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云縣主哪里見過先帝？便面露茫然。

    嬤嬤頓時住嘴也不再說。

    “那我明日能去了嗎？”棲云忍不住問。

    嬤嬤深吸一口氣，道：“去吧。……縣主以后不必問我了。太子、太子殿下說得對，沒有奴婢替主子拿主意的道理?！?/br>
    第二日，棲云縣主跟著一塊兒去打了獵。

    跟隨他們一同前往護(hù)衛(wèi)的是一支奇怪的軍隊，但卻好生厲害啊。

    路遇野豬，他們也臨危不亂，轉(zhuǎn)眼便斬于馬下。

    看得棲云睜大了眼珠子。

    賀蘊道：“那是青珪軍的叔爺伯爺們，以后他們的子孫依舊要入青珪軍，世代都要做大梁的精銳。”

    可是精銳怎么還陪打獵呢？

    棲云想不明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他們……不、不打仗嗎？”

    “我父皇將江山治理得這樣好，何處有戰(zhàn)事？他們待我極好，我打獵總要陪著來的?！?/br>
    “那他們是太子的府軍嗎？”

    “不是，如今是我母后的親軍了?！?/br>
    如今？那從前呢？棲云縣主剛想問，便聽見樂平縣主在那廂喊：“打著兔子了！棲云，我分你吃罷！”

    賀蘊糾正了棲云一句：“不是叫太子，叫哥哥。”

    說罷，便先驅(qū)馬前行，去追樂平縣主了：“你莫往里頭鉆太深，當(dāng)心遇著老虎。”

    “我不怕，我外公新教了我兩招……”

    “樂平！”

    棲云抬頭望去，這會兒覺得太子看上去是真的很有威嚴(yán)。

    樂平縣主被賀蘊從山林深處逮了出來。

    他們就近宿了一晚，打獵、烤火、吃rou。

    “這樣不會不符身份嗎？”棲云問。

    “不會，皇后允我們常這樣玩，說磨礪之下，遇了事才不會慌亂。”樂平縣主答道。

    棲云又難掩好奇：“為什么不叫嬸嬸？”

    樂平縣主眼底掠過一點厭憎的光：“我討厭我的父親?！北悴幌氚次和跄沁叺妮叿秩ズ?。

    棲云笨拙地安慰她：“我、我沒有父親?！?/br>
    樂平縣主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過來些。”

    她抱住棲云的腦袋：“這樣，我扮你爹吧，乖，睡覺。”

    賀蘊：“……”

    棲云倒也真睡著了。

    再醒來卻是在一處陌生的宮殿，她躺在一張小榻上。

    能隱隱聽見外頭的說話聲。

    起頭的是一道懶散的聲音：“你輸啦?！蹦鞘腔屎缶四傅穆曇?。

    “嗯?！睉?yīng)聲的人嘩啦啦開始掏銀子，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沮喪，甚至還有點輕快。那是四公主，不，四姨母的聲音。

    皇后舅母道：“怎么總輸給我？”

    四姨母道：“我喜歡?！?/br>
    皇后舅母道：“這是你夫君贈你的東西吧？都進(jìn)我口袋，像什么話？”

    四姨母不屑：“他豈敢說什么？”

    皇后舅母道：“但是你二哥看了，可能會誤會啊，可能會扒他的皮啊?！?/br>
    四姨母一下沉默住了。

    只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把什么釵環(huán)玉石拿了回去。

    “我只是總覺得給你的不夠。”四姨母輕聲道。

    “哈？你還要給我什么？”

    “不知道……”

    四姨母似是哭了，她哽咽著道：“我被婉貴妃利用，作出種種混賬事的時候，是你將我從泥潭里拉了出來。如今婉貴妃也早吊死了，這亦是你的功勞。”

    “當(dāng)年我的舅舅，傳到北狄一封密信，要我母親做大梁的臥底，就此害死了我的母親。也是你和二哥替我報了這個大仇。”

    “如今的夫婿也是你替我相看的……”

    “你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為你卻什么也做不了?！?/br>
    棲云聽見四姨母哭得很是傷心。

    皇后舅母道：“你直接說……你是不是吃九公主的醋？”

    四姨母打了個嗝：“……啊。”

    皇后舅母道：“別哭了，眼淚全擦我身上了。明日去你府上賞花，高興了嗎？”

    “嗯嗯嗯嗯?！彼囊棠傅恼Z氣輕快許多，但很快又變得緊張起來，“我把你胸前哭濕了，二哥看見不會揍我吧？”

    “嗯，那說不好?！被屎缶四高谱?。

    “大不了，大不了……我一會兒給二哥下跪！”

    棲云聽見皇后舅母笑了。

    明明方才一個還哭哭啼啼的，但氣氛卻很是溫馨融洽。

    棲云爬起來，閉上眼，鼻尖抽動，深深吸了兩下。

    她覺得，這就像是家應(yīng)該有的味道。

    之后棲云在京城住了很久，又見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們大抵都如四姨母一樣，喜歡著討好著皇后舅母。

    她的皇后舅母愛護(hù)著她的朋友、親人、臣子下屬。

    太子便亦愛護(hù)著他的朋友、親人、臣子下屬。

    棲云想，和書中描繪的皇室有不同。

    但她喜歡。

    她后來還悄悄問過太子，他是太子呀，是儲君呀，是未來的皇帝呀，他要愛護(hù)這樣多的人，身上肩負(fù)著好大好大的重任啊。

    她僅僅只是要繼承公主府，便常常在母親的教導(dǎo)下覺得喘不過氣了。

    太子不會覺得可怕嗎？

    “怎會可怕？”太子反問。

    他道：“我愛護(hù)你們，亦有父皇與母后愛護(hù)我，還有阿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