭,應(yīng)該領(lǐng)教過厲害?!辟R仙澄明眸一轉(zhuǎn),仿佛能看破人心一樣,忽然笑道,“不過你若是能拿到蠱宗護法多半隨身帶著的噬毒蠱,以你的功力,在毒性積累到難以吞噬之前,把那個圣女打倒,就不是什么難事了。”她手掌放在他胸膛,隔著衣服輕輕按了一下他揣著的包袱,“蠱宗已經(jīng)沒了的兩個護法都和你有關(guān),你這么精明的人,不會忘了搜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