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尖銳一聲過后，鐵門上的小門被推開。

    李京如瞳孔急劇擴(kuò)張，緊盯著那一條門縫，手死死扣在車門把手上，做好了爆發(fā)的準(zhǔn)備。

    先從鐵門中出現(xiàn)的，是位有些佝僂的年長黑人女性，隨后一個小男孩蹦出，好奇地看著他，對那老婦人說：“這就是新來的志愿者？”…

    仿佛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李京如心中的危險預(yù)感消失。他癱回座椅，長長松了一口氣。

    有老人有孩子，不至于不至于。

    一摸后背，冷汗已將衣服浸濕。

    司機(jī)去后座提行李，李京如跳下車朝老婦人打招呼：“終于到了。你好，我是李京如。”

    “京如?！蹦悄觊L女人用極其拗口的口吻念了念他的名字，便把他和行李箱猛一把推進(jìn)了門里，鎖了門，這才緩緩說道：“我是柔絲，這里的保姆，歡迎您?！?/br>
    “我是先令！”

    那位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自我介紹，因為太興奮破了音，被柔絲打了一爆栗，低頭嘟起了嘴。

    李京如扣了扣先令柔軟的卷發(fā)，隨即打量起周圍。

    在外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實，還圍著鐵網(wǎng)的大庭院，里面其實只建了普普通通一棟中心別墅與幾間平房。那幾聲威懾力十足的狗叫，來自兩條護(hù)家的德牧。

    沒來錯地方，但他對當(dāng)?shù)仫L(fēng)土人情還得再熟悉熟悉了，免得當(dāng)眾鬧出笑話。

    先令黏在他身邊喋喋不休，“你是中國人？衣服好特別，你是道士嗎？這是你的法器？”

    李京如：“是，我會飛，我還會吃小孩?！?/br>
    半大的小子驚悚起來：“啊？！”然后又被柔絲爆頭。

    李京如跟著一老一少往里走，經(jīng)過一條狹窄的走藍(lán)，問柔絲：“請問瑪麗在嗎？”

    未等柔絲發(fā)聲，先令便上躥下跳舉手替她回答了：“在，在這里！”

    李京如順著他指尖的方向，見他沒注意到的別墅屋檐下有兩女一男，圍著一個機(jī)器交談甚歡。

    顯然，先令的聲音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男性率先朝他走來。

    借著后廚房透出來的光，李京如略微看清他的輪廓。

    這人是亞裔，身量近一米九，身姿挺拔，肩寬腿長，讓李京如想起那座擺在柏林舊國家美術(shù)館的大理石雕像——墨丘利與普賽克。

    先令拉了拉李京如的衣角，小聲快速說道：“他是瑪麗的貴客，克里斯先生。一個商人?！?/br>
    男人走到離李京如只剩一步的距離，停了下來，低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在隱約落入鼻息的烏沉香中李京如終于看清了他的長相。

    此人生得一雙細(xì)長的狐貍眼，細(xì)看全寫著八面玲瓏的精明，令人無端生懼，可又眉如墨畫、鼻挺唇薄，實在俊美絕倫得客觀。

    是李京如若要描摹，必然會猶豫每一次下筆、怕侮辱了的美貌。

    “中國人？”

    男子用英文禮貌問道，左手拇指卻徑自搭上李京如眉骨，揩下片灰塵。

    李京如不習(xí)慣同性如此親近的舉動，只覺那片皮膚火撩一般燒起，心理上有些不適，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發(fā)問：“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故鄉(xiāng)?！蹦腥苏遄弥Z句，認(rèn)真地?fù)Q了中文說。

    大概中文不是這人的母語，他把這句類似調(diào)情的話說得格外輕易。

    李京如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閉上了嘴。

    好在男人放過了他，退后一步，光明正大問：“聽說你叫李京如？我母親也是華人。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或者叫我的中文名關(guān)萬春。千萬的萬，春季的春?！?/br>
    這老派式的名字使得李京如心里那一點別扭蕩然無存。他笑了出來，說道：“像是老式貴族們會起的名字?！?/br>
    關(guān)萬春并不介意他的調(diào)侃，談到：“起這個名字的是我外公，他今年90歲，確實夠老了。”

    話語間兩位女性隨之走近，是一金發(fā)碧眼的年輕姑娘和一黑人中年女性。李京如沒有猶豫，向黑人女性伸出右手：“你好瑪麗，終于見面了?！?/br>
    瑪麗友善一笑，握緊了他的手，又擁抱了他：“李先生，你好，路途怎么樣？”

    李京如回想這一路，啞笑一聲，說道：“還好。”隨之從錢包中抽出一疊美金給瑪麗：“這是給孩子們的捐款。”

    瑪麗收下后對著他嘰里咕嚕輸出一大堆英文，然而口音十分重，李京如只拼拼湊湊捕捉到碎片信息。

    大概是他今晚的房間就在別墅后的那間平房里，保姆柔絲已經(jīng)為他鋪過床了。

    他連忙說謝謝。

    互道晚安后，李京如提著行李箱往小平房中走，可那關(guān)萬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又默不出聲。

    后一步咬著前一步，兩串腳步聲在院子中交疊對峙，氣氛隨之膠著起來。

    李京如想起適才的調(diào)戲，有了些不好的猜想：“這哥們不會…是那啥吧?！庇谑遣荒偷丶涌炷_步，手一拽把行李箱粗暴拖了進(jìn)去。

    他以為自己拒絕交流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可關(guān)萬春似乎還沒有離去的意思，甚至一腳踏到門口的臺階上，再晚點人就進(jìn)來了?！?/br>
    嬌生慣養(yǎng)李少爺終于爆發(fā)。

    “你在做什么？”

    他皺眉不悅地看著跟隨者，眸底掠過一絲森冷。右手扯著鐵門邊緣，存了勁就往關(guān)萬春臉上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