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星的軌跡 第16節(jié)
時訣看著崔浩準(zhǔn)備火山噴發(fā)的模樣,忽然繃不住了,笑著說:“哎,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肯定會去的,我就等著林妍找我呢?!?/br> “……什么意思?”崔浩頓了頓,盯著時訣,“你他媽不會真要下海吧?” 時訣嗤了一聲,他伸過手,從崔浩衣兜里拿走煙盒,又順走他手里的打火機。 “我有一首歌,”他抽出一支放入口中,低下頭,攏著手點燃,“很適合她?!?/br> “?。俊贝藓埔汇?,“是嗎?那你早說啊,我能替你聯(lián)系她啊?!?/br> 時訣把打火機放進煙盒,插回他的衣兜,嫌他犯蠢似的。 “那肯定不如她自己找上門賣的多啊?!?/br> 崔浩:“……哦?!?/br> 時訣又沖他抬抬頭,隨口道:“別總這么愁眉苦臉的,老得沒法看了,還怎么騙小姑娘?!闭f完,他胳膊搭在欄桿上,望向遠(yuǎn)方休息。 崔浩原本要反駁他,但見晚風(fēng)吹著他的襯衫、長褲,勾勒出修長的線條,他的神色就跟平日一樣,松弛淡然。 這畫面讓他有些怔住了。 崔浩比時訣大了十三歲,一輪有余,但他時常會覺得,時訣要比他更成熟一些,也更現(xiàn)實一些。 但他也很理解時訣的這種早熟。 在崔浩的記憶里,時訣的父親時亞賢是個相當(dāng)有魅力的男人,他很年輕的時候跟一位小提琴家結(jié)了婚,生下時訣,但很快就離了。 在那之后,他又有過幾段感情,但都不順利。 并不是時亞賢太花心,恰恰相反,他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只是怎么說呢……他腦子可能不太好用,又有點藝術(shù)家自帶的清高,過度看中精神追求,而不重視物質(zhì)。 這種浪漫主義風(fēng)格往往在愛情剛開始時非常迷人,但過了那股熱乎勁,就顯得有些天真了。 時亞賢后來生了病,負(fù)擔(dān)不起在外開銷,就帶著時訣回了老家,陪伴他們的是他在老家的朋友吳月祁。 其實時亞賢和吳月祁并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只是時亞賢病到后期精神錯亂,對著吳月祁喊老婆,吳月祁也配合他,時訣的這聲“媽”就一直叫到了現(xiàn)在。 時亞賢是個優(yōu)缺點都很突出的人,他才華橫溢,充滿熱忱,完全不看重錢財,是讓崔浩這個貧窮的留守兒童走上藝術(shù)道路的恩人??伤_實有些過分理想主義,又有點精神潔癖,缺乏理解他人的能力,最后心灰意冷,什么都沒能留住。 時亞賢病了之后,崔浩時常抽空去探望,那光景讓人無限唏噓,很難想象曾經(jīng)風(fēng)華絕代的人物會淪落到那般地步,不少人受過他恩惠,來看望的卻寥寥無幾,身邊只有個殘疾的女人和一個瘦弱的孩子,靠著吳月祁那點微薄的積蓄度日,死的時候基本給人家都花干凈了。 后來吳月祁帶著時訣來到這座城市,死命拼了一兩年,才慢慢緩過這口氣。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時訣自然而然養(yǎng)成了早熟的性格,他很少談理想,而更關(guān)注于現(xiàn)實的東西。他完全遺傳了父母的才華與游刃蠱惑的魅力,甚至青出于藍,但也許是看多了他爸那一段段天真無果的情感付出,他對這方面就比較淡了,人際交往主打一個無拘無束,來去自由,他很少說真心話,也不太愛回復(fù)別人的真心話,所以經(jīng)常會得到諸如“冷漠薄情”,“獨善其身”的評價。 