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賣香港舊貨的店，里面寶藏多多。”王輝傾身過去，“怎么樣，見到這些，是不是覺得現(xiàn)實里的人都索然無味了？”

    孟澤隨意翻著雜志，直到某一頁他停下來。

    這應(yīng)該是全本書里最保守的一個女模特，穿一件白襯衫，松了兩個下擺的扣子，她把下擺扎成一個結(jié)，綁在了肋骨處，露出的細(xì)腰似白玉，短短的流蘇牛仔褲，顏色鮮亮，是天空的藍(lán)，令人耳目一新。

    模特側(cè)臉對著鏡頭，鼻尖高峻卻不陡峭，這側(cè)臉有點像某個人……

    王輝見孟澤突然停頓，催促著：“快，下一頁。”

    孟澤把這一頁翻過去。

    女模特還是剛剛那一個，但是她脫了襯衫，凹凸曲線，玲瓏有致。

    “這個最絕！”王輝豎起大拇指，連連夸贊，“瘦歸瘦，很有料?！?/br>
    女模特的正面就不像那個人了，孟澤有點冷淡：“身材不錯?！?/br>
    王輝拍拍他的肩：“你怎么回事？對這些都心不在焉？不會真的一門心思只撲到學(xué)習(xí)上吧。”

    孟澤又繼續(xù)翻了幾頁：“攝影技巧值得學(xué)習(xí)。”

    王輝一手捂住額頭：“有什么技巧，就是逮著美麗的部位使勁拍唄。”

    孟澤合上雜志：“哪一家店？”

    王輝嘿嘿兩下：“走，我?guī)闳ラL長見識?！?/br>
    ＊

    賣港貨的商店也不是藏在人煙罕至的小巷，相反的，這店就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不過裝飾的門面比較低調(diào)，門外掛了一道長長的花色簾子。

    這里銷售的不只有攝影雜志，還有時下流行的攝影啟蒙片。

    王輝上一次來時，東張西望，東躲西藏，這會兒有了孟澤當(dāng)同伴，他直起腰板，昂首挺胸，不過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還是比較低：“老板，來幾個動態(tài)的指導(dǎo)。”

    孟澤翻著攝影雜志，望了望那邊，就見王輝手里多了幾張vcd。

    vcd封面上的女人又是穿著比基尼。

    王輝跟老板套近乎：“老板，你有沒有什么推薦？要漂亮的，驚艷的?！?/br>
    老板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粗糙的大拇指向后一彎：“這個系列在青少年間很有口碑?！?/br>
    王輝爽快地說：“要了?！?/br>
    結(jié)賬完畢，王輝急著回家接受指導(dǎo)，就要掀起花簾子，突然，他一手抓緊裝著vcd的塑料袋，踏出去的半只腳收回來：“慢著。”

    “什么？”孟澤險些撞上王輝的背。

    “有人?！蓖踺x仿佛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迅速放下簾子，“是你們班的美女?！?/br>
    孟澤猜到他在說誰，但又說：“我們班上哪有美女?！?/br>
    “不只有美女，美女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帥哥?！蓖踺x用尾指挑起簾子的一角。

    透過空隙，孟澤正好望見外面。

    隔著車水馬龍，他見到的是她的側(cè)臉。

    李明瀾鼻子高，但弧度是柔和的，不嬌氣不硬朗，恰到好處。

    對面站著的人正是李明瀾，至于王輝說的帥哥，是那個姓孫的。

    她和姓孫的說著什么，進(jìn)去了網(wǎng)吧。

    “哦，是李明瀾。”孟澤掀開簾子出來。

    “對啊。”王輝跟著孟澤，“大名鼎鼎的?！?/br>
    不知孫境是否察覺到什么，猛然回頭。

    王輝來不及收回自己打量對方的目光，神態(tài)有點扭曲。

    過了幾秒，王輝再望過去，孫境已經(jīng)不見了。

    王輝問：“李明瀾和孫境是不是有什么事？”

    “誰知道?！泵蠞珊芷届o，云淡風(fēng)輕。

    “你和李明瀾坐得這么近，就沒捕捉到蛛絲馬跡？”

    “沒注意。”

    王輝替孟澤著急，但轉(zhuǎn)念一想，孟澤在初中時就是這副德行，五行缺火，名字又有水，能把空氣都凍得哆嗦。

    王輝說：“孫境在學(xué)?？墒莻€風(fēng)云人物?！?/br>
    “你們這所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真多?！?/br>
    “什么叫我們這所學(xué)校？你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過來了，我們是校友，你剛來不久，人還低調(diào)，日后等你的成績上了光榮榜，你鐵定也是個風(fēng)云人物。”

    “我沒有在光榮榜上見過這個名叫孫境的人。”李明瀾說，她喜歡智商高的，估計是胡扯。

    “他的風(fēng)云可不是在光榮榜上，孫境是復(fù)讀生，已經(jīng)復(fù)讀兩年了。”王輝嘖一聲，“照我說，他這種成績的人早早畢業(yè)出去打工，好過留在學(xué)校里耽誤時間?！?/br>
    “原來是成績太差才上的風(fēng)云榜。”是和李明瀾屬于一類人。

    王輝：“成績差是一回事，主要是孫境長得帥，人狠話不多，他是巖巍中學(xué)的龍頭人物，總而言之，他的社會關(guān)系很復(fù)雜，有事沒事，我們見著他繞著走就對了?！?/br>
    孟澤：“那和他一起的，就是狐朋狗黨了?！?/br>
    王輝靈光一現(xiàn)，琢磨過來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李明瀾？”

