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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安好在線閱讀 - 第348節(jié)

第348節(jié)

    淮水一帶,一直都在他們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與汴水相接處,距揚(yáng)州尚有距離。

    且那時徐正業(yè)令葛察葛知慶出兵攻打壽州,他們則派出了楚行領(lǐng)兵前去迎戰(zhàn),恰借著楚行等人行軍的掩飾,避開了徐氏大軍的監(jiān)查視線。

    徐正業(yè)借出兵聲東擊西的同時,她也借了迎戰(zhàn)之舉“暗度陳倉”。

    順利上了汴水后,便徹底遠(yuǎn)離了徐氏大軍的視線。

    沿途有可能驚動到的地方,包括壽州與光州,則提早打點過,事關(guān)行軍要密,尋常百姓唯恐惹禍上身,也皆不敢多言,當(dāng)然,動亂之際真假消息摻雜,縱然稍有風(fēng)聲傳出去,也不足為患。

    且之后忽降大雨,水面之上朦朧不清,更好地掩藏了他們的蹤跡。

    但率先到達(dá)的常歲寧沒想到這場雨一下便是近十日,拖住了后方水陸兩道并行的徐正業(yè)的行軍進(jìn)程。

    此事利弊參半,她由此多了半月余的練兵時間,士兵們的精力體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復(fù)。

    但同時,長時間的掩藏蹤跡便也成了難事,需要時刻緊盯各處,以免行蹤走漏出去,致使伏擊計劃暴露。

    “我等也時常令水軍出汴州巡邏……竟從未察覺到肖主帥與寧遠(yuǎn)將軍的蹤跡!”胡粼身邊一名武將面上仍有驚色。

    “因為寧遠(yuǎn)將軍在各河段皆設(shè)下了哨兵?!毙F道:“每逢汴州水軍巡邏到附近,我們便會臨時改換藏身之處,以免暴露?!?/br>
    那武將不由瞠目,下意識地看向常歲寧,每次都避開巡邏水軍的視線,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胡粼則忍不住問:“敢問肖主帥,此番帶了多少兵馬潛伏在此?”

    肖旻:“七萬?!?/br>
    “七萬!”那武將又想直呼“乖乖”了,照此說來,遠(yuǎn)不止附近這數(shù)十艘戰(zhàn)船了!

    這藏起來,可就更加有難度了!

    胡粼也驚愕難當(dāng),他作為汴州刺史,竟不知汴水河上藏了七萬大軍,且已有半月!

    當(dāng)然,汴水主河道足有千里余不止,巡邏時自然不可能做到毫無遺漏之處,但對方能悄無聲息地在此處潛伏半月,仍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而從肖旻的話語中不難聽出,這一切似乎皆是這位寧遠(yuǎn)將軍在指揮。

    胡粼忍不住問:“寧遠(yuǎn)將軍很熟悉汴水河道水域,及水戰(zhàn)之道?”

    這些自京師派出來的大軍并非水師,若無精通指揮水上行動之人,上了寬闊的水面,莫說躲藏蹤跡了,怕是連方向都要分不清的!

    “來之前,我看過汴水的水域圖。”常歲寧一笑:“此外,我很喜歡讀兵書?!?/br>
    胡粼面色一陣變幻:“……”

    不是,這說白了,不就是紙上談兵?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紙上談兵竟能談得這般出色嗎?這真的合理嗎?

    他尚存疑時,只聽阿點在旁好奇問道:“我們阿鯉可是將星轉(zhuǎn)世,你們在汴州,沒聽說過嗎?”

    胡粼:“略有耳聞……”

    但,百聞不如一見……

    他今次當(dāng)真是開了眼了。

    原來經(jīng)驗和努力,在天賦面前竟果真不值一提是嗎?

    “此前不敢向汴州水軍透露蹤跡,是因怕打草驚敵?!背q寧繼續(xù)正題:“今日知汴州出兵迎敵,特才說明此事?!?/br>
    胡粼點頭。

    接著,又聽對方道:“有我等在此阻截徐正業(yè)大軍,諸位可安心返回汴州守城了?!?/br>
    胡粼等人聽的一愣:“寧遠(yuǎn)將軍……讓我等回城?”

    “是?!背q寧看著他們,道:“徐正業(yè)來此,一半是因覬覦洛陽的野心,另一半則是受我刻意相激,此事于汴州,本為無妄之災(zāi),于我等則是分內(nèi)之事?!?/br>
    她最后道:“只是還要勞煩胡刺史將汴州軍旗留下,借我等一用,以便混淆徐正業(yè)視線。”

    胡粼等人在意外中沉默了下來。

    守城需要兵力,所以他們留下了兩萬士兵留守汴州,率一萬精通水戰(zhàn)的將士來此迎敵。

    一萬對上十萬,這無異于以卵擊石,但面對徐正業(yè)大軍,若汴州毫無應(yīng)對,回頭朝廷也必會問責(zé)。

    此行,他們說是抱了必死之心也不為過。

    可短短半個時辰內(nèi),局面卻忽然大變,他們從“將死之人”,突然被人拽到了身后要保護(hù)起來,不讓他們犯險。

    這種變化,讓他們都有著措手不及之感。

    許久,胡粼忽而攥緊了拳,看向常歲寧:“寧遠(yuǎn)將軍此言有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賊子起兵,如若不除,則天下不平,汴州也好,揚(yáng)州也罷,皆為大盛國土,何談無妄之災(zāi)?大敵當(dāng)前,寧遠(yuǎn)將軍與在下,也皆為大盛將臣,在下豈有居于寧遠(yuǎn)將軍身后求一己之安的道理?”