但崔浩真心覺得,有些評價有點過頭了。 時訣側(cè)過頭,問:“干嘛這么看著我?” 崔浩說:“真想借你的臉活幾天?!?/br> 時訣又笑了兩聲。 秋夜月明,天邊只有零散的幾顆星,忽明忽暗,照著這對兄弟一邊閑聊,一邊走下天橋。 翌日。 時訣照常上了學(xué),晚上放學(xué)回家,簡單洗漱。 他洗澡很快。 關(guān)了水,浴巾隨便擦擦,光著腳走出浴室。 他來到衣架前,換上一件黑背心,一件黑色與亮銀交織的網(wǎng)狀棉麻上衣,一條帶著些點綴的黑色長褲,配上腰帶。 拉開收納箱,里面鋪了一層飾品。 他拿了一條細(xì)的皮項鏈,兩對耳釘,一對素面耳環(huán)。穿戴好后,他回去洗手間,抹了薄薄一層均勻膚色的面霜,用筆掃一下眉眼,然后涂了些發(fā)蠟,將半干不干的頭發(fā)向后捋了捋,露出額頭。 噴了香水,又做了點最后處理,全部搞定。 他的速度很快,全程大概也就十來分鐘,在大部分他這個年紀(jì)的學(xué)生,尤其是男學(xué)生眼里,他這些步驟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魔幻了,但對時訣來說,這樣的流程他太熟悉不過了。 他的父親是職業(yè)舞蹈演員,濃妝艷抹,盛裝打扮是常事。后來他來到這座城市,跟在崔浩身邊,也經(jīng)常充當(dāng)童工,跟著sd的舞團參加各種活動,很多表演都需要化妝做造型,大多活動都沒有給他們安排固定的化妝師,都要自己處理。 對時訣來說,根據(jù)不同場合將自己裝扮起來,就像沖個熱水澡一樣簡單。 準(zhǔn)備好后,時訣揣上手機,出了門。 這頓飯約在了一家較為隱蔽的私房酒館,私房到什么程度,連牌子都沒有,不對外,都是會員制內(nèi)部推薦,價格自然也高到離譜。 時訣到的時候,崔浩正在門口抽煙,一邊打電話。 他的臉上堆著平日里絕對見不到的笑容,時訣還沒走到他身邊,崔浩掛了電話起身招呼他往后看。時訣回頭,見路口停下一輛車,車上下來五個人。打頭的兩女一男,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jì),后面還跟了一對年輕男女,說說笑笑很是活潑。時訣只認(rèn)得走在最前面的林妍,她沒化妝,穿著寬松的運動服,半戴著口罩,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崔浩迎了上去:“妍姐?!?/br> 林妍抬抬下巴:“進去說?!?/br> 一行人進到店里,踩著暖色的燈光,走到內(nèi)部包間。 服務(wù)生開門,崔浩側(cè)身讓林妍他們先進屋。這時,更里面的房間出來一個人,過道比較窄,她沒注意,擦到了時訣后身。 “不好……”那人抬眼,剛好時訣回頭看來,她停了一下,把話說完,“不好意思?!?/br> 時訣看著她,不等回話,兩三秒的功夫,他就被崔浩拉進屋了。 第14章 門關(guān)上了。 徐云妮目光落在門上。 是他嗎? 肯定是吧,那個身材,那張臉,也不存在撞號的可能。 他是化妝了嗎? 男生、高中生,化妝……這幾個詞是怎么組合到一起的? 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人……大概五個?六個?有年紀(jì)大的,也有年紀(jì)小的。 徐云妮左右看看,店內(nèi)大廳比較小,正門關(guān)得死死的,也沒有窗戶,墻上掛著壁毯和畫,靠著正門有一個休息區(qū),再往里走是洗手間。店里播放著輕緩的爵士樂,大廳內(nèi)有個小吧臺,里面有幾個人正在閑聊。 徐云妮去了洗手間,然后回到自家的包間,推開門,聽見李恩穎朗朗的笑聲。 