    孟澤不答。

    王輝：“李明瀾和孫境能玩到一塊不奇怪，李明瀾這人很囂張的，因為有孫境的關(guān)系，她在巖巍算得上稱霸江湖了?！?/br>
    不學(xué)無術(shù)，逞兇斗狠，孟澤不意外李明瀾是一個壞學(xué)生，他至今記得她那二流子般的口哨，吹得賊溜。

    “走吧，回我家，我爸不在。”王輝剛說完。

    王父來了一通電話。

    當(dāng)王輝接完電話，竊喜就煙消云散了，他沮喪著：“我爸回來了，非得拉我去爺爺家?！?/br>
    哪怕王輝說自己和孟澤在一起，王父也不樂意，世上有一種學(xué)生，不需要刻苦認(rèn)真就可以考得好成績，偏偏這是別人家的孩子，王父哪有不氣的。

    “我要回家了?！蓖踺x問，“你呢？”

    “我有點事，先不回去?！?/br>
    “那我走了啊?！蓖踺x走兩步，又撤回來，提了提手里的東西，“這個……”

    孟澤把兩只手插進(jìn)外套的口袋：“放你那里?！?/br>
    “沒問題?！蓖踺x把袋子打一個結(jié)，“我一會去買兩份報紙，包一下，就能瞞過去。”

    ＊

    網(wǎng)吧玻璃上的白紙被太陽照得泛了舊，上邊的早晚營業(yè)時間形同虛設(shè)，因為這里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網(wǎng)吧占了五六間的店面，門前停著一輛一輛的自行車，將寬敞人行道擠得只剩一條小道。

    網(wǎng)管坐在一條淡粉的簾子邊上，他常年不見太陽，膚色有點蒼白，沒什么精神的樣子，見有個學(xué)生模樣的人進(jìn)來，網(wǎng)管打一個哈欠，坐直了：“小子，成年了嗎？”他指了指后邊另一張白紙。

    「未成年人禁止入內(nèi)。」

    孟澤點頭，站在網(wǎng)管的面前。

    嘖，這人長得真高，網(wǎng)管仰著頭，仰著腰，差點把屁股下的電腦椅都給仰翻了，他站起來：“有沒有身份證？”

    沒辦法，警察查得嚴(yán)，前陣子正好是寒假，常常有高中生過來玩，其中一個女孩差幾天才滿十八歲，偏偏那天有警察過來巡邏，幸好網(wǎng)管的風(fēng)險意識高，把女孩攔在門外，否則不知道要罰多少錢。

    對了，今兒個，女孩又來了。

    網(wǎng)管對她印象深刻，不只因為她的年紀(jì)，還有她的長相，漂亮分幾類，她是頂級的。

    孟澤拿出身份證。

    網(wǎng)管一看他的出生日期，樂了：“你和那個女孩是同一天生日啊。”他隨口一說，并沒有道出究竟是哪個女孩。

    ＊

    門店的進(jìn)深比較大，光線不足，基本上靠日光燈照明，一排一排，露出在電腦屏幕前發(fā)亮的臉。

    孟澤有意忽略某人。

    但是她的紅白相間寬外套在這一群灰不溜秋色系的人中格外醒目。

    孟澤穿著一身的黑。

    沉迷電腦的人沒有幾個注意到他的模樣，可他還是拉上了兜帽，扣了扣帽檐，蓋住上半臉。

    他目不斜視，耳朵卻很尖，經(jīng)過某個座位，就聽見歡快的聲音。

    李明瀾說：“打這個，打這個呀?！彼龥]有坐在自己的電腦前，而是把椅子滑到孫境身邊，指著他的游戲屏幕。

    “嗯。”孫境簡單地回答。

    孟澤刻意地去角落的位置。

    孟父承諾，等孟澤高三畢業(yè)了，就給他買一臺電腦，偶爾的時候，孟父會允許兒子使用他的工作電腦，處理和學(xué)習(xí)相關(guān)的事項。

    孟澤沒有□□，對游戲沒什么興趣，只是瀏覽網(wǎng)頁。

    李明瀾的聲音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孟澤平日里聽?wèi)T了這喧囂，她的歡呼在他耳邊被放大：“哇，贏啦?！?/br>
    孟澤將掛在側(cè)面的耳機戴上。

    那把聲音穿透力極強：“孫境，你真厲害！”

    孟澤心平氣和，在網(wǎng)頁搜索王輝購買的雜志刊號。

    他見到電腦的右下角彈出的音樂器廣告，打開軟件，用震撼的搖滾樂擋住那邊的笑。

    ＊

    孫境打完一局游戲，嘴里發(fā)干，他去摸煙盒。

    很不適宜的，李明瀾打了一個夸張的噴嚏。

    孫境懷疑她是不是把口水噴到他的外套上了，當(dāng)他對上她狡黠的眼睛，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抓起煙盒：“我出去抽一支煙?！?/br>
    李明瀾不會玩網(wǎng)絡(luò)游戲，她到網(wǎng)吧來純屬湊個熱鬧，剛才顧著觀看孫境打怪獸，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圖標(biāo)，一直彈個不停。

    她一一點開，都是些無聊的搭訕。

    李明瀾捧著一罐可樂，用單指敲鍵盤：「哥們，我一男的，掛個女娃頭就把你給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