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表情驟換，云綰容眼疾手快拿起痰盂。

    齊璟琛壓根吃不下東西，吐出來的唯有酸水，估計(jì)前頭都給吐完了，此刻蔫蔫的，那可憐勁，云綰容都替他難受。

    她手腳利索地放好痰盂，凈手后倒來杯溫水給他漱口。

    白白凈凈的手捧著個(gè)青瓷杯遞到跟前，齊璟琛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眸光深深，難得的溫柔：“其實(shí)你不用做這些。”

    “小事，臣妾讓宮人都候在艙外了，難道讓你憋住等啊?！痹凭U容十分實(shí)誠，人都成這樣了哪顧得上臟不臟的，她取笑道：“難道皇上還會(huì)不好意思？”

    齊璟琛悶聲不吭地接水漱口。

    他就是覺得，身為貴妃，云綰容不必做這些，但偏偏做了，他心里說不出的熨帖。

    “船艙有點(diǎn)悶，皇上您暈船的話最好通通風(fēng)，會(huì)舒服些?！痹凭U容不待他開口，先一步打開半扇，雨水灑在船窗另一側(cè)，這邊半點(diǎn)都淋不進(jìn)來。

    空氣中夾雜著雨水的清透，份外好聞。

    云綰容在窗前伸了個(gè)懶腰，托腮支在窗棱往外看，瞧著心情不錯(cuò)。

    齊璟琛喜歡云貴妃在他跟前閑適自在的模樣，鮮活的，熱烈的，對(duì)他毫無防備的，他就這樣躺著看她，覺得云貴妃哪哪都好看。

    “臣妾喜歡船中賞雨，等天放晴還想去看日出?！痹凭U容盡情遐想，開心回頭望著皇帝，神色生動(dòng)。

    暈船的毛病一時(shí)半會(huì)好不了，齊璟琛慢吞吞地開口說了句：“挺快活啊，云貴妃是不是忘了甚？”

    云綰容想了想，一拍腦門：“對(duì)啊，忘了叫船家捕些魚上來，河鮮味道極好！”

    齊璟琛一口氣頂上喉，猛地咳嗽。云綰容嚇一大跳，趕緊過來替他順氣。

    齊璟琛刀子般的目光嗖嗖刮在云貴妃身上，咬牙切齒：“朕身體有恙，你就只想到怎么快活？”

    瞧他虛弱偏偏磨牙鑿齒的兇狠模樣，云綰容忽然領(lǐng)悟——

    “源州時(shí)皇上問臣妾暈不暈船，難道想讓臣妾陪著一起暈??？”

    皇帝板臉。

    “可是臣妾偏不暈偏不暈?zāi)?，你說氣不氣？”云貴妃一秒囂張哈哈哈，嘚瑟兩字就差刻在臉上。

    “！??！”世間怎會(huì)有如此猖狂之人，齊璟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估計(jì)是被氣的，一把揪住人往前扯，恨恨咬字道：“朕現(xiàn)在就丟你下河，賞雨、吃魚、看日出！”

    云貴妃無所畏懼：“哦，等你把氣喘順了再跟臣妾說吧?！?/br>
    齊璟琛松手捂住胸口，覺得這口氣這輩子都喘不順了！

    “走罷，朕暈不死，倒能被你氣死?！被实凵鸁o可戀地躺下，閉眼。

    云綰容賤賤地上前戳戳他：“起來呀，臣妾不與你斗嘴了，臣妾還要腦袋的，不敢?！?/br>
    朕不信！

    齊璟琛無動(dòng)于衷。

    云綰容“唉”地深深長嘆，見皇帝真不理他，努努嘴走出船艙。

    前腳剛走，齊璟琛后腳就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艙內(nèi)，更氣。

    云綰容沒走遠(yuǎn)，問過孫以誠皇帝的膳食何在，親自捧了回來。

    前后不到一刻鐘時(shí)間，她回來一抬眼就看到皇帝森森涼涼盯她看。

    云綰容將東西放下，頂住皇帝威壓硬頭皮走上前，摸出幾片山楂，塞進(jìn)皇帝嘴里。

    齊璟琛眼皮直抽：“云貴妃，你是吃定朕不會(huì)摘你腦袋？”

