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斗、政斗，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

    只要裴玄素突然反口，局勢將瞬間逆轉(zhuǎn)！

    皇帝一向討厭閹人，但他登基不久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如今非常之時，他也不是不可以接納。

    “稟陛下，是的，未初從東宮官廳大門前離去，從延喜門出的?！?/br>
    楚淳風(fēng)應(yīng)了一聲，伏跪見了個禮。

    雖據(jù)說沈星喜歡這裴玄素，但小女孩的情感六月的天沒太放在心上，況且他和妻子都不贊同的。只要沒有涉及沈星的安危，正事之前，即便是楚淳風(fēng)也得嚴(yán)陣以待，他并沒有多少矯情和優(yōu)柔的余地。

    裴玄素現(xiàn)在就是標(biāo)靶，這人從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nèi)。

    他只是皇帝義子，不是親兒子。

    此刻褪去在妻兒家人面前的溫情，楚淳風(fēng)平時溫文爾雅的神態(tài)亦一肅。

    皇帝點點頭：“行，那等孫穎的消息?！?/br>
    皇帝把楚淳風(fēng)叫起來，轉(zhuǎn)身落座，冷哼一聲，雙眸如鷹，神態(tài)凌厲。

    他即便放棄十六鷹揚府，改制也得歸他。正好，裴玄素只要一翻轉(zhuǎn)，必然是軒然大波，只要神熙女帝受挫理虧，那么接下來的改制就順利成章由皇帝安排了。

    危即是機。

    那樣的話，他反而能徹底接手十六鷹揚府的四十萬兵將。

    在改制的過程中，他至少能將大半的兵馬變成自己的親部。

    如此，他才真將立于不敗之地。

    神熙女帝一直虎視眈眈十六鷹揚府，一直想將所有主將汰換成太初宮的親信，不正是因為兵馬軍隊很重要嗎？

    大燕常駐兵藉約一百二十萬，四十萬兵馬，差不多能占全國兵力的一半了。

    皇帝道：“也該讓他知道太初宮是什么好東西了！”

    高子文道：“陛下英明?！?/br>
    他和鄭御比楚淳風(fēng)先到一步，彼此對視一眼，不禁長呼一口氣。

    也實在是裴玄素太厲害飆升太快。

    想當(dāng)初，包括皇帝在內(nèi)的對這所謂驚才絕艷三元及第的前沛州刺史裴玄素不很當(dāng)回事，哪怕對方少年就有個算無遺策的溢稱。

    可能登上這個舞臺的，哪個是沒有點才華計謀的？多年牢牢把著西提轄司風(fēng)雨巋然的笑面虎趙關(guān)山，貧賤而起的卻成為第一權(quán)宦的司禮監(jiān)御馬監(jiān)監(jiān)司的梁默笙，還有女帝那邊一眾厲害的文臣武將，哪個不比個才及冠的小子厲害？

    但現(xiàn)在，沒人再敢以小子稱裴玄素了。

    這個姓裴的簡直就是一柄人形兵器，短短時間讓人猝手不及，孤注一擲拚殺而出厲害得讓人瞠目結(jié)舌。

    宣平伯府和裴家兩房究竟怎么回事，在場的人其實都清楚。當(dāng)初把宣平伯府作為棄暗投明的代表，裴家人待遇還是不錯的。

    在權(quán)衡和觀察之間，不料那裴玄素已經(jīng)抓住機會一躍而起，簡直以駭人聽聞的速度上位掌權(quán)，實在是太快太厲害，不然兩儀宮這邊也未必會讓他成長到這個地步，把局勢弄成這個程度，他們才下相關(guān)決定。

    早就把這人提早毀了。

    不過現(xiàn)在這樣，或許是好事也不定。

    皇帝慢慢盤著他手上沉香手串，這是當(dāng)年太.祖皇帝賜給他的，他盯著太初宮方向，須臾，才收回冷沉的目光。

    ……

    昏暗的獄道里。

    青色官服的孫穎淡淡一笑：“神熙女帝反口復(fù)舌，你裴家為她賣命多年，最后落得了這么一個下場?！?/br>
    “值得嗎？”

    孫穎走到那個紅衣紫披的權(quán)宦身側(cè)，對方背光而立，昏暗中一動不動卻氣勢袞然，他笑笑：“兩儀宮陛下虛席以待，該說的我都說了，裴督主可以好生考慮?！?/br>
    但不能太久。

    “兩天?！?/br>
    兩天時間，位于京畿東安縣西郊及虎口關(guān)的鷹揚總府并不遙遠(yuǎn)，即便風(fēng)雪路不好走，但兩天也足夠趙關(guān)山將包括正副都指揮使李江魏世南在內(nèi)的一眾鷹揚總府的高層將領(lǐng)押解抵京。

    梵州那邊，快的話，第一批證據(jù)也該六百里加急送抵了。

    重頭戲?qū)⒃趦商旌蟮娜緯彙?/br>
    兩人并未說了太久的話，昏暗的獄道之中，裴玄素瞥一眼身側(cè)的綠色官袍下擺，薄唇緊抿，快步離去。

    登上最頂層出了大獄的正門，刺目陽光重新出來在眼前，赭衣宦衛(wèi)番役魚貫涌上列隊，牽過膘馬。

    裴玄素單手握韁，上馬之前，他側(cè)瞥一眼獄門，冷厲眼神。

    “走！”

    長靴一踩馬鐙，翻身而上，馬蹄獵獵疾馳而出。

    ……

    現(xiàn)在時辰不遲也不早，裴玄素直接回府了。

    裴明恭一聽見前院大側(cè)門打開，滾雷般的馬蹄聲直入，他馬上丟了蹴鞠藤球，掉頭往那邊沖過去。

    裴玄素強顏歡笑，勉力安慰了哥哥，好不容易把他哄回去自個洗澡吃飯去了。

    日暮余暉，殘陽似血。

    裴明恭一走，他的笑容頃刻斂了，臉上像涂了蠟一樣僵硬一片。

    這個偌大的院落青松蒼蒼巍峨，還有不斷自動注入燒熱的溫水的假山池子，九獅爭珠的那顆滾球在水蒸氣中不斷翻動著。

    裴玄素喘息卻很重，他咬緊牙關(guān)站著。

    伸著手，慢慢撫上自己前襟放置那兩封信的暗袋。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遭遇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他呵呵冷笑兩聲，“想不到啊，我竟這般搶手?！?/br>