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jié)
常歲寧也似笑非笑,戲言嗎?不見得吧。哪怕只是十中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拿老常的性命來冒險,不是嗎? 還真是令人討厭的執(zhí)棋者啊。 “我并無意威脅常娘子?!崩钿浹壑杏幸唤z無奈不解,嘆道:“在下當(dāng)真就這般不堪,竟讓常娘子寧肯陷入絕境,以性命相搏,也不肯與我并肩嗎?” 常歲寧覺得他對“無意威脅”與“并肩”的定義,應(yīng)當(dāng)存有一些超出常人認(rèn)知范疇的誤解。 片刻的沉默后,她看著對岸方向,問:“世子方才說,我可以當(dāng)面問一問世子那位家仆?” “正是。”李錄拿無不應(yīng)允的語氣詢問:“常娘子想見他嗎?” 常歲寧“嗯”了一聲:“我想再多知道些我阿爹之事?!?/br> “如此正好,軍中消息皆經(jīng)他手,可讓他與常娘子細(xì)說?!?/br> 常歲寧:“我還想同世子了解一下益州的局面?!?/br> 李錄笑道:“常娘子果然謹(jǐn)慎——” 常歲寧:“謹(jǐn)慎些不好嗎?” “甚好。”李錄眼底笑意更深幾許:“謹(jǐn)慎即是看重,可見常娘子終于愿意試著去了解在下與益州了?!?/br> “如此也好,常娘子可待細(xì)談過后,再給在下答復(fù)?!?/br> 既已動搖,那他便有信心說服對方。 李錄含笑看著身側(cè)少女,半點不曾掩飾眼中欣賞愛慕之色,若能將這個女孩子帶回益州,他便不虛此番為質(zhì)之行。 這時,有兩名僧人來河邊挑水,李錄看著水波晃動的河面,笑問道:“常娘子喜歡泛舟嗎?” “尚可。” “那錄便斗膽邀常娘子今晚泛舟夜游,煮茶細(xì)談,如何?” 大云寺到處都是圣冊帝耳目,不適合坐下長談益州之事。 既要好好談一談,自然要尋個清靜去處。 泛舟夜游,無窺聽者可靠近打擾,自是再適宜不過的。 常歲寧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李錄與她約定了時辰后,二人一前一后離開了后山。 …… 當(dāng)日午后,常歲寧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又與常歲安細(xì)談了許久。 她從常歲安處離開后,便回了自己下榻的禪房更衣,準(zhǔn)備赴約。 “……不行,我得去找無絕大師!” meimei走后,常歲安神色鄭重而不安,喊了劍童推他去見無絕:“我要讓無絕大師勸一勸寧寧才好!” 劍童便推著他急急地去尋無絕,路上劍童問:“郎君,到底出什么事了?” 常歲安一副急得頭都要掉了的模樣:“……那榮王世子今日又提及請旨求娶寧寧之事,寧寧竟要答應(yīng)他了,說要與他一同回益州!” 劍童大驚失色:“女郎不是對榮王世子無意嗎?” “故而寧寧定有苦衷,但她不肯與我明說……”常歲安道:“如今阿爹不在家中,此時只有無絕大師能勸一勸她了!” 說著,又趕忙環(huán)視左右,壓低聲音道:“此事莫要說出去,我定會勸寧寧打消這念頭的?!?/br> 劍童點頭,神色卻不樂觀:“女郎下定決心之事,怕是無人能勸得動……” 主仆二人匆匆去尋無絕了。 二人走遠(yuǎn)后,一抹僧袍衣角自一旁的小徑深處很快消失。 …… 很快,大云寺里的消息便送入了宮中,傳到了圣冊帝耳中。 圣冊帝深深擰眉。 第220章 為敵或為棋?(渃清涵打賞加更2) 李錄離京在即,卻又去了大云寺見常歲寧,她自然要令人多加留意。 卻未想到竟等來了這個消息。 那個女孩子之前分明拒絕了李錄,現(xiàn)下為了能順利離京,竟答應(yīng)了李錄的再次求娶之言? 這便是“常歲寧”所選的離京良策……是要在此關(guān)頭,選擇倒向榮王父子嗎? 她不由想到了一些舊事,阿尚從前便與榮王格外投緣,二人甚是交心,阿尚待她那位王叔,比對待她父皇要更加親近。 榮王甚至知曉阿尚的秘密。 單是常歲寧倒向誰并沒有那么重要,但阿尚不一樣…… 思及此,圣冊帝眉心攏得愈深了,若是去益州,她說什么都不能放那個女孩子離開。 但為謹(jǐn)慎起見,她再次令人去大云寺查實了消息真假,很快,便有消息傳回,道是常歲寧獨自帶婢女自大云寺后門而出,私下去見了榮王世子,二人一同泛舟夜游。 圣冊帝的目光一點點冷下。 當(dāng)真要選榮王,而站在她的對立面嗎? 很快,圣冊帝召了幾名官員入宮。 “榮王世子將要離京返回益州,在此之前,朕欲擇京中適齡女郎為其賜婚,將此喜事帶回益州,或也可稍慰榮王妃之疾?!?