    云綰容溫順站他身旁，嘴里抿著笑，眸光亮晶晶的，乖巧極了。

    “……”好吧，朕確實(shí)不會(huì)。

    山楂是云貴妃的零嘴，往日還真沒人敢在皇帝面前擺這小玩意兒，齊璟琛嘗下肚，酸酸甜甜的，口舌生津。

    云綰容一看，趕緊將粥擺上：“皇上多少吃點(diǎn)東西，越餓越暈得慌?！?/br>
    “好像你暈過一樣?！饼R璟琛呵呵嘲諷。

    云綰容當(dāng)沒聽見，腆笑問道：“皇上以前未曾坐船出行嗎？”

    “坐過。”齊璟琛簡短地回答。

    “那何不選陸路？船才走第二日呢，往后皇上您身子受不住如何是好?！?/br>
    齊璟琛見她眉心擔(dān)憂是真，隨口解釋了句：“趕時(shí)間，朕有打算。”

    明知如此依舊選擇水路，云綰容相信皇帝不會(huì)蠢到自己折騰自己，事情多半與政務(wù)相關(guān)，于是她就不再多勸。

    見皇帝實(shí)在吃不下多少，云綰容讓孫以誠進(jìn)來撤掉膳食，張羅著叫香椿擺上新鮮水果。

    “其實(shí)暈船吃點(diǎn)青桔挺好，可惜未到季節(jié)。”云綰容捻起塊果rou，遞到他唇邊。

    齊璟琛看的卻是她那玉般細(xì)膩的指尖，白凈的手，以及緋鐲滑落，腕間露出的深深疤痕。

    “皇上不愛吃？”云貴妃擰眉思索。

    齊璟琛尚未開口，孫以誠進(jìn)內(nèi)稟告說穆才人求見。

    云綰容淡瞥皇帝一眼，小心眼地把果子一口吃掉。

    呵，喂你吃個(gè)鬼。

    穆書葶在用完膳后派玉蟬打聽才得知皇帝龍?bào)w欠安，身為后妃理應(yīng)前來侍疾，于是精心裝扮后便匆匆前來。

    她給皇帝貴妃請(qǐng)過安，期期艾艾地喚了聲：“皇上?！?/br>
    齊璟琛看看壓根不想理會(huì)、正懶洋洋撫弄袖中繡紋的云貴妃，想笑。

    風(fēng)雨減小，船身漸漸回穩(wěn)，齊璟琛坐著揉揉還有些發(fā)暈的太陽xue，淡淡問：“有事？”

    “聽聞皇上龍?bào)w欠安，妾身心里擔(dān)憂?！蹦聲闵锨吧焓郑骸版韼突噬习窗?？”

    齊璟琛上下掃她一眼，格手擋開了。

    穿得挺好啊，妝容發(fā)飾也搭配得雅致精細(xì)，真擔(dān)心的話還有心情時(shí)間捯飭這些？

    被皇帝當(dāng)眾拒絕，穆書葶略微尷尬。

    入宮以來，她能碰到皇上的機(jī)會(huì)不多，自然找不到如何相處的路子，拘謹(jǐn)?shù)煤堋?/br>
    齊璟琛不想理會(huì)，木樁子一樣杵在他面前作甚？

    他皺眉，指著角落里的痰盂：“收拾干凈。”

    話是對(duì)著離皇帝最近的穆書葶說的，穆書葶一聽，來不及細(xì)想內(nèi)侍為何未把污物收拾妥當(dāng)，指著玲瓏上前捧走痰盂。

    孰料皇帝不悅：“放下?！?/br>
    玲瓏嚇得心頭咯噔，剛拿起就放了回去。

    齊璟琛看向穆書葶。

    云貴妃捧瓜看戲。

    穆書葶小心回視，確定這次沒意會(huì)錯(cuò)皇帝意思，僵著手伸向痰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