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大廳寬闊，照明全部聚集在中央的展臺上，來這里的客人都隱藏在黑暗之中，只能聽到一聲比一聲粗重的喘/息。

    仿佛餓極了的野獸。

    一丈見方的展臺上擺著一個籠子。

    做工粗糙拙劣，黑鐵骯臟，還散發(fā)出陣陣難聞的金屬氣息。

    但掩飾不住其中獵物的美麗。

    那是一個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銀色長發(fā)散亂，遮住她的臉，只能看到一條細(xì)長雪白胳膊，從發(fā)絲下伸出，無力地抓著關(guān)押她的牢籠。

    銀發(fā)……

    林慕猝然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人。

    展臺上，負(fù)責(zé)拍賣的人跨上臺，一把拉開籠子，粗暴拽起少女的頭發(fā)，讓她仰起頭，把那張美麗至極的臉展示給臺下貪婪的看客。

    “這是一條銀龍?！?/br>
    “性格極烈，聽說已經(jīng)殺了十幾個人，已經(jīng)觸犯了修仙界條例，被人追殺，我們花了大價(jià)錢，才從賣家手里買來?！?/br>
    少女虛弱地睜開眼，側(cè)臉上銀色鱗片若隱若現(xiàn)，空茫地看著前方。

    在黑市，性格烈、殺過人，都算不上缺點(diǎn)。

    在某些人眼中，甚至能算加分項(xiàng)。

    這樣帶感的獵物，才值得一玩，不是嗎？

    拍賣師聲音油膩到讓人作嘔，肥rou堆滿的臉上掛著邪笑，眼神充滿煽動，一點(diǎn)點(diǎn)掃過黑暗中的看臺：

    “經(jīng)過我們的檢查，這條銀龍，還是個……”

    他可以停頓，等眾人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才得意地念出最后兩個字：

    “——處/子?！?/br>
    這兩個字點(diǎn)燃了滿場氣氛。

    林慕身旁的椅子發(fā)出一聲巨響。

    男人按住前排的扶手，抑制不住自己粗重的喘/息，向前伸長脖子，死死盯著臺上美麗的獵物，不斷吞咽口水。

    林慕只覺得喉頭被一股不適的感覺扼?。骸八?/br>
    “她不愿意接受聯(lián)姻，從家里跑出來，被人騙，背上了殺人的黑鍋，然后被人追殺。”

    “她性格暴躁，一路殺了不少人?！?/br>
    “然后……被人暗算，賣到了這里?！?/br>
    男人手肘搭在扶手上，手指白皙修長，放松地貼著扶手，白衣一塵不染，嗓音平淡，好像在談?wù)摰牟皇桥c他關(guān)系親密的人。

    一道無形的結(jié)界隔絕了他們的聲音。

    進(jìn)入這里之前，男人給了林慕一個面具，把他的臉擋了起來。

    林慕看著臺上連掙扎都無力、只能被人當(dāng)貨物一樣拽著頭發(fā)展示自己的少女。

    被迫暴露在無數(shù)骯臟的視線下，被一聲聲叫價(jià)，當(dāng)做物品一樣拍賣。

    而她本來是龍族最耀眼的天之驕女。

    妖族尊貴的公主。

    未來的妖尊。

    “……這是龍女姒京最屈辱、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br>
    “也是神魔大戰(zhàn)的起源?！?/br>
    “坐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沒想到，他們今天叫出的每一個價(jià)格，在將來，都被報(bào)復(fù)在了他們同族的身上……不過他們知道了大概也不在意，不是畜牲怎么會來這里呢？”

    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林慕道：“是誰……”

    龍族的龍女怎么會輕易被人抓?。?/br>
    他沒記錯的話，這位龍女還被譽(yù)為龍族第一天才，天賦驚才絕艷，無人能比。

    “不知道?！蹦腥说?。

    拍賣臺上，拍賣師舉起一條布滿肥rou的手臂，面向四周，振臂高呼。

    “這可是純血龍族，和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血不一樣，錯過了這一次，就永遠(yuǎn)不會再有機(jī)會擁有這樣一個高貴美麗的奴隸——有沒有更高的價(jià)格？”

    “只要再加一萬靈石！”

    “這個美麗的尤物，”拍賣師撕開少女半邊衣服，露出女孩雪白柔嫩的肩膀，“你就可以把她帶回家！”

    競價(jià)停了一秒，然后徹底瘋狂。

    男人譏笑一聲，道：“難怪她從這里離開之后就恨透了人族，覺得人族真是世界上最卑劣不堪的物種，想要人族從世界上消失，確實(shí)挺惡心人的?！?/br>
    林慕在心里道：“前輩？”

    顧隨之道：“嗯？”

    “要不要救人？”

    顧隨之道：“問他，和我無關(guān)?！?/br>
    這里畢竟是幻境。

    上面的那個龍女也跟他沒關(guān)系。

    林慕抿了下唇。

    他想救人。

    雖然只有三言兩語來概括龍女的經(jīng)歷，但是……

    “她不愿意接受聯(lián)姻，從家里跑出來，被人騙，背上了殺人的黑鍋，然后被人追殺。”

    ——被人陷害，被人追殺。

    “她性格暴躁，一路殺了不少人?！?/br>
    ——?dú)⑷恕?/br>
    林慕用力揉按太陽xue，還是壓不下去，太像了，他簡直以為顧隨之剛才說的是……

    手腕流蘇滑落，清淡的香味傳入鼻尖。

    清心鎮(zhèn)神的藥香驅(qū)散了他腦海中不堪的聯(lián)想。

    顧隨之靜了靜，輕笑道：“你在想什么？你和她不一樣?！?/br>
    龍女會仇恨。

    林慕也會仇恨。

    但林慕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仇恨延伸，波及到無辜的人。

    “我很高興你和她不一樣。”顧隨之道。

    林慕眼眸微動。

    他按捺下來，轉(zhuǎn)頭問：“要救她嗎？”

    “你以為救下她就完了？”男人還是那副半笑不笑的語調(diào)，每個字都好像被丟進(jìn)名為嘲諷的罐子里腌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