/br> 幾名臣子會意應(yīng)下。 魏叔易心有思索,圣人欲替榮王世子賜婚不足為奇,可忽然這般著急……莫非是榮王世子那邊有什么動靜? 很快,內(nèi)侍便將眾人所議人選名單列了出來。 圣冊帝垂眸看向那折名單。 她近來忙得晝夜難分,甘露殿從無片刻清靜,一時便未有顧上此事,而現(xiàn)下卻是不能再等了。 人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她需提早切斷李錄開口請旨求娶常歲寧的機會。 再有…… 選益州而離京,那個女孩子此舉已經(jīng)給了她答案,或已不必再觀望下去了。 既如此,為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再生變故,她必須要換一種更穩(wěn)妥的方式將對方留下了。 “代朕擬旨,固安公主將遠(yuǎn)嫁吐谷渾,朕身邊缺一位女官侍奉,驃騎大將軍府上女郎聲名遠(yuǎn)播,朕甚喜之,想來可勝任甘露殿女史之職——” 圣冊帝交待道:“明日即傳旨于常家,著常家女郎入宮伴駕?!?/br> 內(nèi)侍應(yīng)下,奉命退去擬旨。 魏叔易心中微驚,常郎君傷勢未愈,圣人此時便急于令常娘子入宮為女官……這又是為何? 為了留常娘子在身邊,以固常大將軍之心嗎? 直覺告訴魏叔易,能令圣人如此重視,其中的原因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他欲傳信先告知常歲寧,但他記得今日母親剛說過,她與兄長一同去了大云寺還愿小住,而此時已經(jīng)宵禁,他無法使人出城而不被察覺。 魏叔易走在出宮的路上,思及圣冊帝一直以來待常歲寧的態(tài)度,總覺其中藏著他看不清的異樣。 這異樣的由來,是崔令安之前的那句“抱歉,這件事,我不能說”?是大云寺中那座天女塔里藏著的秘密? 思緒紛雜間,魏叔易下意識地轉(zhuǎn)頭,遙遙望向大云寺的方向。 他不知其中關(guān)鍵,而她身在其中必然知曉,那么,她會有應(yīng)對之法嗎? …… 是夜無風(fēng),一輪明月倒映在寂靜的湖面之上,如一副幽靜的畫。 一艘畫舫推開水波而來,將這幅畫卷緩緩撕開。 船內(nèi),李錄親自烹茶,將一只玲瓏茶碗推至常歲寧面前:“錄習(xí)慣早眠,故而晚間從不飲茶,但今晚有常娘子在,自當(dāng)相陪?!?/br> 常歲寧:“……”不過是喝個茶,竟也叫他說出了共飲鴆酒的舍命陪君子之感。 二人喝罷一碗茶,李錄便讓一名家仆進(jìn)了船內(nèi)答話,那家仆身量樣貌平常,約四十多歲,行禮罷即垂眸跪坐于一旁,看起來恭實內(nèi)斂。 常歲寧借著船內(nèi)燈火,認(rèn)出了此人。 原來是他,樊偶。 李錄:“常娘子,這便是此前父王派去為淮南王祝壽的家仆了?!?/br> 家仆? 這可不是尋常的家仆了。 旁人不知,她卻知曉此人早年便是她那位小王叔的得力心腹,功夫雖平常,卻很通曉些旁門左道,先前榮王府令此人去淮南王府,當(dāng)真只是祝壽嗎? 想到淮南王之死令江南局面愈亂,其子李逸也因此成為了變數(shù),如此種種,再觀眼前之人,常歲寧心中幾乎已有了答案,握著茶碗的手指有些發(fā)涼。 那家仆樊偶察覺到那道注視,微抬眼看向那少女,四目相對一瞬,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模糊的異樣感受。 思及對方常家女郎身份和用處,他恭謹(jǐn)?shù)貑枺骸安恢捎泻问滦栊∪俗鞔穑俊?/br> 常歲寧便問了他一些關(guān)于常闊的事情,他將所知皆答了一遍。 之后常歲寧又問起揚州戰(zhàn)事,他也悉數(shù)認(rèn)真答了。 末了,常歲寧喝了一碗茶,才與李錄談起益州。 她想順道打聽一下榮王府之事,反正不聽白不聽。 但李錄很謹(jǐn)慎,并不與她深言,很好地避開了一些不宜明言之處,未曾與她暴露太多。 如此長談了近一個時辰之久,茶爐烘得船艙內(nèi)有些燥熱,常歲寧便去了船艙外透氣。 片刻后,李錄出現(xiàn)在她身后,緩聲道:“關(guān)于益州之事,常娘子莫要怪錄有所保留,如今這般局面,錄已將可以說的悉數(shù)告知常娘子了?!?/br> “那些我此時不便回答的問題,待之后去了益州,常娘子便可親自去看,自然也就有答案了?!?/br> 常歲寧望向前方湖面,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