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久尋人不至，明白今晚的事算是徹底失敗，便大張旗鼓找起人來。

    靈犀比他大兩歲，那是個雷雨夜，靈犀柔聲安慰他，擦著他的汗。

    雷聲掩蓋了一些突兀的腳步聲，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時，淑妃已經(jīng)帶人沖進(jìn)來了。

    他躺在侍女的房間里，神色不對。

    這樣的景象，又該怎么解釋。

    他才恢復(fù)的幾分力氣根本不足以拉住靈犀，他看見一柄長劍貫穿了她的腹部，寒刃進(jìn)入，拔劍便是一片殷紅，那個照顧了他近十年的女子，連一聲驚呼都未曾喊出便倒在了床榻邊。

    “大膽婢子，竟敢私自勾誘皇子，穢亂宮闈?！?/br>
    他聽到淑妃說出那句話時，才勉強(qiáng)從床榻上坐起來，那個小時候會牽著他去放紙鳶的尊貴女子眉目冷然得讓他全不認(rèn)識。

    他跌下了床，捧起靈犀的臉，聲音嘶啞著叫人去尋太醫(yī)，卻只看到淑妃面無表情，而侍者無一人敢動。

    他被人架著抬到了門前。半死的靈犀被拖入了雨中，分明就只剩下一口氣了，還被淑妃下令杖斃。

    她是故意讓他看著的，看著那個幫他的人是如何死狀凄慘。

    靈犀腹中出血不止，被拉入雨中的時候已經(jīng)染紅了黑色的地磚，起初木杖打在她身上，還能得到些許低聲慘叫，沒多久就沒了聲響。

    “言渚，你要聽話?！蓖Ｇ宕鄤尤说穆曇?，卻一下子將他拽入深淵。

    那地磚涼得可怕，他不知道喊了多少聲住手，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yīng)，那一夜他也凄厲慘叫過，哀求過，最后只能脫了力倒在地上長睡難醒。

    這樣的事終究不干凈，也沒有多少人敢議論，靈犀的尸身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尋。他被淑妃關(guān)了幾天，太醫(yī)發(fā)現(xiàn)他自此得了癔病，也便有了隱疾。

    淑妃看守了他幾日，不得不放他時，突然伸出手抱著言渚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我瘋了?！彼?/br>
    ……

    陸思音察覺到言渚失神，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過神來。

    “后來靈犀看顧著我，母妃闖入，她說是靈犀給我下了藥，當(dāng)場刺死了她，那夜雷雨交加，她就死在殿前石板上……”他喉頭緊鎖了一般，不知要如何說這件事。

    “你的隱疾……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你知道？”他突然緊張起來，想不出是什么時候走漏的風(fēng)聲。

    “那一日，聽見你和阿依說話……”她始終沒提起這件事，本來還想哪一日找阿依問清楚了也好來揶揄他，現(xiàn)下卻心頭酸澀，“淑妃娘娘……為什么？我以為，她對你應(yīng)當(dāng)是很好的?！?/br>
    若是對他不好，怎么能讓他長成這副猖狂的性子。

    “的確很好，她護(hù)著我長大，憑著她的寵愛和母家的權(quán)勢，沒有人敢招惹我?！?/br>
    言渚輕笑一聲將陸思音抱緊，閉上眼在她頸項里蹭了蹭才接著道：“入宮十二年，起初她得寵，趙家的人都盼著她早日生下自己的兒子，也只當(dāng)她年輕，并不著急，可是她圣寵漸衰，仍舊沒有子嗣，趙家的人便開始著急了?！?/br>
    他記得那時候是淑妃的母親進(jìn)宮來看她，那一次之后，淑妃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借人生子，借的還是皇帝的兒子，這便是淑妃被逼急之后的下策。

    言渚覺得淑妃瘋了，后來細(xì)想，她或許真的瘋了，執(zhí)迷癡狂，被困在那宮殿里，好似端莊，實(shí)則瘋了徹底。

    陸思音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身子常年是溫?zé)岬?，不知為何現(xiàn)下卻顯得有些涼，她握著他的手輕輕啄在他手背上。

    “都過去了?！?/br>
    女子溫柔的語氣讓他心中痛苦舒緩了一些，他回想起從前的一切也覺得如夢一般。

    “那林輔生，為什么會替淑妃做事？”

    “他喜歡她……或許說深愛也不為過?！毖凿镜恼Z氣略微有些嘲諷，林輔生為了讓她高興，送個假太監(jiān)進(jìn)宮的事都做得出來，一個個都像是瘋子。

    “林輔生那時候以狀元之身入仕，極得父皇喜歡，升遷也快，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貓膩。那時候我一心想著逃離皇宮，便逼著他舉薦我，投軍西南?！?/br>
    他被淑妃慣著長大，其實(shí)十六歲的時候還跟個紈绔似的，只是那一夜他突然明白，他什么也沒有，想要守住的人都守不住。權(quán)勢地位，他不能倚仗那個給了他十幾年依靠的人，所以才逼著林輔生幫他。

    “他照做了，我以為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可以逃離母妃和趙家的人?？伤麄冊缇拖牒昧诉@一切，等我回來，便是身負(fù)軍功，足以抗衡太子的棋子。”

    淑妃或許真的無法生育，但他們手里還有言渚，足夠了。

    “所以你謊稱隱疾未愈，是為了躲他們幫你聯(lián)姻？”她蹙眉問，怪不得從前他說自己不娶妻。

    他輕聲應(yīng)下，又笑道：“只是我一直覺得，母妃不該是這樣的……”

    初見淑妃的時候，她也并非如此……

    “娶妻納妾，本就是將人鎖在深院里一輩子，若是稍不注意，便是將人變成了鬼……”他不敢承認(rèn)，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去造就另一個淑妃。

    “我去西南的時候，西南王初歸順，找了名醫(yī)給我看當(dāng)時戰(zhàn)場上落下的傷勢。那名醫(yī)卻提起我有此癥，我也不愿接近女子，這事情便讓阿依知道了?！闭f起這事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