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的自尊接受不了四次會試失敗,更無法想象倘若再次失利后的艱難情形。 難道要一輩子做縣丞嗎? 吳閱胸中聚集了一腔不平。 他恨,恨自己明明腹有才華,卻無法得到施展。 他恨,恨上天不公,憑什么蕭煜那紈绔從一出生就是他們這群士子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真的一點都不貪心,明明那么努力上進(jìn),為何總是差一點運氣? 視線落到那幾支綻放的荷花上,也不知是它們太過耀眼,還是其他原因,他忽地走上前狠狠地將花瓣揉碎。 瞬間滿地都是殘花。 低頭看著手中被蹂躪的殘花,他這才覺得心里頭舒坦了些。 白日累了一天,晚上沈映蓉歇得早。 吳閱進(jìn)寢臥走到床邊,看著妻子熟睡的面容,他默默坐到床沿。 天氣炎熱,她散了發(fā),穿著輕薄的絲質(zhì)寢衣,身上未蓋薄被。 如墨青絲好似光滑的緞子,側(cè)躺的面容溫婉嬌美,纖長的眼睫,秀麗的鼻梁,飽滿的唇,乖巧得叫人憐愛。 她平時睡覺喜歡側(cè)躺,膝蓋會微微彎曲,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吳閱凝視她的睡顏,心中五味雜陳。 這般秀麗嬌美的女郎,哪個男人不喜愛呢? 她是他的發(fā)妻,以后是要走一輩子的伴侶。他是她的男人,下半生都將依靠的存在。 有時候吳閱很矛盾,如果蕭煜沒有這般心思,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糾結(jié)? 因為根本沒有門路走。 偏偏蕭煜給了他鉆空子的機(jī)會,只要狠下心腸把她送出去,他就能獲得夢寐以求的機(jī)會。 哪怕只是小小的縣令,卻是他用盡全力的追求。 吳閱在床沿坐了許久,眼底有片刻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對前程的渴求。 他太渴望出人頭地了,就像十六歲以前的風(fēng)光那般。 曾經(jīng)他是那么的耀眼奪目,卻好似一顆流星,一閃即逝。 吳閱很不甘心,不甘心平凡,更不甘心在王縣令那樣的人手下當(dāng)牛做馬。 這夜實在漫長,漫長得好似看不到頭。 吳閱躺在黑暗里,身邊是熟睡的妻子,她的氣息平穩(wěn),叫人心安。 他伸手親昵地摸摸她的頭,內(nèi)心飽受煎熬。 女人與前程。 兩難。 一夜無眠,翌日吳閱眼下泛青,滿臉疲倦。 沈映蓉服侍他更衣,皺眉道:“郎君昨晚沒睡好嗎?” 吳閱敷衍道:“在想差事。” 沈映蓉:“不想伺候王縣令了就回來?!?/br> 吳閱點頭。 把他打理妥當(dāng)后,吳閱用過早食就去了衙門,沈映蓉和往常那樣去胡氏那邊請安問好。 許是心里頭藏著事,今日吳閱辦差完全不在狀態(tài),出錯被王縣令訓(xùn)斥一頓。 出來時曹主簿見他垂頭喪氣,說道:“吳縣丞這是怎么了,瞧著沒有精氣神兒,是不是病了?” 吳閱擺手道:“有些乏?!?/br> 曹主簿:“近兩月衙門里事多煩雜,大家都不容易?!?/br> 吳閱勉強(qiáng)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下午他告了病假,卻未回家,而是獨自一人走到河邊坐了許久。 艷陽高照,他像木頭似的坐在河邊的一棵樹下,不知在想什么。 家奴阿喜頗有些擔(dān)憂,他一直跟在吳閱身邊,對主子的性情也了解幾分。 近些日主子忙得腳不沾地,脾氣也古怪不少,可見心里頭不痛快。 吳閱坐在樹下,整整坐了一個半時辰。 阿喜提醒道:“天氣炎熱,郎君還是回去罷,恐中了暑熱。” 吳閱沒有回應(yīng)。 阿喜默默上前,欲言又止,“郎君……” 吳閱忽然問:“阿喜,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阿喜愣了愣,詫異道:“郎君何出此言?”頓了頓,“郎君這般年輕就能在衙門里辦差,不知羨煞了多少人。老爺子也以你為榮,認(rèn)為郎君有本事振興吳家門楣。” 吳閱緩緩扭頭,“是嗎?” 阿喜點頭,“自然是了,郎君往后定會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像沈家祖輩那樣走到京城去?!?/br> 吳閱笑了笑,心里頭有些苦。 是啊,他們都認(rèn)為他能振興門楣,盼著他把吳家?guī)У礁咛帯?/br> 他的身上承載著父輩的期望,可是有些期望他卻背負(fù)不起。 今日王縣令的訓(xùn)斥和阿喜的話令吳閱做下了決定,他要擺脫王縣令出人頭地。 前程與女人,他終歸選擇了前程。 沈映蓉到底是他的發(fā)妻,他這般為自己找借口,吳家既然護(hù)不住她,與其讓蕭煜使手段逼迫,還不如主動獻(xiàn)妻。 在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前提下,把對吳家的利益最大化。 吳閱在心里做出了權(quán)衡抉擇——把沈氏送出去。 因為他要保住吳家。 整理好心情,他反而松了口氣,懸在心底的巨石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掐算著下值的時辰,吳閱按時回到家中,他和往常一樣,看不出絲毫異常。 心中打著主意,凈手用飯時,吳閱說道:“再過幾日我就要領(lǐng)月錢了,惠娘想吃什么,我給安排?!?/br> 沈映蓉笑著打趣道:“郎君今日心情甚好?!?/br> 吳閱抿嘴笑,“這些日我著實辛勞,得好生犒勞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