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沈方哲頭痛道:“那惠娘作何打算?” 沈映蓉理智道:“在撕破臉之前取回嫁妝,省得日后牽扯,耗時又費(fèi)心。” 沈方哲沉默。 當(dāng)初嫁女時他們幾乎掏空了家底,趙氏把娘家陪嫁的一間鋪子和二十畝良田一并給沈映蓉帶去了夫家,除了田產(chǎn)外,還有壓箱底的錢銀。 那些身外之物雖比不得吳家富裕,卻也能保障沈映蓉最基本的開銷。 如今婚姻破裂,自要取還回來。 這一打算得到了夫妻的一致贊許。 接下來沈映蓉又說起自己的顧慮,她并不贊同父母去吳家大鬧,一來要維持體面,二來則是大鬧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趙氏心里頭不服氣,咬牙道:“吳家干出這等卑劣之事,就該身敗名裂,受世人唾棄。” 這回沈方哲難得的清醒了,緊皺眉頭道:“人言可畏,惠娘以后還得在江玉縣立足,總得顧慮她的聲譽(yù)。 “且女兒家要在這個世道求存本就不易,倘若被吳家倒打一耙,顛倒黑白說惠娘攀龍附鳳招惹蕭四郎,那才叫有口說不清?!?/br> 趙氏被氣著了,想說什么,被沈映蓉打斷。 “阿娘且忍下這口氣,就算你去吳家大鬧一場,就算公婆跟你賠罪,難道女兒就不與吳閱和離了嗎?” “這……” “不管吳家是什么態(tài)度,女兒都是要和離的。吳閱今日能把我送給蕭四郎,明日就能把我送給李四郎,我吃過一回虧,斷不能在他那里再受一次?!?/br> 見她的情緒起伏,趙氏連忙道:“好好好,阿娘什么都依你!” 沈方哲也道:“無論惠娘做出什么決定,為父都會站在你這邊。 “我雖然不中用,但養(yǎng)你一口飯吃還是可行的。” 沈映蓉望著他,倍感窩心,“有爹這句話,我便什么都不怕。” 趙氏也道:“你是我們的親閨女,我們?nèi)舨恍奶勰?,誰來疼你? “以前的日子那般艱難都度過了,咱們現(xiàn)在總比往日好。 “待你回去處理好吳家的事,便回娘家來,莫要在意外頭那些閑言碎語。 “咱們的窩雖然沒有吳家的氣派,但遮風(fēng)擋雨總不成問題?!?/br> 那時面對父母的關(guān)愛,沈映蓉鼻子泛酸,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無比慶幸出生在這樣開明的家庭里,不會因為她是女兒就輕看。 有家的感覺真好。 這天晚上沈映蓉與父母長談,所受到的委屈都在親情溫暖中一點點治愈。 回到父母身旁,她可以像小時候那樣依偎在母親身邊,得到所有t信任。 鑒于明天沈方哲還要去學(xué)堂,沈映蓉不打擾他休息,先回房去了。 入睡前趙氏到底憂心,想到閨女和離后的前程,不由得落淚。 沈方哲亦是如此。 他們的閨女是個有主見的,這道坎兒他們并不擔(dān)心她跨不過去,擔(dān)心的是和離之后又將面對的是什么。 這世道對女性從來沒有友善可言。 姑娘家從一出生就是附屬,與吳閱的這段失敗婚姻只怕會影響閨女往后的人生。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想必她往后都不會再輕易相信男人。 可是世道容不下一個和離回娘家的女人,外頭必定會風(fēng)言風(fēng)語。 他們的閨女那般驕傲,她不愿看到她被現(xiàn)實折彎脊梁,磨平棱角。 趙氏在黑暗里替女兒辛酸流淚。 察覺到她的傷心難過,沈方哲輕拍她的肩膀,趙氏抹淚道:“往后惠娘又該何去何從?” 沈方哲喉頭發(fā)堵,“只要有我們在,就能護(hù)她。” 趙氏哽咽道:“她才二十歲,就遭遇這等恥辱,我連公道都沒法去討,你要我如何咽下這口氣? “我恨吶,恨吳家毀了她的前程。倘若是夫妻鬧矛盾過不下去和離,她日后再嫁,也不至于難堪。 “可偏偏是吳閱賣妻求榮,把她送給了別的男人,你讓她以后如何再相信男人愿意二嫁? “我家惠娘那般聰慧的女郎,吃過一次虧,定不會再走第二次同樣的路。 “一個女郎家,總歸得有屬于自己的家業(yè),我不盼她什么,就只盼她能像尋常女子那樣有疼愛自己的丈夫,一雙兒女作倚靠,日后老了,有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也不至于孤苦伶仃?!?/br> 這番話是一個傳統(tǒng)母親對女兒未來的擔(dān)憂,沈方哲聽后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這夜終歸是個不眠夜。 正房的夫妻倆輾轉(zhuǎn)難眠,廂房的沈映蓉反而睡得安穩(wěn)。 因為周邊是她熟悉的一切,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安睡得無比踏實。 她可沒有趙氏的那些憂心,經(jīng)歷過一次婚姻,往后嫁不嫁人并不重要。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從吳家那個泥潭里脫離出來,遠(yuǎn)離是非之地。 翌日沈家父子倆去學(xué)堂,趙氏差青禾去買些新鮮的蓮子和葡萄來給沈映蓉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