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阿諾德女士?！?/br>
    西萊斯特遲鈍地?眨眼睛：“我?不再是亞當(dāng)?了？”

    “對我?來說不是。”芭芭拉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邊，一副準(zhǔn)備促膝長談的架勢。盡管心里藏著?那么多的膽怯，但從外表上看，芭芭拉是個面容淡漠，目光銳利的年輕女人，帶著?一絲不茍的學(xué)者氣質(zhì)。長時間的離群索居替她培養(yǎng)出一層冷酷的外殼。西萊斯特看著?她，畏縮著?側(cè)過身，不敢與她對視。

    近距離接觸后，芭芭拉明確地?感知到，這?個女人已經(jīng)是一只將死?的螢火蟲。她曾經(jīng)放縱的美麗轉(zhuǎn)瞬間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點(diǎn)模糊的輪廓，與輪椅上這?具枯萎的□□。芭芭拉之前的恐懼不知不覺地?消散了——這?讓她心生愧疚，因?yàn)樗庾R到自己比對方強(qiáng)大許多，絕不可能在對抗中處于下風(fēng)。對弱者的關(guān)懷只是一種表演，本?質(zhì)上則是建立自我?的優(yōu)越感。

    “你想干什么？”虛弱的西萊斯特環(huán)抱雙臂，試圖用這?種方式保護(hù)自己。

    “……我?不知道。”芭芭拉的臉側(cè)生出一層很淡的紅暈，似乎是在為自己無厘頭的拜訪感到抱歉，“我?只是……想跟你聊聊?！?/br>
    西萊斯特目光閃爍，斜覷著?她，身體逐漸放松下來。病房里回蕩著?她艱難的呼吸聲。過了幾分鐘，西萊斯特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很久沒有人想和我?聊天?了?！?/br>
    芭芭拉也笑?了一下：“佩斯利沒有和你聊過嗎？”

    “她？”西萊斯特縮起脖子，“她是個傲慢的生物，芭芭拉。在她眼里我?和渺小的微生物沒什么區(qū)別——她連我?的名字也懶得記住。”

    神?秘的、目的不明的連恩。芭芭拉短暫地?與西萊斯特產(chǎn)生了共識。她還?記得爸爸對佩斯利的評價(jià)：“為什么蝙蝠俠還?沒抓走她？”

    佩斯利究竟想要什么呢？芭芭拉知道那個人對自己有著?奇怪的關(guān)注。佩斯利任由自己接近她和她的教會，一定是想從芭芭拉的身上得到什么——不僅限于在各個網(wǎng)站投放非法廣告。

    就在這?時，芭芭拉忽然?得到了問題的其中一部分答案：“……她是故意讓我?見到你的。”

    西萊斯特?zé)o意識地?抓撓手臂兩側(cè)，眼神?渙散地?盯著?她。芭芭拉則看向窗臺上的郁金香：“她知道我?會再來找你——她希望我?們見面……為什么，西萊斯特？我?們之前從沒有過交集……”

    她話說到一半，又打了一個冷顫：“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西萊斯特正?在神?游天?外：“什么？”

    “你剛才說了我?的名字?！卑虐爬恼Z氣變得僵硬而冷漠，“是佩斯利告訴你的嗎？”

    “當(dāng)?然?不是，芭芭拉——我?說過了，她不會和我?聊天?的。”西萊斯特像跟一個孩子說話那樣語重?心長，“我?們都知道你的名字?！?/br>
    “‘我?們’是誰？”

    “‘我?們’就是我?，以及和我?信仰相同?的人?！蔽魅R斯特認(rèn)真回答對方的問題，“很久以前，我?們是個很小的社團(tuán)，我?是那里面唯一的畫家。我?們在努力建設(shè)屬于自己的信仰——你毀了這?一切?！?/br>
    她抬起枯枝一樣的手臂，仰起脖子，溫柔地?擁抱住某個不存在的東西：“我?們之前不知道是你……后來我?修改了圖騰，但事?情?沒有變得更好。直到馬西亞告訴我?，你才是那個人。”

    “……馬西亞？”

    “她找到我?們，因?yàn)樗枰粋€新的信仰?！蔽魅R斯特似乎對“馬西亞”這?個名字充滿了鄙夷和畏懼，矛盾的情?緒讓她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血色，“唉……我?們被騙了，你知道嗎？她是個寄生蟲，就是她把我?變成了這?副樣子。”

    芭芭拉此刻出乎意料的平靜。她不知道那個馬西亞是誰，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或許這?不是她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她臉色蒼白，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只有恍然?大悟，因?yàn)樗蝗?想明白了西萊斯特身上那種輾轉(zhuǎn)反側(cè)，吸引她必須搞清楚的詭異特質(zhì)。

    “你信仰小丑?！卑虐爬徛?嘆氣，“……還?有這?種信仰嗎？”

    “我?信仰純粹?！蔽魅R斯特糾正?道，“上帝不存在，純粹的善也不存在——只有純粹的惡……我?憎惡小丑，芭芭拉，但是他的確存在著?……毫無雜質(zhì)的靈魂，沒有需求，沒有是非，如此堅(jiān)定地?代表混亂與邪惡——這?難道不是和神?一樣的東西嗎？”

    “他已經(jīng)死?了?！卑虐爬潇o地?宣判，“而神?是不會死?的，西萊斯特?！?/br>
    “耶穌也曾死?過。正?是死?亡讓他的純粹更加完整?！蔽魅R斯特并不像傳統(tǒng)的邪-教徒那樣狂熱，反而像是狂歡過后昏昏欲睡般冷靜，“我?曾經(jīng)相信，等他回來，世界就會恢復(fù)原狀，我?可以繼續(xù)拿起畫筆——純粹是那么稀有，芭芭拉，只要有那么一點(diǎn)，就足夠我?組織線條了……”

    “我?完全搞不明白你的邏輯……你病了?！卑虐爬嫔n白，“你們想干什么？復(fù)活他嗎？”

    西萊斯特沒有說話。她彷徨失措地?凝視著?與她說話的人，眼睛里沒有任何瘋狂的痕跡。在虛弱的沉默過后，黑色的液體從她的淚腺中涌出，這?些不同?尋常的淚水讓芭芭拉回憶起佩斯利說過的話——亞當(dāng)?不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