房間裝修走的是復(fù)古風(fēng)格,一張原木長桌在中央,鋪著華麗的餐布,兩邊各安排兩個座位,桌子中間擺了精美的花朵裝飾,兩邊是菜肴與酒水,還有一系列火腿、海鮮,和硬質(zhì)芝士等下酒佐菜。 過了一會,進來一個廚師打扮的男人,趙博滿說是這家店的老板,姓劉,是他的好朋友。劉老板跟李恩穎打了招呼,趙博滿又介紹徐云妮,徐云妮先問了好,然后問:“劉叔叔,你知道隔壁是什么人嗎?” “隔壁?” “對,我剛才看見幾個帥哥美女進去,有點好奇?!?/br> “啊……”劉老板想起來了,“訂位的是一家娛樂公司的經(jīng)理,另外那幾個年輕人我也不認(rèn)識?!?/br> 趙明櫟明顯跟劉老板比較熟,開玩笑道:“帶來玩的嗎?劉叔,你們這是正經(jīng)餐飲吧?” “哈哈!”劉老板被他逗笑了。 此時,隔壁也在介紹人。 林妍引薦那對成熟的男女,樂陽傳媒的李雪琳經(jīng)理和經(jīng)紀(jì)人張捷,然后是崔浩這邊。 “這是sd的老板崔浩。” 李雪琳笑著說:“我特別喜歡sd的風(fēng)格,很早就想認(rèn)識崔老師了。” 崔浩:“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李雪琳:“這次真是巧了呢。”她看向時訣,又問,“這位是……” 崔浩忙說:“這是我弟弟,也在我那當(dāng)老師?!?/br> 一邊的女生打量時訣,好奇地問:“你多大了?” 時訣:“十九?!?/br> 女生:“你都十九了?你還是高中生嗎?是上學(xué)上得晚嗎?” 不是上得晚,是因為時亞賢的病,他輾轉(zhuǎn)多地,休學(xué)了一年多。 他回答她:“對。” 林妍給崔浩和時訣介紹說:“這是若依和阿京,是公司新簽的孩子?!?/br> 這兩人均是精心打扮,尤其那個叫阿京的男生,一身名牌,毛邊上衣,破得稀碎的牛仔褲,兩條腿在里面隱隱可見,戴了幾個戒指,脖子上的項鏈也是一層接著一層,像瀑布一樣淌到胸口。 酒水飲品很快上齊,他們邊喝邊聊。 酒局整體氣氛很放松,林妍和那李雪琳都是交際場的老人了,談笑風(fēng)生。 房間里彌漫著醉人的香氣,眾人不知不覺已微醺。 房間里還有小型k歌機,若依研究了一會,調(diào)暗頂光,打開氛圍燈,跟張捷和阿京在一旁唱了起來。 崔浩喝得多一點,臉頰泛紅,端著酒杯與李雪琳說:“李總,您看那個節(jié)目……” 李雪琳誠懇地說:“我知道你的想法,但這個節(jié)目現(xiàn)在贊助商盯得很緊,到時候公司也會來人看初選,真不是我說定就能定的?,F(xiàn)在很多團體都推了人,各方都得協(xié)調(diào),最重要的還是節(jié)目質(zhì)量?!?/br> 崔浩頻頻點頭,低聲說:“是是,這我知道,肯定的……” 旁邊忽然有人說:“都有哪些團體?” 李雪琳轉(zhuǎn)過頭。 時訣也喝了酒,兩顳輕微的紅,襯得眼睛黑得厲害,蕩著水波似的,專注地看著她。 李雪琳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說:“那可太多了,節(jié)目也都包給了大的機構(gòu)制作。” 崔浩說:“我看到你們合作的舞團了,其實,李總,我這么說可能……”他猶猶豫豫說不出口,一旁時訣替他說了:“您先看看他們的,再給我們一個機會,您自然就明白了?!?/br> 李雪琳:“喲,你這么自信???” 時訣笑著說:“是真的嘛?!?/br> 李雪琳想了想,問崔浩說:“你們的作品有視頻嗎?” 崔浩心里罵了一句,早知道就提前準(zhǔn)備一份了,他有些懊惱地說:“我還真就沒來得及,最近一直在做妍姐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