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驚聞皇后病情突變，云綰容放下賬簿追問。

    “具體的奴婢尚不清楚?！碧辞鄬⒋蚵牭降囊还赡X說出來：“今兒日頭暖和，皇后叫人扶出外頭走走，孰料吹了風(fēng)咳嗽不斷，直接咳出血了。”

    云綰容蹙眉：“皇后染上風(fēng)寒后可有咳嗽癥狀？”

    “有的。”

    “服侍更衣，隨本宮到坤和宮。”云綰容道。

    檀青手腳利索地伺候完，跟隨云貴妃，直接往外走。

    坤和宮前候了不少人，都是聽聞皇后生病前來探望的后妃。

    見云貴妃駕到，眾人無不行禮。

    云綰容揚(yáng)手讓起，沒時間同她們寒暄。因太醫(yī)交代禁止喧嘩，里邊已經(jīng)派扶桑在門外攔住眾人。

    扶桑瞧見云貴妃，卻是行禮讓路，未曾阻攔。

    后邊的人不樂意了，但又不敢開口質(zhì)問，唯獨(dú)右后角有人不服氣地嘟囔了聲：“憑什么啊……”

    還沒說完就被人急急地扯了扯衣裳。

    恰巧此話隨風(fēng)傳到了尚在邁門的云綰容耳中，她停住步伐，順聲找到人，淡笑：“很好，姑娘，本宮記住你了?！?/br>
    那人臉色唰地發(fā)白，繼而又倏地紅窘。

    未被寵幸過的新人，可不還是位姑娘，這是被人戳心窩子地嘲諷呢。

    殿內(nèi)。

    銀絲炭把里外烘得微微暖，因皇后近日畏寒，所以又把炭火點(diǎn)上了。

    太醫(yī)還在診脈，淑妃眉眼染著擔(dān)憂，許汀蘭垂首靜立，敏婕妤候在旁邊，她的出現(xiàn)讓云綰容多看幾眼。

    見太醫(yī)未宣病因，云綰容輕聲同幾人道：“外邊風(fēng)涼，讓一幫姐妹苦等也不是辦法，敏婕妤，你出去帶帶眾人，先散了亦無妨。”

    敏婕妤心口一突，云貴妃這是在趕人呢，不待見她？還是懷疑她？

    敏婕妤尚在胡思亂想，前邊云綰容不知何時立在許汀蘭前，陪著許汀蘭靜站了會。

    許汀蘭疑惑抬頭：“貴妃有事吩咐？抑或妾身殿外等候？”

    話音剛落，床上傳來皇后咳聲，疲憊道：“云貴妃來了？”

    云綰容挑挑眉，上前道：“娘娘，臣妾剛到，你現(xiàn)今感覺如何？”

    太醫(yī)也收回了診斷的手，聞言正想說話，卻被云貴妃伸手打斷。

    太醫(yī)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將病情說出，為難地看向皇后。

    皇后捂嘴咳嗽，帕子上果真沾著血絲。

    她看向殿外一干人等，此刻只覺得個個叫人瞧不清表里。

    “云貴妃留下，其他的都出去罷?！彼撊醯叵铝?。

    淑妃等人不敢不遵，唯獨(dú)貼身的采桑與劉安還留殿內(nèi)。

    “沒聽到皇后口諭？你倆也出去?！痹凭U容的話真當(dāng)不客氣。

    采桑萬沒想到皇后居然點(diǎn)頭，滿目擔(dān)憂仍想勸話，被皇后抬手制止了。

    殿內(nèi)空蕩蕩的，只余下皇后貴妃與太醫(yī)三人。

    “太醫(yī)，皇后病情如何？”云綰容率先開口。

    太醫(yī)終于敢說話了，道：“回娘娘的話，皇后娘娘乃咯血之癥，是因素體虛弱勞倦，內(nèi)傷脾氣，不能運(yùn)化水谷精微上榮于肺，土不生金，所致咳血?！?/br>
    “本宮的風(fēng)寒，是因為它所以久久不愈，還是因患風(fēng)寒，成了咳血的病引？”皇后很快問出其中關(guān)鍵。

    “不該如此啊?！碧t(yī)皺著白花眉毛，想來他也曾思考至此：“兩者本該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br>
    皇后讓太醫(yī)退下。

    一時間，殿內(nèi)僅剩兩人，針落有聲。

    “云貴妃。”許久，皇后疲乏的喚云綰容，閉著眼睛虛嘆道：“本宮病后，伺候的全是信任之人。采桑、扶桑、劉安，都是跟了本宮一輩子的。”

    “生病頭幾日還好，時間長了，本宮一閉上眼啊，就想起了太后?！被屎缶徛裏o力地說著：“太后她老人家，不就是這么病著拖著，突然有一天就甍了么?！?/br>
    云綰容安靜地聽她說著。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本宮也這樣耗到盡頭？還是因為生病了，都是本宮在胡思亂想?！?/br>
    “皇后沒有胡思亂想?！痹凭U容搭話了：“您沒有胡思亂想，您只是不信臣妾同你說的，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

    皇后目光閃動。

    “既然皇后不信，那臣妾再跟您說個自己的故事好了?！?/br>
    云綰容換掉皇后染血的臟帕子，說：“臣妾十二歲左右吧，那會臣妾娘親還是位姨娘，嫡母善妒多疑，不讓庶出子女接近生母。”

    “有一次臣妾姨娘病了，病了好久好久，臣妾那時候多刁蠻的人吶，你說府里有個病秧子晦不晦氣？”云綰容笑了笑：“臣妾把姨娘院子的東西都砸了，好生痛快?！?/br>
    “反正要病死的人啊，用啥精瓷，別平白浪費(fèi)府中銀子，便自作主張到大街上買了堆破爛陶碗。”

    云綰容給皇后蓋好錦被，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柔下：“姨娘是真疼臣妾啊，就算臣妾把她的人都趕了、院子砸了，也一點(diǎn)都不生氣呢，只能親力親為了。”

    “后來呢？”皇后問。

    “后來啊，臣妾生母就痊愈了呀?！痹凭U容語氣輕快，好像口中那個不討喜的不是她。

    皇后低笑出聲：“本宮聽說過，云貴妃閨中時候確實(shí)刁蠻成性?！?/br>
    云綰容頓了頓，居然分神地想著，所以你和皇上是多大的仇怨，選了乖張跋扈的她進(jìn)宮！

    笑過之后，皇后嘆息：“你娘親信你?！?/br>
    “其實(shí)皇后對臣妾亦有防備的罷？”云綰容話題一轉(zhuǎn)。

    皇后不接話。

    “皇后您是在遲疑，久病不愈您在想，是誰動了馬腳？您又還能相信誰？今日留下臣妾，也不過是另一種試探?！?/br>
    云綰容直接挑破那層薄膜，將一切曝露在面前：“您害怕親信的背叛，重用卻又處處防備他們。娘娘，沒有信任的人，您會很累的。”

    “云貴妃的聰慧本宮一直知道，這件事你幫本宮一探究竟，可否？”皇后放低語氣。

    云綰容笑笑，拒絕了：“皇后不信臣妾，此事臣妾不敢接手?！?/br>
    皇后對她的回絕并不意外，反而問：“云貴妃一直在勸本宮，而你又是否有信任之人?！?/br>
    云綰容想了想，眉心舒展，眸光似水溫柔：“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