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舟及時打招呼，不然傅伯勛會以為自己進錯屋了。

    “維舟？”傅伯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將人從頭到腳細細地再看一遍，“我的天，你不說話我真的很難認出來，還以為是戲劇學(xué)院請來的老師，你的臉怎么了?！?/br>
    “化妝師的功勞，老年斑?！?/br>
    維舟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對面，邀請客人落座。

    兩人的距離拉近，互相瞅瞅，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傅伯勛握了握維舟的手，很快松開，一雙帶笑的眼睛反復(fù)打量，感慨又驚訝：“你瘦了好多?！?/br>
    上次在跳蚤影業(yè)分別到現(xiàn)在，也不過半個月之久，維舟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

    維舟對著小鏡子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昂貴的白胡須，輕笑道：“不瘦不行啊，角色需要?！?/br>
    “怎么瘦下來的？”傅伯勛想吸取一點經(jīng)驗。

    “用最快的辦法，我跟搏擊運動員學(xué)的，鍛煉，禁食，只吃蔬菜，”維舟繼續(xù)梳著他的胡子，竟然有點為老不尊的感覺，“真是難為我這個吃貨了?！?/br>
    傅伯勛滿眼真摯道：“注意身體?！?/br>
    “謝謝，不會有事，營養(yǎng)方面跟得上。”維舟臉上的笑容擴大，不再擺弄胡須，拿起桌上更加昂貴的老年假發(fā)，溫柔地梳起來，“本來這個角色是想找一位話劇老師，可惜沒談妥，各種雜七雜八的原因，現(xiàn)在拍電影真麻煩?！?/br>
    “確實，整個系統(tǒng)變復(fù)雜了，不像以前，導(dǎo)演和演員就位就能開機，拍完就能播，”傅伯勛笑著嘆口氣，“現(xiàn)在還要搞宣發(fā)，一大堆事情要做?！?/br>
    維舟會意地點頭，站起身說：“喝點什么，要不要來杯冰?。俊?/br>
    “你可以喝酒嗎？”

    “少喝一點沒問題，天氣悶熱?！?/br>
    “ok，我也要一杯?！?/br>
    他們支起一張小圓桌，面對面坐著，一邊喝啤酒一邊閑聊起來。

    最初的氛圍還有些客套，話題圍繞著維舟的老人形象和正在拍攝的影片，幾杯酒下肚后，兩人覺得很投緣，慢慢地就聊開了，談話內(nèi)容不再局限于影視圈，開始透露個人愛好，他說他喜歡游泳，他說他喜歡足球。

    維舟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葉和煙斗，還有薄紙，閑來無事的卷著煙，時不時拿起酒杯喝一口，同時聽著傅伯勛嘴里吐出來的話。

    “你卷煙做什么？”傅伯勛很好奇，拿起煙斗仔細瞧瞧。

    維舟說：“我是半個道具師，拍戲用?！?/br>
    “你抽煙嗎？”

    “平時不抽，最近比較頻繁，晚上有書房戲，需要抽這種煙。”

    “現(xiàn)在來點怎么樣？”

    “你可以？”

    “絕對沒問題。”

    就這樣，兩人又抽起葉子煙來了，隔著一張圓桌，喝一杯抽兩口，空氣中飄著白霧，遠看真的像祖孫倆在享受愜意的退休時光。

    葉子煙和市面上那些五花八門的香煙不同，老人更鐘情于葉子煙，也叫旱煙，勁道足，抽起來過癮，維舟是通過張巖找到地里產(chǎn)出的煙葉，沒有化學(xué)物質(zhì)的污染，可以說是煙中的‘綠色食品’。

    “你真像我爺爺，就差一盤象棋了，”傅伯勛抬了抬手里的煙斗，“我爺爺不到十歲就開始抽旱煙，他跟我說，用煙斗抽煙也是一種權(quán)威，一般是一家之主。”

    維舟的眉毛微微揚起，露出一絲壞笑：“哦，那你該叫我一聲嗎？”

    傅伯勛吐出一團煙霧，笑容比他還有意思：“現(xiàn)在是我拿著煙斗。”

    話落，他們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笑聲都傳到了隔壁。

    導(dǎo)演來敲門，特意過來看一眼維舟的妝容，確認不影響拍戲，匆匆打聲招呼便走了。

    話題自然而然就拐到導(dǎo)演身上，維舟認真地夸贊道：“非常不錯的青年導(dǎo)演，有想法，有技巧，也有感情，不輸一些大導(dǎo)演?！?/br>
    傅伯勛若有所思地點頭：“遇見你這樣的老板很幸運，愿意給年輕人機會。”

    “我們也是年輕人。”維舟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兩只手搭在桌上，又卷起煙葉。

    傅伯勛的視線落在他那雙滿是褶皺的手，忽然換一種誠意滿滿的腔調(diào)說：“維舟，我特別喜歡你，而且很佩服你，我就沒有你那份勇氣?！?/br>
    維舟卷煙的動作慢下來，“你是指？”

    “像我們這樣的人，”傅伯勛無奈地攤開手，嘴角的淺笑略微苦澀，“我不敢，如果我和你發(fā)生了同樣的事，我會第一時間澄清，可你沒有，你不怕別人知道你的性取向?！?/br>
    維舟沉默下來，慢悠悠卷著煙葉，擺出一副傾聽者的姿態(tài)。

    他一點也不驚訝，很久之前就知道傅伯勛和他是同類。

    傅伯勛低垂著眼眸，盯住酒杯說：“我害怕，粉絲們肯定接受不了，我不敢冒險，害怕失去一切?！?/br>
    維舟繼續(xù)保持沉默，這種時候說安慰的話好像不太合適。

    只是有些驚訝，想不到傅伯勛會對他說出如此私密的話。

    傅伯勛喝一口啤酒，放下空杯子，笑著說：“所以我特別喜歡你，很想跟你做朋友，不僅是欣賞你的表演，還因為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br>
    “可能是我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維舟開了口，拿過對方手中的煙斗，搗進去一些煙葉，“我是光腳不怕穿鞋，你不一樣，你是偶像派，有顧慮正常?！?/br>
    說完，他把煙斗還給傅伯勛，幫忙點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