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節(jié)
李容警醒過來,便收下了那些男寵。 開始有官員彈劾她作風(fēng)有失沉迷男色,李容非但不收斂,且還變本加厲,讓人堂而皇之搜羅貌美男子。 一轉(zhuǎn)眼,她皇兄的孩子也都逐漸大了,有一個叫李效的十分有出息,長相也十分順眼。 太后壽誕,李容回京,見到了這位侄兒,也見到了他身邊跟著的一名將軍……李容幾乎一眼就認(rèn)出了對方。 而對方也認(rèn)出了李容。 宴席過半,李容出了大殿,走到那個將軍面前,那將軍后退兩步,抬手去按腰間不存在的刀,一臉不肯屈從地讓她這位長公主殿下自重。 李容嗤笑,她本也沒想做什么呀。 很久之后,李容不禁想,此人當(dāng)年怕不是欲擒故縱故意激將企圖吸引她的注意。 之后又見了許多次,次次常闊皆一副寧死不從傲骨錚錚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態(tài),李容打聽到,他立下許多戰(zhàn)功,官職一升再升,但一直沒有成家。 又一年,李容在返回宣州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兇悍的山匪。 戰(zhàn)后率數(shù)十名部下歸鄉(xiāng)的常闊從天而降,救下了李容,順手剿了個匪。 但常闊的部下也有不少人受了傷,此處距宣州不足百里,李容在附近有座別莊,便將人帶了過去治傷。 常闊也有事相求,便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他在追殺那些悍匪時,在草叢中撿回了一名數(shù)月大的幸存女嬰,他不便帶上,便想交給李容。 李容覺得好笑:“交給我?本宮可毫無作風(fēng)名節(jié)可言?!?/br> 常闊:“名節(jié)有什么用,能活得自在比什么都強(qiáng)?!?/br> 李容沒由來地一怔,之后便對常闊說:“那你給她取個名罷?!?/br> 常闊撓頭,他和他家殿下就怕這個。 想了想,想到老家有條河叫潼河,便說了個“潼”字。 李容點(diǎn)頭:“就叫李潼?!?/br> 常闊愣住了,她還要當(dāng)親生的來養(yǎng)啊,就不怕別人非議名節(jié)。 這下?lián)Q李容說:“不是你說的——名節(jié)有什么用?非議去唄?!?/br> 她剛好想弄個女兒來養(yǎng)一養(yǎng),也算是緣分到了。 見她恣意到如此地步,常闊莫名有些失神:“同是做公主的……” 李容聽得疑惑,只見他抓起一旁的酒壇子喝了兩口。 那是拿來清洗傷口用的烈酒,李容另讓人取了好酒來。 那酒綿柔,然而酒量甚佳的常闊喝了兩壺就覺得醺醺然了,想到這位長公主的作風(fēng),他忽而一驚,抓起不曾出鞘的刀,逼問她:“你在酒中做了什么手腳!” 李容不懼地傾身靠近他:“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常闊大惱:“下作!” 李容含笑靠得更近了:“本宮聽聞常將軍至今不曾娶妻,莫非有難言之隱?” 士可殺不可辱。 酒意藥力作用下,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 常闊次日醒來,只見李容側(cè)躺在旁,披著黑發(fā),一手拄著腦袋,一手撫過他肌理輪廓結(jié)實(shí)優(yōu)越的光裸胸膛。 常闊大驚失色,扯過被子裹住自己跳下榻去:“毒婦!” 看著常闊倉皇而逃,李容慢慢坐起身,好笑自語:“本宮何許人也,哪兒來的那等下作之物……” 她可沒下藥。 她覺得這人十之八九是喜歡她。 那時的李容不過見色起意圖個新鮮,倒也沒想那么長遠(yuǎn)。 之后發(fā)覺有孕,也沒打算告知常闊。 哪曾想,生得了,卻留不住。 常闊抱著從天而降的兒子,罵罵咧咧地走了。待上了馬車,卻是哈哈笑著猛親了孩子幾口,孩子被胡須扎得嗷嗷大哭。 