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此。你能看見許多東西?，只不過更喜歡假裝弱勢群體——這已經(jīng)是你的生存策略了，對不對？”濃稠的惡意從某個被磕破的縫隙里流淌出來，又被敷衍地遮蓋住。一走出教堂，堂吉訶德明顯自在了許多，連說話都有了底氣。

    馬特的語氣正和他的情緒一起慢慢冷下?去：“你想讓我?去哪里找人？”

    “啊，關(guān)于那個，我?騙了你?！碧眉X德十分干脆，“我?只是找個清靜的地方，和你探討一個重要?的難題……相信我?，馬特，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絕不會找上你的。你的人生不該和我?們這些家伙產(chǎn)生交集?！?/br>
    “我?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是這樣?——我?們通過人類的眼?睛彼此監(jiān)視，那些黏糊糊的小球相當(dāng)于是我?們的攝像頭，但僅限于視力正常的眼?睛。所以我?才?說，眼?盲是個珍貴的天賦……它會幫助如你這般渺小的存在脫離掌控，爭取到一點個人隱私?！碧眉X德做作地嘆了口氣，“瞎子是最適合保守秘密的——真不容易?！?/br>
    一片光滑干燥的東西?觸及馬特的手背，大概是鳥類的羽毛，或者其他哺乳動物的皮毛。真實存在的觸感令他稍微鎮(zhèn)定下?來。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澳阆胱屛?替你保守秘密?！?/br>
    “沒到那個程度呢。我?只是在幫你脫離掌控。”

    “誰的掌控？”

    “還能有誰的？”堂吉訶德發(fā)出古怪的笑聲，夾雜著一種熱水即將?沸騰時?的響動，“我?注意到，你一直在關(guān)注我?們親愛的佩斯利……或許一些沖動的情感干擾了你的小腦袋，讓你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細(xì)節(jié)?！?/br>
    “……你一直在觀察我?嗎？”

    “我?當(dāng)然得觀察你，搞明白你是什么人，但是這不重要??！碧眉X德用一種優(yōu)雅的語調(diào)繼續(xù)道，“想想看，馬特。從什么時?候開始，威脅你的敵人全都銷聲匿跡，想要?殺死你的匪類也漸漸消失……那些黑手黨、毒販、殺手，都變得如此孱弱，以至于你都不怎么受傷了？”

    ——這是事實。而?且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忽略的事實。城市與街區(qū)并沒有變得更好，但針對夜魔俠的惡意卻被刻意抹去了一大半。新的傷口不再出現(xiàn)，曾經(jīng)的傷口也都漸次愈合。和平的錯覺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麻痹了他。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似乎是金并因為不明的原因退出紐約的那天。

    “你才?是被注視的那個，默多克。你能了解的僅限于她的心跳，她說話的聲音，但她能接觸到的則是你全部的生活，以及未來的人生。保護(hù)，換一個說法就是監(jiān)禁。每一次，你追尋著她的蹤跡找到她時?，都忽略了扣在你脖子上的項圈——再怎么擅長?飛檐走壁，你也已經(jīng)住進(jìn)她的籠子里了，可憐人?！?/br>
    堂吉訶德當(dāng)然不是真的可憐他。正相反，它說話時?充滿了嘲諷，仿佛這并不是為了闡述事實，而?是借著機(jī)會發(fā)泄自己作為旁觀者的情緒。在這種時?候，馬特選擇保持沉默。他能從堂吉訶德忽遠(yuǎn)忽近的聲音中聽出來，反駁對方可能會變成一種危險的冒犯行為。

    “讓我?再替你揭穿一個謊言吧，馬特?！碧眉X德甚至有些興致勃勃，“——佩斯利不是為了那個男孩來到這里的。那孩子的行蹤我?們自有定奪……她是為你而?來?！?/br>
    “我?也是為她而?來?！?/br>
    “但你們追尋的東西?可大不一樣??！辈恢獮楹?，這一次堂吉訶德帶上了一點真心實意的同情，“困擾著你的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激情，是虛幻的寄托，或者你可以稱為愛情的感覺——人類那一套。不過佩斯利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更加本能，也更加頑固。

    “你知道她隨身帶著一把?刀，對吧？那是用來獵食你的，親愛的。她想要?的是你的血rou，你的肌腱和內(nèi)臟?！?/br>
    一股濕潤的味道撲面?而?來，大概是長?著苔蘚的黑土地。堂吉訶德已經(jīng)和馬特靠得很?近，它的聲音和它的氣息一起鉆進(jìn)他的大腦。

    “像我?們這樣?的生物，所有的欲望都會轉(zhuǎn)化成最原始的食欲。正因如此，她才?希望你完整而?健康，畢竟沒有人能容忍自己圈養(yǎng)的小羊受到外人的傷害——這種保護(hù)會一直持續(xù)到你上她的餐盤為止?！?/br>
    “已經(jīng)很?快了?！碧眉X德繞著馬特轉(zhuǎn)了一圈，“我?冒著很?大的風(fēng)險才?來警告你，馬特。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佩斯利·連恩走上吃人的道路——你瞧，這不止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佩斯利。哎呦，我?真是太善良，太愛cao心了……”

    馬特笑了一下?：“看樣?子的確是這樣?——請問你為什么這么cao心呢？”

    “當(dāng)然是因為這和我?的利益相關(guān)——和所有人的利益相關(guān)?！碧眉X德十分體貼地?fù)Q了角度勸說他，“即使你一時?腦熱，甘愿為她獻(xiàn)出生命，也得明白一個重要?的道理——你不會是最后?一個。捕食同類是會上癮的，比毒癮更加頑固……說到毒癮，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已經(jīng)戒過一次了？”

    “別岔開話題，堂吉訶德。吃人會有什么代價？”

    “這會加快轉(zhuǎn)化的進(jìn)程，而?且是快一大截……想象一下?，那具年輕美麗的身體變成另一個東西?的容器——這就相當(dāng)于死亡了，就像你死去的父親一樣?，從鮮活的人變成靜止的回憶。啊……我?只能說這么多，我?們已經(jīng)進(jìn)入一個你無法理解的領(lǐng)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