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母被傳召進(jìn)來時(shí)人還是懵的，完全不知自己因何被召。

    她一個(gè)粗鄙婦人，連日不曾在貴妃面前露過臉，然而盧母想到她的女兒，難道是因?yàn)檫@個(gè)？

    雖然心有猜測，但盧母還是心存僥幸的，萬一貴妃只是想過問她丈夫另娶之事呢？

    畢竟戲文里也寫了，達(dá)官貴人最容易為這種事感慨嘆息了。

    盧母惴惴不安跪在云貴妃面前。

    “可知本宮為何找你？”云綰容發(fā)問。

    盧母自然搖頭，若她清楚，也不用一路猜疑了。

    云綰容瞥一眼小滿，小滿將那香囊舉在婦人跟前，想到面前之人的女兒居然斗膽翹想跟她娘娘爭寵，頓時(shí)語氣就沖了：“認(rèn)識這個(gè)東西吧？”

    盧母僅看一眼，就知道香囊是她女兒整天拿在手里的那個(gè)，勞作之下微黃的臉頓時(shí)褪盡血色。

    她日夜擔(dān)憂的，終歸來了。

    “看來你是知道?！痹凭U容淡淡舉杯，抿一口香茗，道：“一路上本宮念你母女二人被人所棄，心生憐惜。不曾想這短短兩日，盧姑娘就敢心存妄想了？”

    盧母瑟瑟跪地。

    云綰容哼聲：“本宮不是皇后，不用學(xué)她端莊大度。這兩日你該看得最清楚不過了，本宮可是善妒的很。盧姑娘要從本宮手里搶人，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

    盧母惶恐磕頭：“娘娘恕罪！是草民教導(dǎo)無方，回去必定讓她斷了這個(gè)念頭！”

    云綰容擱了茶盞，發(fā)出哐啷脆響，聲音十分清冷：“本宮為何要信你？又為何要給你機(jī)會？既然盧姑娘削尖了腦袋要進(jìn)后宮，對后宮的行事沒半點(diǎn)了解？”

    她起身，蓮步輕移，低聲在盧母耳畔道：“遇到這種情況，咱都喜歡暗地里將苗頭全掐了！本宮就想問問你，盧姑娘有多少條命？”

    盧母到底缺了見識，只知進(jìn)了皇宮能有無上尊榮，哪知后宮中的爾虞我詐陰謀詭計(jì)。

    想到女兒的倔脾氣，盧母不敢高看她，進(jìn)了后宮，多半也是丟掉性命。

    這個(gè)想法讓盧母十分畏懼驚慌。

    她丈夫另娶，婆家不喜，若再?zèng)]了女兒，讓她如何活下去？

    盧母嘭嘭嘭地連磕了幾個(gè)頭：“娘娘饒命！”

    “要死要活的，本宮可曾動(dòng)過你一根毛發(fā)？”云綰容冷道，最不耐煩只會求饒之人。

    這邊還未談完，門外一陣喧囂，接著便見盧姑娘蠻力闖了進(jìn)來，指甲摳得聞笛的手背都出了血。

    “貴妃抓我娘作甚！有事沖我來，快放開我娘！”盧姑娘見母親磕得額頭都淤青了，當(dāng)即失了理性。

    “你還知道本宮是貴妃？”云綰容冷笑：“以下犯上，來人，給本宮掌嘴！”

    小滿直脾氣，早看不慣姓盧的了，上前擼起袖子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怎么停了？”云綰容瞥下聞笛的傷，不滿道：“傷了本宮的人，本宮自要為她討回公道。掌摑二十，也好叫你長點(diǎn)記性?！?/br>
    一時(shí)間殿內(nèi)只剩啪啪掌摑聲，還有盧母的連連哀求。

    云貴妃不為所動(dòng)，冷眼看著盧氏受刑：“這點(diǎn)委屈都受不住，還想進(jìn)宮去？你為的不是富貴，是想送人頭罷？”

    盧姑娘一來就被扇得兩眼昏花，兩頰辣疼。此刻受完刑，雙手緊緊捏住袖口，終于得了機(jī)會開口：“民女知罪。”

    她無權(quán)無勢，就算在她認(rèn)為此番是天大的羞辱，也只能俯身認(rèn)錯(cuò)。

    只因她處在這卑微的地位里。

    “娘娘有氣沖著民女來，可否先讓民女母親出去？”盧姑娘求道。

    云綰容笑了：“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見不得人呢？怕你母親看到？”

    盧姑娘此刻臉被扇紅了，聞言嘴唇卻煞白煞白的。

    “你叫什么名字？”云綰容問。

    盧姑娘咬唇，答道：“民女姓盧，閨名芳芷。”

    “你父親起的名字？”見她點(diǎn)頭，云綰容冷嘲：“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莫怪你父親能科舉當(dāng)上官兒，滿腹詩書嘛。杜衡芳芷，是想叫你日后品性美之、品德高潔呢?！?/br>
    盧姑娘倔強(qiáng)地閉起嘴巴。

    “可你瞧瞧你都做了甚？”云綰容將那香囊扔她身上：“一心期盼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平白污了這般風(fēng)雅的名字。”

    盧姑娘胸口起伏，氣息紊亂，云貴妃提起她的生父，勾起她心底的怨恨，當(dāng)即爭辯：“拋棄糟糠之妻的人，誰不唾棄！若有機(jī)會，民女只想拋舍這姓名！”

    “拋棄姓名算什么，有本事你剔骨剜rou，還他生身之恩。”云綰容嘲諷地打量她：“你心中滿腹算計(jì)，眼里只有富貴權(quán)勢，又憑什么指責(zé)你父親不負(fù)責(zé)任？依本宮看，你與他最為肖似，不愧是親生骨rou?！?/br>
    “你！”盧芳芷怒目相視。

    “大膽！”小滿見她對貴妃無禮，當(dāng)即呵斥。

    盧母已經(jīng)舉袖抹淚，泣而無聲。

    云綰容看盧母一眼，道：“你也別怪本宮說話不留情面，盧姑娘指責(zé)旁人的本事不少，偏一副自己受害做甚亦無錯(cuò)的模樣。你做母親的掰她不回來，本宮便幫你教教她做人！”

    云貴妃的話，仿佛剖光了她的衣裳，讓盧芳芷赤身裸體地站在眾人眼前，顏面盡失。

    她羞惱不已，恨道：“民女不過追求所愛，何錯(cuò)之有！倒是云貴妃不能容人，你就不怕被皇上知道？”

    “愛？”云綰容笑了，險(xiǎn)些把眼淚笑出來。

    她停在盧芳芷面前，抬起她的頭顱，目光如冷刀，仿若懸在她脖上：“那你說說，你所愛的皇上，幾更歇息？幾更起身？愛吃清淡還是愛吃油葷？愛穿綾羅還是愛穿綢緞？磨個(gè)硯，要的是幾分濃稠，你可清楚？”

    盧芳芷啞然失聲。

    “你當(dāng)然不知道，你心里想知道的恐怕是宮中哪位主子有權(quán)，哪個(gè)人能借勢！金銀錢財(cái)，如何為你推波助勢！”云綰容倏地放開她的手：“別玷污了愛字，本宮都替它委屈！”

    盧芳芷后背虛汗連連，沾濕了里衣。

    云綰容指著地上香囊：“把東西給本宮撿起來，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盧芳芷僵硬著手指拾起香囊，那明亮的顏色，似在嘲笑著她的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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