有了孩子牽連便深了,二人總有理由相見,常闊總有戰(zhàn)傷,李容便在府上養(yǎng)了一位擅長骨傷的郎中。 那些年里,二人隔空磨合,誰也不肯讓誰,從中傳話的搖金承受了太多愛恨情愁。 而沒幾個人知道的是,常闊從北狄大勝歸來卻被軍法責(zé)罰的那一年,宣安大長公主曾私下進(jìn)京。 那時的常闊消沉得好像變了個人,李容也不解他為何寧可違背軍令也要斬殺認(rèn)降的北狄可汗,旁人說他嗜殺成性,她卻不信。 這其中必有原因,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說。 李容在京中逗留數(shù)月,直到常闊的傷見好了,而年關(guān)將至,她必須要動身了。 從常府離開的那日,雪很大。 就和今日一樣。 今日是?;昱D月初八。 系著披風(fēng)的李容站在廊下,看著院中雪景,只覺和那年離開時一模一樣,而很多年后,她才知道常闊當(dāng)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原來他的主公不是死在李效過世的那年,而是他在北狄大勝的那年。 幸而故人重歸,這樁事也不必再提了。 李容伸手指向隔壁的院子:“你這院子忒憋屈了些,回頭將那里也一并打通,我才好過來住……” 一旁裹著黑色厚重狐毛披風(fēng)的常闊拄著虎頭杖,轉(zhuǎn)頭看她:“怎么,你還真不回宣州了?” “都交給李潼了,我也該享享清福了……這么些年,攏共也沒和歲安待過幾日?!?/br> 常闊抬眉:“那宣州你那些個……” 李容嗔聲打斷他的話:“早遣散了,還提這個?” 常闊哼了一聲,眉梢卻揚(yáng)起:“我這小廟怕是住不下你這尊大佛。” “誰還天天賴你這兒不成,我哪日想歲安了就過來,侯府和大長公主府兩頭住著。” “我怕被人笑話……”常闊攏了攏披風(fēng):“沒名沒分的?!?/br> 李容:“你我這般年紀(jì)了,兒子都要議親了,你還真想再擺一場喜宴,做個老駙馬???” 常闊想象著自己身穿喜服給一群小輩們敬酒的場景,也覺得荒唐,不禁笑了。 他倒也沒這樣的執(zhí)念。 所謂名分,那都是給心里沒底的人的。 如今李容留在京師,他這顆心也定下了。 他們二人的經(jīng)歷與旁人不同,本也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就這樣相守著就很好了。 都長出白頭發(fā)來了,還有幾年活頭啊。 常闊一本正經(jīng)地道:“喜宴可以不擺……聘禮卻不能不要。” 李容:“誰給誰聘禮?” 常闊臉一板:“當(dāng)然是你給我!” “……”李容看他:“你很缺銀子嗎?” 常闊的語氣十分光彩:“給陛下娶皇夫用!” 如今百廢待興,陛下心系國業(yè),而百官不同意天子大婚從簡,于是婚期尚未定下,還要等戶部再攢一攢銀子。 常闊心急得不行,于是才有這“賣身換聘禮錢以資天子大婚”的想法。 李容也很闊氣,悠悠道:“說個數(shù)兒吧?!?/br> 常闊早有預(yù)謀,此刻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萬貫?”李容翻了個白眼:“你一把年紀(jì)也敢開這個價兒!” 常闊雖是被罵卻覺竊喜,他是想說三十萬貫,可這女人的反應(yīng)顯然是三百萬貫也是有戲的!嘿,她果然有錢! “我總要給李潼和歲安留一些家底!歲安還要議親呢!”李容覺得荒謬,哪家的公主一把年紀(jì)娶個老駙馬還要傾家蕩產(chǎn)的? 二人這廂在廊下討價還價。 “阿爹!阿娘!” 常歲安從外面冒著雪回來。 李容聞聲轉(zhuǎn)頭看去,立時露出笑意:“快來,正和你爹說你的親事呢!” 常歲安走過去,李容抬手拂去他頭頂?shù)难┗?,常闊轉(zhuǎn)頭交代仆從溫一壺酒。 天地間大雪紛飛,三人說著話,轉(zhuǎn)身往暖融融的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