    他說著,同時也看向肖旻:“二位將軍率七萬大軍在此,徐正業(yè)麾下卻有十萬余眾,而我等有一萬將士,若留下一同作戰(zhàn),則更添勝算!”

    他說著,忽而起身,重重抱拳:“胡某愿留下與二位將軍一同抗敵!”

    說句實話,他在來的路上,心中尚有悲涼與怨憤,為自己不平,為汴州不平。

    可此刻,面對這樣一位“紙上談兵”的小將軍,他忽然從“怨”,變成了“愿”。

    對方先拿真心大義待之,他自然也甘愿換以真心。

    而人心中的熱血與大義,也是會被感召點燃的。

    他身側(cè)的武將也皆隨之起身,視線都下意識地落在那盤坐著的少女身上。

    “我等愿與二位將軍一同抗敵!”

    “俺們早想和這些燒殺搶掠的賊人們打一場了!”

    “請二位將軍成全!”

    “……”

    面對他們的堅持,肖旻看向端坐著的常歲寧。

    片刻,常歲寧抬手示意,一笑道:“那便請諸位坐下,共同商議對敵之策?!?/br>
    ……

    一扇屏風(fēng)后,執(zhí)筆書寫的姚冉,悄悄看向議事的眾人。

    她能看得出,眾人雖圍坐,但唯有常家娘子,才是眾人真正意義上的中心。

    但她又無比認(rèn)同地覺得,常娘子值得被這般圍繞,這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重與擁護(hù),并非毫無緣由,而是常娘子憑著能力與赤誠贏來的。

    如常娘子此等人,實乃世間罕見。

    此一刻,姚冉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那將星之說,委實不算夸大。

    或許當(dāng)真是救世的將星呢?

    尋常人固然成不了常娘子這般人物,但能跟隨在這樣的人物左右,已是極大的運氣了。

    她的運氣就很好。

    姚冉繼續(xù)書寫,將眾人的談話仔細(xì)記下,她要學(xué)的有很多。

    ……

    汴州刺史率軍迎戰(zhàn)徐正業(yè)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洛陽城外的李獻(xiàn)耳中。

    “一萬將士迎敵?”李獻(xiàn)輕嘆了口氣:“不過螳臂當(dāng)車,想來支撐不了兩日?!?/br>
    軍師在旁斟酌著道:“汴州城內(nèi)剩下兩萬守軍,應(yīng)當(dāng)能抵擋些時日……”

    “我雖奉旨緊守洛陽,卻也不好眼睜睜看著汴州城破?!崩瞰I(xiàn)語氣憐憫:“待他們果真守不住時,我縱冒擅離洛陽之危,也當(dāng)前去相助?!?/br>
    在別人戰(zhàn)至力竭時,以救世英雄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力挽狂瀾……就像當(dāng)年趕赴南境的崔璟與常闊那樣。

    李獻(xiàn)接過一旁藍(lán)衣女子捧來的香茶,掩去眼底的諷刺之色。

    不多時,一名親兵快步入得營帳內(nèi)。

    “啟稟將軍,那姓虞的副將,率一支千人隊伍,出營巡邏去了?!?/br>
    李獻(xiàn)抬眉:“隨他們吧?!?/br>
    這些玄策軍,對他不愿出兵援汴州很是不滿,且在他的刻意隱瞞下,他們并不知崔璟出事的詳細(xì),每日都在明里暗里打聽崔璟的下落,很是焦灼不安。

    實在是忠心得很。

    因著以上兩點緣故,這些人待他這個臨時的主帥,態(tài)度便不算十分恭敬,時常不經(jīng)他準(zhǔn)允,便自行安排諸如巡邏事宜,也算是在變相表達(dá)不滿。

    他并不曾因此動怒,只要不觸及底線,便一切皆隨他們?nèi)ィ凑蕲Z已死,而圣人之意是讓他日后接管玄策軍……

    時日還長,他的耐心很多,該記下的他會記下,日后且慢慢來便是。

    總有一日,他要將玄策軍這頭猛獸馴服的服服帖帖——要知道,這世間,擅長“馴獸”的,可不止崔璟一人。

    ……

    那名姓虞的副將,率千名騎兵出了軍營后,即一路往東而去。

    “虞將軍……咱們是要往汴州去嗎?”隨行的一名校尉忍不住問。

    “是汴州方向,但不是去汴州?!庇莞睂⒌溃骸耙@過汴州!”

    那是去何處?

    “可是要去尋元祥將軍?”

    這些時日,他們與元祥時有聯(lián)絡(luò),但元祥并不曾與他們透露常歲寧的計劃。

    “不是?!庇莞睂⒑鋈晦D(zhuǎn)頭朝他一笑:“跟我走就是了!”

    這個極痛快而又振奮的笑容,讓那校尉一怔之后,猛地抬眉,莫非是……

    “駕!”

    虞副將高喝一聲,將馬趕得更快。

    千名玄策騎兵奔騰而去,馬蹄甩起半干的泥點。

    ……

    另一邊,常歲寧與肖旻已下令集結(jié)戰(zhàn)船與八萬大軍。

    排布有序的戰(zhàn)船緩緩駛動,巨大的船帆高高拉起,最前方的二十艘戰(zhàn)船之上,皆懸掛著“汴”字戰(zhàn)旗,隨風(fēng)揚(yáng)動。

    常歲寧立于樓船上方,看向前方漂浮著薄霧的水面。

    她好不容易請上門的“貴客”將至,是時候要去迎一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