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以佞伺主的鷹犬走狗閹宦。

    寅時正。

    大朝鐘聲沉沉敲響，日華門緩緩被拉開，一眾文武朝臣按照各自等級，列隊進入朱紅色的大宮門，往朝天門和其后的朝天大殿而去。

    今日朝天門外的守衛(wèi)非常復雜，有正常當值的禁軍，亦有兩儀宮掌控的左右武衛(wèi)及金吾左衛(wèi)的精英，還有就是太初宮這邊羽林衛(wèi)驍果衛(wèi)的健兒。

    最后，就是讓整個東都都聞風喪膽的西提轄司趙關(guān)山韓勃裴玄素這一群人了。

    黑斗篷已經(jīng)卸了，趙關(guān)山裴玄素等正侍立在朝天大殿殿門外的朱紅宮廊下，殿內(nèi)濟濟一堂文武重臣，超過二品就站不下了，從殿門的圍廊一路站下臺階，滿滿當當站滿了朝天門內(nèi)外大廣場。

    晨曦初露，靜鞭響，東西兩邊鑾駕幾乎同時而至，最終皇帝稍停一步，按禮制讓太上女帝的御駕先行一步。

    九層玉階之上，髹金九龍大椅皇座在上，再往左下手稍下兩階的位置，設置另一張相同規(guī)格的九龍寶座。

    這是昨日太初宮過來布置的，兩儀宮的人也在，但名分在此，最終也無法爭執(zhí)。

    鑾駕一到，眾臣各衛(wèi)齊刷刷伏跪，山呼萬歲，威嚴整肅，皇家氣象畢露。

    不論如何，天家威嚴和掌管天下生殺仍高高在上，絲毫不更改。

    不管是太初宮一派還是兩儀宮一派抑或中立派，皆悉數(shù)伏跪叩見兩副鑾駕。

    靜鞭聲越來越近，明黃色玉輅御駕于御道登上臺階直抵朝天殿大殿殿門之外，“咯”“咯”兩聲輕微降下，精繡九龍騰云紋的簾子一層層掀開，沈星跪的地方距離大殿殿門近，她偷偷抬眼，先后見到兩撥滾邊明黃行龍紋黑底帝皇大朝服的下擺在內(nèi)侍宮人御前禁軍的簇擁下進入大殿。

    皇帝心情并不怎么美好，但面上看不出來，微微拱手，“皇嫂?！?/br>
    神熙女帝目光如冷電，心中冷哼，這叔嫂二人視線觸了一下，女帝假笑點頭，信步登上玉階。

    皇帝亦然。

    山呼萬歲，眾卿請起之后。

    今天大朝也沒有廢話，一上來就是高潮真章！

    女帝示意大理寺卿徐聞舟及監(jiān)察御史盧凱之，后兩者頃刻出列，將持續(xù)近一年時間的龍江刺駕案及這三天的審訊結(jié)果當朝呈上，朗聲上稟二圣。

    “岐山王、東江王、常山王及越王世子及王子刺殺帝皇御駕證據(jù)確鑿！四王府其心可誅！尚存隱患！請陛下即刻降下圣旨，徹查到底，從嚴處置，以儆效尤——”

    “請二圣降旨，羈押四王，嚴查此案！”

    徐聞舟戰(zhàn)力過人，盧凱之老頭也不遑多讓，太初宮一派紛紛出列，辟啪跪了一地。

    當即滿朝嘩然，知道是一回事，確切于大朝親見又是一回事！

    被點名的四王面沉如水，趕緊轉(zhuǎn)頭往玉階上望。

    女帝倏地抬眼，望向左下首：“皇帝以為如何？”

    皇帝臉色沉沉，并未說話。

    女帝一拍髹金龍椅扶手，厲喝：“準奏！來人，立即將此四賊羈押入詔獄，嚴加審訊！”

    整個大朝的大高潮來了，真正內(nèi)情究竟是什么，大殿內(nèi)的高階官員沒有不知道的。

    于殿外等候已久的西提轄司諸人頃刻轉(zhuǎn)身跨進殿門，奪目華麗的賜服，趙關(guān)山為首，韓勃裴玄素緊隨其后，御賜雁翎刀疾沖而入，虎狼洶洶之勢，殿內(nèi)嘩然，裴玄素反手一扣，就掐住了其中之一的越王脖頸，將其一翻踩壓在地上。

    他心中恨極，差點把越王踩吐血。

    “不可，不可?。　?/br>
    中立派終于還是動了，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這些老臣功勛們并沒有偏倚哪一邊，但一旦四王落入詔獄和閹宦之手，不但是實情，恐怕女帝想要什么都得屈打成招！

    兩宮斗爭無法避免，但絕對不能這樣的。

    兩儀宮一方的武將和彪悍的文官已經(jīng)沖上來和西提轄司搶人，甚至發(fā)生肢體沖突。

    梁徹韓勃毫不留情，一腳將幾個人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住手！”

    首輔文仲寅暴怒，喝了一聲西提轄司的人，“這里是朝堂?。　?/br>
    一時群情洶涌，“你們這些閹狗，不但登堂入朝，還敢打人??！”

    唾罵者不計其數(shù)，甚至吐唾沫的。

    不管哪一黨哪一派偏哪邊的，這些年西提轄司和宦營行雷霆血腥手段羅織罪名之事太多，惡名昭著，人人對閹狗那是唾罵憎恨排斥。

    平時最多私下唾棄，但這一下爆發(fā)沖突，很多人直接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羅織罪名的西司走狗！”

    韓勃大怒：“誰是走狗！老東西你罵誰？！”

    趙關(guān)山神色一厲，狠狠剮了他一眼，韓勃偷眼望一下上首無聲俯視的女帝，這才閉上嘴巴。

    朝堂大人們吵架，是常有的事，激動起來打架也不罕見，但西提轄司不能，沒有資格。

    裴玄素第一次以宦官鷹犬進入朝堂，一步邁進，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以為官場縱橫半生，宰輔入閣，結(jié)果卻‘去勢’進了西提轄司和宦營，

    穿上這一身賜服，一下子官居二品。

    但他必定高興不起來。

    過去，要么顯貴老功臣要么閹宦走狗頭目，才有資格穿上賜服，前者少，后者如過江之鲗，清流官場皆鄙夷之。

    他的出現(xiàn)，他的老師、他的師兄弟，大殿內(nèi)外昔日相交熟人無數(shù)，很多隱晦復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不少已變成怒其不爭陌生鄙視痛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