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刁坤第一次上報紙，他揮舞著拳頭，露出猙獰的怒容，沖著黑暗中的一個人影沖過去。

    新聞上沒說被刁坤揍的人是誰。

    事情一旦出了校門，就不是班主任能小事化了的了。

    刁坤去班主任的辦公室，呆了一個下午。

    第二天，他沒有再來。

    班主任去校長室，替刁坤說情，離高考還剩不到十天，如果這個時候把刁坤開除，等于毀了這個學(xué)生的一生。

    校方讓刁坤提前放假了。

    馮天朗聽高二學(xué)生說起，有人將這事發(fā)到網(wǎng)絡(luò)論壇了。

    李明瀾沒有去網(wǎng)吧，也不知道輿論是否沸騰。

    她告訴孟澤：“今天，老師把我們的畢業(yè)照發(fā)下來了，沒想到，班上的你和刁坤都不在?！?/br>
    孟澤像是不經(jīng)意地問起：“畢業(yè)照拍得怎么樣？”

    “還行吧?！崩蠲鳛懝恍Γ暗敲蠞?，你拍照的時候閉眼了，你是畢業(yè)照里最蠢的一個！”

    孟澤：“……”

    他咬上煙，點燃，他還是沒有戒煙，暫時戒不掉，他還得哄著李明瀾。

    刁坤上了新聞，就算不被開除，高考心態(tài)也會失衡。

    刁坤向自己的哥哥訴苦。

    孟澤，就找了一個社會的上位者，孟父。

    學(xué)生面對棘手的問題，選擇讓大人來玩。

    大人自有一套看似文明，實則狠辣的手段。

    ＊

    孟澤回來的這幾天，沒有和其他同學(xué)聯(lián)系。

    劉老師給他打了電話，提醒他，先去熟悉考場，免得高考當(dāng)天找不著教室。

    孟澤走了一圈，遇到幾個同學(xué)。

    他們見到他，滿是驚喜。

    這有什么好驚喜的，他本來就要回來高考的，他依著外公的教誨，表達禮貌。

    班長：“中午了，要不一起吃個飯吧？”

    一行人去了小餐館。

    班長一邊發(fā)信息，一邊說：“等會兒，還有一個人?！?/br>
    說完不到三分鐘，班長沖著外面笑：“來了?！?/br>
    孟澤背對著門，沒有回頭，直到他聽見——

    “孟澤，孟澤。”

    他心下一動，明明知道，李明瀾不會在這里，但是，只有她才會把他的名字喊兩遍。

    孟澤轉(zhuǎn)身。

    來的人是班上的女同學(xué)，正是寄明信片的那一位，名叫楊嫚。

    “我不請自來了?！睏顙牄_他綻放大大的笑臉。

    楊嫚剛剛喊他的聲音，像極李明瀾，正常說話時就不一樣了。

    “好久不見?！睏顙牽攘藘上?，“上個星期，我發(fā)燒了，我擔(dān)心死了，生怕自己帶病上考場，幸好這兩天病情好轉(zhuǎn)了。”

    楊嫚坐在孟澤的旁邊：“你……我給你寄了明信片?！?/br>
    “是嗎？”孟澤假裝不知，“我沒有和父母一起住，可能是他們收的?！?/br>
    楊嫚笑一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你回來就好了。”

    大家都是尖子班的人，話題都是高考以及志愿。

    席間，沒有人提起戚恒。

    班長站起來：“大家將要步入戰(zhàn)場，以茶代酒，干杯！”

    一張圓桌，周圍都是人。

    孟澤莫名不耐煩，仿佛是楊嫚的兩聲，勾起他心里的某些情緒。

    他聽著同學(xué)們對于未來的憧憬，心不在焉。

    楊嫚和他說了幾句話。

    孟澤敷衍而過。

    吃完飯，孟澤先出去了，后面又傳來兩聲叫喚：“孟澤，孟澤?！?/br>
    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楊嫚走上前，和他肩并肩：“想一想，我上一次見你還是一月份?！?/br>
    “嗯?！泵蠞珊蜅顙犕鄡赡臧?，但楊嫚留給他的記憶，遠沒有他在巖巍中學(xué)的深刻。

