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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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風(fēng)生玫瑰(六) 大概是白天玩的累了,一進(jìn)到臥室,陶樂立刻進(jìn)了浴室,洗漱完便躺進(jìn)了被窩,和宋柳招呼了一聲“晚安”,很快便發(fā)出了細(xì)細(xì)的鼾聲。 看到陶樂已經(jīng)陷入夢鄉(xiāng),宋柳放下了輕輕彎起的嘴角,拿好一次性洗漱用具進(jìn)到了浴室。 浴室里傳來呼呼的換氣聲,水汽還沒有散盡,其中夾雜的濃郁玫瑰香氣讓宋柳不覺蹙眉,陶樂難道是倒了半瓶沐浴露?這味道熏得她一陣惡心。 宋柳走到鏡子前,將鏡面上的水汽輕輕拭去,然后對著鏡子仔細(xì)卸去了她臉上的妝容,最后露出一張蒼白而冷漠的面孔。 那副卸下所有表情的臉上一片冰冷,眼睛很大,卻毫無神采,黑漆漆的瞳孔里映不出旁人的身影。 她的身份讓她需要時刻保持良好的儀態(tài),她需要聰慧,需要大方,需要博聞強(qiáng)識,但她不能顯露太多喜好,不能太過激動,面對不喜歡的東西也不能露出厭惡。她需要保持溫文端莊的姿態(tài),這樣才符合“宋家長女”應(yīng)有的修養(yǎng),回到家才不會被一遍遍說教。 她好像是被按在一個模子里,強(qiáng)行削出了精致美好的樣子。 “你一直這樣冷臉,誰還敢和你做朋友?以后有需要旁人相幫的時候,你該怎么辦?” “不過是讓你笑一笑,這么難?自己對著鏡子練,學(xué)不會別出來了。” “昨天劉家的那兒子旅游回來,給院里幾家送了多少東西,貴重不貴重另說,人家這心意,就是會做人……” “最近你弟弟那個項目,你聯(lián)系劉家?guī)蛡€忙。” 那些令人厭惡的聲音響起在她耳邊,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徘徊不去,她逃不掉,也躲不開。 她仿佛是有些生厭地閉了閉眼。 “這個事情你別摻和,她本就是自殺。” “我已經(jīng)讓我爸找了校長和邱主任,這事情絕對傳不出去!她那個怯懦性子,除了你也沒什么朋友,不會有人知道她是特地選擇了我們回來的這條路、特意死給你我看的。” “管好你自己,只要你不說,沒人會多想,你的學(xué)業(yè)也不會有絲毫影響。再說了,以后我們兩家還多的是合作的地方?!?/br> 是誰,誰死了呢? …… 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屋中一片漆黑。 盧江行閉上眼睛,耳邊是姚志遠(yuǎn)打雷一般的呼嚕聲,吵得他無法入眠。 說實話,這個時候他根本沒什么睡覺的心思。傍晚他雖然糊弄了別人,可欺騙不了自己。 什么虐貓,什么貓的報復(fù),幾條畜生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劉非還依稀記得他一點點收緊繩套、看那些畜生無力掙扎的手感,畜生而已,不開靈智,活著的時候尚且仍人宰割,死后又能翻出什么花? 讓他陷入深深恐懼以至于不愿回憶的顯然是另一件事。不愿回憶,不敢回憶,就仿佛可以當(dāng)做這件事情不曾發(fā)生。 劉非那個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儀表堂堂,成績很好又家世極好,當(dāng)初在學(xué)校里多少人被他外表欺騙,連宋柳好像都和他談過一段時間男女朋友,可后來,后來又是怎么了呢? 他記得那是個下雨天,劉非突然一個電話將他叫到學(xué)校,然后他看到,學(xué)校泳池邊躺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渾身濕透、胸口完全沒有起伏的女生…… 盧江行不敢去看那張臉,但是視線又不覺被吸引過去。 其實他已經(jīng)可以從那人的衣著判斷這人身份,畢竟白天的時候,他剛剛嘲笑過此人穿的這一身白裙好像要奔喪,還幫她把那一把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破傘給丟水里了。而被他嘲諷的女生依舊如往日那樣,臉色刷白,瑟縮地抿著嘴,絲毫不敢吭聲。 懦弱,丑陋,卑微,無能,越是這樣,越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次次地嘲諷和奚落。 白天的那個時候,劉非對著這個畏畏縮縮的女生別開臉,對身旁人道:“走吧,宋柳,別和她去什么圖書館了,按你的資質(zhì),還要學(xué)她去臨時抱佛腳嗎?不過她如果想跟我們一起去逛畫展,那我也可以幫她去要一張門票,雖然那票比較難得,不過既然她是你的朋友,那我相信主辦方也愿意給我這個面子。只不過……”劉非話音一轉(zhuǎn),輕蔑之意盡顯,“她穿成這樣,頭發(fā)也亂糟糟的,要不你讓她先回去洗個頭再來?” 聽聞此言,宋柳臉上劃過一絲氣惱與不忍,最終卻依舊像個溫吞的菩薩那樣,沒有去駁斥劉非。她轉(zhuǎn)身面向白裙子女孩,言語依舊溫和:“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怎么方便陪你去圖書館了……不如你去找一下樂樂?” 盧江行記得,那會兒劉非宋柳二人相攜離去,連背影都是一副男才女貌。而他作為劉非的狗腿跟班,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他家里的生意多仰仗劉家,他也做慣了跟在劉非之后、為他收拾爛攤子的事情,面對被劉、宋二人留在原地的女生,他司空見慣,心里沒半點負(fù)擔(dān)。 這就是個自卑懦弱、無能且沉默的倒霉蛋,她這個性子,在學(xué)校里根本沒朋友,下雨天也不敢找他人借傘,所以她那樣式過時的背包一側(cè)總放著一把又大又沉又難看的破傘,無論陰天雨天,把她的包撐得鼓鼓的格外難看。要不是宋柳脾氣好,還會幫襯下她,旁人根本沒有愿意和她交流的。她也總是一副沉默的、苦大仇深的面孔,平常老愛待在遠(yuǎn)離人群的那些角落里,讓人格外不喜歡,又偏偏喜歡黏在宋柳身旁,像個鬼影子一樣,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