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笑笑，轉(zhuǎn)移話題：“你這次去大涼山怎么樣？還順利嗎？”

    “有點(diǎn)高反，不過還算順利?！?/br>
    “大涼山海拔我記得就 3000 多點(diǎn)。”

    “我也覺得奇怪，之前去西北也沒高反過?！背讨⒕捉乐炖锏陌樱趾攘丝诙?jié){。

    周敘扭頭看她，說起來，兩人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見。

    她瘦了不少，精神看上去也不如之前好，眼底的悲傷一覽無遺。

    周敘經(jīng)歷過，面對親人離世，有些人花幾天就能走出來，有些人卻需要好幾年。

    程知微顯然會是后者。

    這也是今天他要帶她去爬山的原因。

    “你回廣州，奶奶誰照顧？”程知微問。

    “沈阿姨?！敝軘⒄f：“她跟我們一塊兒去了。”

    “奶奶不是良涌村的人嗎？哪里的鄉(xiāng)下？”

    “梅州?！敝軘⒄f：“五十幾年前，她被外派到梅州，在那邊生活了 10 幾年，跟我爺爺也是在那兒認(rèn)識的?！?/br>
    “老人家的心愿，一定要好好幫她實(shí)現(xiàn)?！彼谅暤馈?/br>
    周敘轉(zhuǎn)過頭看她，神色復(fù)雜，半晌，他才道：“所以我辭了工作，專心陪她?！?/br>
    到達(dá)石崆頂時已經(jīng)是正午 12 點(diǎn)，周敘提議找個農(nóng)莊吃飯，程知微搖了搖頭，指了指背上的雙肩包：“我?guī)Я巳髦胃闶?，我們就吃這個吧？”

    周敘無異議，把車停好后，兩人下了車。

    傳說中的廣東最高峰，程知微第一次來。

    “我不太喜歡爬山?！边呁皡^(qū)大門走，她邊對他道：“一個原因是身邊沒有喜歡爬山的朋友，很難找到搭子，再就是總感覺爬山很危險，我怕蛇?！?/br>
    周敘笑笑：“這邊我經(jīng)常來，沒有蛇，你放心?！鳖D了頓，他又道：“這包我?guī)湍惚嘲??！?/br>
    “不重?！彼龘u了搖頭。

    周敘還是堅(jiān)持，手舉在半空中。

    程知微只好卸下背上的包，遞給他。

    “這里最高海拔多少？”她問。

    “不到 2000?！?/br>
    “能看到云海嗎？”

    “看天氣，看運(yùn)氣。”周敘直言：“今天氣溫低，看到的概率會比較大。”

    “上一次爬山，好像還是去華山?！背讨⑾肓艘幌拢骸氨究颇菚r候了，不過我們是坐纜車上去的?！?/br>
    她又問：“你去過華山嗎？”

    周敘點(diǎn)頭：“去過，大二暑假?！?/br>
    “太危險了。”程知微說：“那時候膽子比現(xiàn)在大，爬了云梯，我根本不敢往下看，咬著牙往上爬，終于爬到山頂?shù)臅r候，沒忍住往下面看了一眼，腿都嚇軟了?！?/br>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其它的山，總覺得是極限運(yùn)動?！?/br>
    周敘聞言笑了笑：“我們那時候半夜才從山腳出發(fā)，爬到上面剛好看到日出。”

    “你的大學(xué)生活一定很精彩。”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周敘這樣性格的人，無論在哪里，都會混得開的。

    “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六年，就是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敝軘⒋?。

    他告訴她，那時候爺爺還在，奶奶身體健康，他在廣州念書，平日里在學(xué)校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末從大學(xué)城回家只需要一個鐘。

    前面 18 年，他走不到喪父喪母之痛，以及學(xué)習(xí)重壓之苦，難得高考的時候爭氣，他破天荒考了整個高三最高分，被中大錄取，又如愿選了自己喜愛的專業(yè)。

    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是他最自由，最快樂的六年。

    可一切的快樂，都止于爺爺去世。

    爺爺去世后，奶奶患上阿茲海默癥，她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周敘大好的人生剛要開始，又驟然結(jié)束。

    程知微靜靜聽他說起他的過去，聽著聽著，眼眶又開始發(fā)紅。

    “那你怪過奶奶嗎？”她問。

    周敘毫不猶豫地?fù)u頭：“我很慶幸，她從來沒想過跟我爺爺一塊兒走?！?/br>
    “其實(shí)我最近老在想一個問題?！背讨⑽宋亲樱吐暤溃骸拔也恢罓敔斢袥]有怪過我，他對我那么好，可是最后兩年，他卻是在養(yǎng)老院度過的?！?/br>
    “如果我那時候強(qiáng)勢點(diǎn)，堅(jiān)持讓他跟我一起住，他可能就不會這么快去世?！?/br>
    周敘聽她說完，腳步頓住。

    “你怎么會這么想……”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程知微見他停下，她站定，回過頭看他。

    “周敘，我覺得，我可能走不出來了?！彼溃骸拔沂?，食欲不振，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開心不起來?！?/br>
    “我清楚知道我病了，就像高三奶奶去世那時候一樣?！彼曇艉龈吆龅?，眼神無法聚焦：“可那時候還有支撐，畢竟?fàn)敔斶€在，還有，我想考個好成績給奶奶看。”

    “但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彼f：“我跟林嘉裕分手了，爺爺走了，連你都要辭職……”

    她說得很平靜，但語氣里的悲傷跟絕望，讓周敘心臟驟縮。

    他一眨不眨盯著他，半晌，問道：“你跟林嘉裕，分手了？”

    程知微點(diǎn)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生活突然就變得一團(tuán)糟?！?/br>
    他眼神暗了暗，向前走了兩個臺階，站到她身側(cè)。

    周敘看著她，沉聲道：“雖然我父母去世那么多年了，但是我一直覺得，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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