    要說楊嫚像誰，應(yīng)該是李宜嘉，兩人都是才華出眾的女孩。

    楊嫚：“孟澤，你想好報考什么學(xué)校了嗎？”

    孟澤：“我就留在這一座城市?！?/br>
    楊嫚：“我也是?！?/br>
    只要楊嫚不說話，二人就冷場。

    孟澤比從前更冷漠，但是冷漠之外有散漫，楊嫚覺得他的氣質(zhì)卻更放松。

    她垂了垂眼睛，她有原則，話一定要留到高考以后才能講：“孟澤，等高考以后，我們一起吃一頓飯吧?！?/br>
    “高考加油。”

    “孟澤，希望我們將來能在同一所大學(xué)?！?/br>
    孟澤點頭。

    反正他又不準(zhǔn)備回南方了。

    高中生的世界，只有教室里的四面墻，眼界狹窄。

    不只是他，李明瀾也是，從封閉的高中步入開放的大學(xué)，充滿無盡的變數(shù)。

    李明瀾追著他跑，因為她喜歡天才，他恰好符合條件，社會上，精英無數(shù)，她能遇到無數(shù)個“天才”。

    戚恒，正是一個拘泥于幼稚過家家的反面教材。

    第51章

    今年美院的?？紩r間比較晚，復(fù)試成績好歹在高考前出了。

    李旭彬不用問，只要見到meimei左搖一下，右晃一下，下巴和天花板連線，他就知道m(xù)eimei過關(guān)了。

    他的父母更不用說了，喜笑顏開。

    李明瀾得了出奇的高分。

    李旭彬發(fā)出一聲長嘆，他的meimei荒廢美術(shù)多年，他幾乎以為美術(shù)之路已被堵死，哪知，她稍稍用功追上了別人的幾年。

    這何嘗不是一個天才。

    ＊

    各省的高考模式不一樣，時間也不相同。

    南方幾個省的考試時間是四天，七、八、九、十，李明瀾選了物理科目，到九號上午考試就結(jié)束了。

    孟澤的高考時間是七號、八號，共兩天。

    六月五日。

    孟家夫婦搭乘不同的航班過來。

    二人沒有向?qū)Ψ絽R報行程，但一個拖拖拉拉，一個風(fēng)馳電掣，偏偏在樓下撞見，各自朝對方擺臉色，再上樓。

    孟父開的門。

    孟母抱臂站在邊上，仿佛是住在隔壁那戶。

    見到孟澤，孟父孟母及時調(diào)整表情，成了慈父慈母的模樣。

    孟澤寧愿他們別回來。

    孟父進來，坐下，孟母只能站著，等孟父起身去衛(wèi)生間，她才坐下。

    孟父從衛(wèi)生間出來，見沒了自己的座位，他去了陽臺。

    是個人都能猜到這對夫妻的關(guān)系惡劣到極點，真不如三人分三處，各自安家。

    晚上，李明瀾例行和孟澤聊電話：“爸媽要收繳我的手機了，孟澤，加油！我等著你回來?！?/br>
    “加油?！泵蠞刹换卮稹盎貋怼?，或者“不回來”。

    她靜了一會，又說：“孟澤，我們高考之后再見。”

    “嗯。”話飄在空氣里，也許永遠不見了。

    房間只有一扇小窗，孟澤要去陽臺抽煙，得經(jīng)過客廳。

    孟母正坐在沙發(fā)看電視。

    孟澤早有預(yù)料，昨天在樓下買了一盒口香糖。

    起初想用來戒煙，但不是尼古丁，不上癮，癮頭上不來，不刺激。

    他純粹品個和李明瀾相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